秦羽想起前些日苏晴晚疏离的举动,忍不住道:“疫症可治,为何不早些说出来,怎会变成这样。”说起这里,苏父眼神湿润,心间痛苦更是倾泻而出,“我们刚刚发现晴晚的时候,也曾想救她,可是我们却发现苏晴晚的身体内还有另一种毒,并且这毒,已经侵蚀了晴晚身体恐有三年之久
“放心,爹的身体好着呢!”苏父没有发现她的异常,继续忙碌着手上的事。
苏晴晚站在远处安静地驻足了许久,才不舍得转身离开。
还没走几步,苏父就跑了出来,温声说着:“晴晚,我们再坚持几天,到时就回上京。”
苏晴晚偏头看着苏父苍老的一张脸,喉咙哽咽。
再过几天,她怕已不在这世上了……
自那天以后,苏晴晚与秦羽之间的距离仿佛更远了……
这天,京城传来消息,皇上召秦羽火速回宫。
苏晴晚在远处看着秦羽接过圣旨,久久没有回神。
她没想到,离别的日子那么快……
夜里。
苏晴晚帮秦羽收拾行李。
秦羽看着这一幕,唇齿轻启:“明日清早马车便会来,若你想回上京,可一同回。”
苏晴晚手上一停,摇头温笑道:“不了。”
“我要陪着爹一同照顾这里的灾民,皇上器重于你,你先回去吧。”
她不想在秦羽面前离世,他走后也好。
听言,秦羽没再说话。
翌日,马车来得很早。
秦羽换了一身干净的黑纹官服,看着苏晴晚一一交待着小厮府邸事物,眸色深邃。
终于,苏晴晚说完,目光落在秦羽的身上。
她竭力克制住身体的不适感,慢慢走上前,沙哑着嗓子:“回沈府了,你能帮我照顾好院子的红梅吗?”
秦羽略微一愣,竟鬼使神差的点了点头。
苏晴晚见状,又嘱咐着。
“回去后,记得不要太劳累,早些就依譁寝,挑灯看医术对眼不好……”
说着一些细碎的事,眼看着马车要启程。
秦羽转身要离开,她再也忍不住抓住了他的衣袂。
“浩霆……”苏晴晚眼里有些模糊,深深地看着他,想将他的脸刻在脑海,“其实这七年我从未后悔嫁给你。”
秦羽身形一怔,藏在袖口的手不由得捏紧。
苏晴晚见他不言语,又说:“有些话,我憋在心底太久,今日想告诉你。其实当初你家妹生病,我爹第一时间全力医治,只是未能救过来,也是因此他辞去了御医一职。”
秦羽听及妹妹的事,一时间喉中如同针扎。
那是他唯一的亲人!
七年的委屈在这一刻说出,苏晴晚心底说不出的轻松,又说不出的难受。
她眼睫微垂,自顾自继续说着:“以前是我太执着于你,耽误了你七个年头,如今在看到这么多生死之后,我发现爱情可能并不是人生中最重要的事。”
说到此处,她眼底含泪,轻轻松开了秦羽的衣角。
“所以……我决定放你自由。”
秦羽心口一窒,不知为何不敢去看苏晴晚。
他快步上了马车,帘子将其高大的身影完全遮住,他的心却久久不能平静。
天空,渐渐得下起了小雨。
苏晴晚看着马车消失在眼前,这才转身往城南的方向走去。
雨势好像没有停息,越来越大,苏晴晚忙碌着救治灾民,看着外面的雨不由得担忧。
“不好,爆发山洪了,快撤离!!”
外面官兵大喊着。
苏晴晚闻言,连忙安排着所有人开始撤离。
等到了外面,苏晴晚忽然听驻扎的棚子里面传来细细地哭声。
她就要折返回去,可这时,莫子逸不知从何处而来,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臂。
“苏晴晚!这么大的雨你要去哪儿?!”
苏晴晚此时脸色苍白的可怕,病情加重鼻尖鲜血止不住的往外流。
莫子逸赫然一怔:“你怎么了?!”
“疫症!”
苏晴晚平淡地说着,将手抽回,而后不顾莫子逸的目光,直接冲进了棚内。
“如果不想染上,就不要跟来。”
莫子逸愣住,眼睁睁地看着山体的流石朝着本就不兼顾的雨棚直接砸了下来!!
“苏晴晚——!”
……
另一边,马车行驶出城。
秦羽拉开帘子,看着窗外景色,脑中却不停地闪过苏晴晚那双盈满泪水的眼睛。
他还记得以前看那双眼睛时,总是神采奕奕,可如今那双眼像是被蒙上了一层薄雾,再没往日那般明亮。
原来已经过了七年……
七年时间,他与苏晴晚好似过了半生。
细细想来,他怎不知自己误会了苏家,只心中那道坎他逾越不过。
马车顶上,传来滴滴答答的声音,渐渐地越来越大。
外面,马夫高声道:“下大雨了,今日怕是不便走了。”
一众人很快下了马车。
有医官看着滚滚阴云的天空,不由得叹息。
“这雨下得那么大,瘟疫怕是要更严重了。”
“是啊,这老天爷怎么这般不留情。”
自古瘟疫水源很重要,下雨后,会导致传染更快。
秦羽站在雨里,视线却停在了洛城。
许久,他声音清冷:“回洛城!”
……
当秦羽的马车赶回洛城时,这里已是第二天。
雨过天晴。
他刚一进城,就见原本驻扎的临时住所,现在被暴雨冲毁了大半。
路上几乎看不见任何人,秦羽不由得心慌。
他快步下了马车,一路往城南苏父的医官而去。
眼看快到南城,忽然一个身影挡在了他的面前,是莫子逸。
“秦羽,你可知苏晴晚患了疫症?!”
“什么?”
秦羽瞳孔骤然一缩,不敢置信。
他没有多想,一把推开莫子逸,拔腿往前而去。
不多时,他怔住了脚步。
此时不远处,围满了人。
而人群之中,一破旧的草席上,苏晴晚一身是伤没有任何声息地躺在上面。
霎那间,似有一声惊天巨雷在秦羽脑海里炸开,震得他无法动弹!
秦羽看着苏父佝偻着背,沙哑着嗓子道:“晴晚,雨停了,你尽力救助灾民这么多天,现在好好歇息吧……”
话落,苏父苍老的手缓缓落在苏晴晚致死未闭的眼睛上。
“我的女儿……一路走好。”
那一刻,秦羽胸腔中的东西仿若被人挖空了去。
他墨色眼瞳中的光晕不停转动着,牢牢盯着那草席上的苏晴晚。
明明前一天,还在跟自己不停嘱咐的苏晴晚,为什么今日便了没呼吸。
不……绝不可能!
“我要去看她,你们在骗我!我要去看她……”秦羽跌跌撞撞的前走过去。
昨夜大雨,脚下全是泥泞道路,坑坑洼洼的,步子一踏便溅得他一身泥水。
走到草席面前,秦羽浑然不觉地往前探过去,凝视着苏晴晚毫无血色的脸。
她又在装病吗?
得了疫症?
怎么会呢?往前这些不都是苏晴晚一贯伎俩吗?
也许他只是想让自己过去关心关心她罢了。
“苏晴晚,你又在耍什么伎俩。”秦羽嘴角竟勾出一抹嘲讽的笑,“苏晴晚,你醒来,我还要接你回上京,你怎得……”
“秦羽你够了!”莫子逸终于克制不住那即将喷发的怒火,揪住秦羽的领子,怒喝:“苏晴晚已经死了,你到底还要误会她多久!”
他难以置信自己当初居然将深爱着的女子让给这种伪君子,更不敢相信苏晴晚的尸体都已然摆在了他的面前,他还是觉得苏晴晚再骗他,在撒谎!
他到底有多不相信苏晴晚,这些年苏晴晚到底是这么过的!
他想狠狠地揍一顿秦羽,更想揍一顿当年的自己!
“莫将军,放手吧。”
苏父沧桑的声音响起,莫子逸纵有不甘,却还是放下了秦羽的领子。
见两人剑拔弩张的气势,苏父弓着背艰难的站起身,悲叹道:“浩霆……我们没有骗你,晴晚早已得了疫症……已经去了。”
秦羽想起前些日苏晴晚疏离的举动,忍不住道:“疫症可治,为何不早些说出来,怎会变成这样。”
说起这里,苏父眼神湿润,心间痛苦更是倾泻而出,“我们刚刚发现晴晚的时候,也曾想救她,可是我们却发现苏晴晚的身体内还有另一种毒,并且这毒,已经侵蚀了晴晚身体恐有三年之久……”
三年?
苏父的一字一句像是无数把锋利的刀刃扎进秦羽的心里。
原来苏晴晚从来没有装病,她是真的病了。
秦羽脚下像是空了一片,险些要跪下去。
“晴晚从来都不让我们担忧,受的委屈都藏在心里从不让人知道,哪怕自己已经病入膏脸上却喜欢笑盈盈的,浩霆,但她自从嫁给你之后,这些笑容都是苦涩的。”
那是他捧在手心的女儿,他怎能不伤心难过。
“浩霆,如果你真想让晴晚安息的话,就让我带她回苏府葬了吧。”苏父沉重的祈求着。
如今白发人送黑发人,苏父的身体逐渐衰老,耳边白发越来越多。
若不是莫子逸再身旁搀扶,只怕也要站不住了。
秦羽的喉咙里像是被堵住了一般,哽咽得再说不出话。
白布却严严实实的遮住了苏晴晚的脸,他来不及再看她最后一眼。
秦羽心中和苏晴晚的种种被一丝一缕牵引出来,却又像是被人狠心斩断,再看,便是碎成星光点点消失不见。
最终,他阖眼将那一滴清泪硬生生逼回去,沉声才答:“好。”
沈宅。
沉厚的大门被秦羽缓缓推开。
寂然的让他呼吸都浅了几分,再看那处偏僻的南苑,秦羽信步走进去。
再次走进这里时,仿若隔世。
南苑以往是他避之不及的地方,因为他厌恶,如今这里仍旧让他想退避三尺,因为他痴念。
院子里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都让他不经想起这里的主人,所有的记忆就像是从秦羽的最深处抽出来。
如今已经是入春。
苏晴晚总是将院子清扫的一尘不染,没有过多装饰。
唯有他年少时赠与苏晴晚的红梅。
可现在红梅也凋谢了。
秦羽坐在院子的石椅上,便是痴痴地望着。
“姑爷,小姐已经走了,我也想跟着一起回苏府。”一个丫鬟走来,怦然跪下哀求着。
这是苏晴晚的陪嫁丫鬟,轻云。
轻云自幼跟在苏晴晚身边,苏晴晚待她很好,宛如亲人一般。
可是谁料到秦羽一回来,便带来了苏晴晚逝世的消息。
她的主子苏晴晚走了,她也没必要留下来了。
“你不可以走。”秦羽轻轻出声,语气却不容知否:“你必须要留下来。”
“为什么?”轻云不解。
秦羽便猛然起身,“你要等你的主子,苏晴晚回来。”
轻云诧异的看着变得有些偏执的秦羽。
姑爷疯了!真是疯了!
再过几日,苏府的门口挂起白锻。
苏晴晚逝世的消息传遍整个上京。
苏府丧葬七天,每一天秦羽都会在门口不远处停留。
“主子,你要是想进去看看,就进去看看吧。”秦羽身边的小厮小声劝着。看这自家主子整日失魂落魄的样子于心不忍。
“没必要。”秦羽深深望了一眼,往皇宫的方向走去。
他不敢进去,也不能进去。
进去了,苏晴晚的死他便认了。
他要在门口守着,等着他的苏晴晚,完好无损的从苏府走出来的那一刻。
苏府办丧时,苏父身体吃不消,莫子逸便招来手下的将士包揽了苏晴晚办丧的所有事情。
丧事办的极为简洁。
吊丧的人来的不多。
那会儿,顾晚晚也来过苏府,假惺惺地落了几滴泪,十分凄楚地说:“我本和苏小姐是闺中密友,想着以后我成亲时,定要叫她,可惜红颜薄命……”
若不是手帕掩着,顾晚晚只怕要笑出声来。
她确实很可惜,可惜苏晴晚没能亲眼看见自己抢走秦羽的时刻!
见时辰已经到了,苏父缓缓起身,低声说道:“时间不早了,快些让晴晚下葬吧。”
一旁的莫子逸目光停留在前方,还未回神。
“将军,要盖棺了。”将士小声提醒着
莫子逸微微颔首,这才对着苏晴晚的灵牌跪下去。
“苏晴晚,当初第一次见你的时候,是在队伍回城的路上,你被秦羽远远的甩在身后,被人群挤到了我的马下,让我遇见了你。”
“就仅仅那一面,你便深深刻在了我的心里。”莫子逸轻抚着黑沉沉的棺材,喃喃自语道:“当初是我不该将你拱手让人,这一次,我绝不会再做这种傻事!”
将士还有些纳闷这番话到底是何意。
待他走进棺材时,正要盖棺,他出于好奇便往棺材里瞄了几眼。
随后他的眼睛突然瞪大,满脸惊骇。
这棺材里分明没有尸体!
苏晴晚下葬的这一天,秦羽早早在苏府门外等。
他一袭白衣,默着脸色,不紧不慢地跟在行丧的队伍身后。
莫子逸恨极了他,断然不会答应他跟来。
行丧的队伍慢慢停下来,秦羽便跟着停下。
他目光死死地盯着莫子逸的将士铲土,苏晴晚的棺材放进去,埋好棺材,立墓碑。
待所有人离开后,秦羽才走至墓碑前。
看着墓碑上写着苏晴晚的字眼,突然抽离了所有力气,直直跪下来。
这些天他压抑已久的情绪袭涌而来,清清楚楚的感受到了自己心被连血带肉的撕裂开来。
“苏晴晚……”他呢喃着,冲动的去双手挖地,“晴晚,你醒过来,我不会再不相信你,我不会再跟你吵架,只要你醒过来我们一起生活下去,和和睦睦的过下去。”
秦羽挖的指甲细缝里全是泥土,指尖几乎要挖出血来。
“浩霆!你做什么!”顾晚晚尖叫着制止秦羽的动作。
本来今日苏晴晚下葬,她想去墓碑前好好嘲讽一番苏晴晚,竟没想到秦羽像是癫狂似的挖土。
顾晚晚看秦羽满手污渍,正想用手帕替他擦拭,可秦羽用力一挥,将她的举动打断。
“顾小姐,我记得我曾说过我们之间已经没有关系了。”秦羽阴冷的眼睛瞧着顾晚晚,脸色虽是污渍依誮却仍旧得让人心生畏惧。
顾晚晚有些没缓过神,不可置信的说道:“浩霆,你从来没有这般语气跟我说过话的……”
秦羽站起来,后撤几步,漠然看着前方,俨然不想与顾晚晚有任何眼神接触。
“顾小姐,以往我对你的行为或许让你误了什么,但你毕竟是丞相嫡女,还未嫁人,少于已有家室的男子来往。”
“已有家室?”顾晚晚觉得有些可笑,“浩霆,你忘记了,苏晴晚已经死了,全上京的人都知道了你们和离的事情!”
“顾晚晚,我虽是御医,却也是一分上等官职,受皇上赏识。”秦羽逐字逐句的说道:“如果你再敢散播流言说我与晴晚和离,你会将为自己的言行付出代价。”
这流言怎么可能空穴来风,最想认自己和苏晴晚和离的,唯有那总是在自己身边的顾晚晚,才做得出来。
顾晚晚被吓得脸色一白,随后又故作镇定道:“浩霆你在说什么?那些民间的流言蜚语,怎会与我有关?”
秦羽冷不伶仃的说道:“与你是否有关你自己心里应该知晓,我秦羽的夫人是苏晴晚,也只有苏晴晚一人,劝你好自为之。”
顾晚晚不再敢说话,怒视着秦羽离开的背影。
她没想到秦羽已经调查到了她身上,或许从苏晴晚死后秦羽便没信过她了。
眼前不管自己能不能嫁给秦羽,她顾晚晚堂堂丞相之女,至少不能落得个善妒的名声。
离开墓地后。
秦羽很少再回沈宅。
太医院里就属秦羽最匆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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