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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崔琰的声音!她现在靠的是崔琰!?裴长宁强打起精神,微微抬起头,一眼撞进崔琰的眼神中。他的眼神蕴藏着太多东西,喜悦、担忧、自责、愧疚……还有她从不曾见过的爱意。
萧久,一睡眼惺忪的小厮将一扇门微微开了条缝探出头,见是崔琰,他立刻将头缩了回去准备将府门关上。
他可不敢让崔琰进来,柳馥兰早已吩咐过:凡是萧家人,一概不萧踏进风家一步。
崔琰手疾眼快的将手伸了进去,被狠狠夹住也只闷哼了一声:“我要见……裴长宁!”
小厮被崔琰的模样吓了一跳,想关上门却又被崔琰的手挡住,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萧太傅急匆匆的下了马车,命随行的小厮拉住崔琰:“宸儿,你别胡闹了。”
崔琰撑着府门,满头密汗的喘着粗气,他望向灯火通明的大厅,干哑的喉咙阵阵刺痛,可任身体再难受,他也不愿再离开一步。
“萧大人,您就别难为奴才了,少LJ夫人吩咐过……哎哎哎!”小厮正说着为难的话,却被崔琰突然推开。
崔琰直奔到裴长宁的棺旁,黑棺的冰凉撞上他灼热的体温,让他不由得一颤。
裴长宁,她就在这儿,就在他的怀里……
崔琰从未像现在这般贪恋着呢喃着裴长宁的名字,好像只要他不断的呼唤,裴长宁就会活过来一样。
太傅站在他身后,欲上前却又止住,他心中有愧,实不忍去看风毅和裴长宁的灵位。
只是崔琰这般神志不清的模样,让他万分担忧。
柳馥兰听见丫鬟来说崔琰闯进风府的事情火冒三丈,可是细想崔琰此时恐怕一心的惦记着“战死”的裴长宁,更多的只有惋惜了。
她行至大厅,只见崔琰抱着裴长宁的黑棺,任凭小厮怎么劝阻拉扯他都不肯放手。
而萧太傅也是无言的站在一旁,时不时的抹泪,柳馥兰正要出言呵斥,却只听见棺盖被挪动开的声音。
原来是小厮拉崔琰时被拉开了。崔琰下意识的俯身去看,却只见棺中放着几件衣物,裴长宁并未在里面。
顿时,他眼神一闪,却又流露出一丝惊惧:“她,她呢?清染呢?”
裴长宁不在棺里,难道说,她还活着吗?
一瞬间,他心中燃起一丝希望,抓住身旁的小厮急切道:“她是不是还活着?是不是?”
“崔琰!”
柳馥兰厉声呵斥,虽然看见与平时大相径庭的崔琰有些诧异,但她仍不喜萧家父子曾经的冷漠无情:“萧太傅,你们这是什么意思?”
面对柳馥兰尖刻的质问,萧太傅放下了一贯的严肃,语气中甚至带了些低声下气:“风少夫人,请让宸儿……见见清染吧。”

看着与平日完全不一样的萧家父子,柳馥兰只是微微叹了口气。
裴长宁活着的消息是瞒不住的,她看向崔琰,语气虽缓和了些但依旧带着冷漠:“清染不想见你,以后也不会再见你。”
她此言一出,不止崔琰,连萧太傅都愣了。
“风少夫人,你说,你说清染她……她还活着?”萧太傅睁大着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柳馥兰。
昨天他亲眼看见崔琰将裴长宁的遗体从棺中抱出来,甚至到了太傅府她都没有声息。
而崔琰只觉所有思绪被阻隔了,满心只有“裴长宁还活着”这几个字。
他颤抖着喘着气,通红的眼中湿润起来:“她在哪儿?我要见她!”
类似失而复得的喜悦逐渐占据了他的心,若裴长宁还活着,他说什么都不会再像昨日那样容易的放手。
柳馥兰望了望外头的天色,并未理会崔琰的问题:“你们走吧,或者等出殡下葬时再来。”
崔琰怎肯离去,他撑着棺沿站稳了脚步后,咬着牙一字一句道:“我要见她!”
他从未像现在这样焦躁过,甚至升起一丝将整个将军府都翻过来的冲动,但他残存的理智告诉他不能这么做。
柳馥兰看着萧家父子似是非要问个清楚,便转过身去:“二位请便吧,等出殡你们还想问的话,便去问皇上吧。”
话毕,便抬脚走了。
待远离了大厅,柳馥兰才疲倦的松了口气,望向前厅的方向,她垂眸对身旁的丫鬟道:“去沏壶热茶给他们吧。”
丫鬟一愣,然后点了点头,心想少夫人心还是太软了。
萧少爷与小姐大喜之日那般羞辱小姐,现在又跑来“猫哭耗子”。若少爷还要恐怕早就把他们赶出去了……
崔琰依旧站在棺旁,不肯坐下也不喝茶,似是铁了心要等裴长宁。
萧太傅年迈,禁不住久站,只能陪着崔琰坐在一边,期间为风毅上了柱香,而后再无言。
崔琰眼皮承重的就像被人用针线正强行缝合着,本就患着风寒,现在全靠着要见到裴长宁的这股毅力支撑着。
他不能倒下,若是现在倒下了,他又会错过裴长宁,渐渐的,LJ抓着棺沿的手骨节开始泛白,连气息都越发沉重。
萧太傅看在眼里疼在心里,但却劝不住崔琰,只能摇头直叹气。
柳馥兰换了身素衣,套好粗布衣返回前厅。
看见崔琰浑身都在颤抖却依旧没有挪动分毫,眼中不由的闪过一丝诧异和不忍。
她开始犹豫了,崔琰若是真心对裴长宁,还能接受现在的裴长宁,能愿意照顾裴长宁,她倒是宁愿裴长宁和他在一起。
“萧……”
“少夫人!不好了!小姐,小姐她吐血了!”
一个小丫鬟跑来,手足无措的哭着:“吐,吐了好多血……”
“你说什么?”
柳馥兰心一沉,连同着肚子都开始发疼,她急忙道:“还愣着干什么!去叫大夫!”
顿时,将军府的丫鬟小厮们又乱了起来,崔琰看着柳馥兰急匆匆的背影,立刻追了上去。
丫鬟口中的小姐一定是裴长宁!她还活着,还在这儿,可是她吐血了又是为何?
崔琰只觉双腿无力,却不敢放慢脚步,直看到不停在吐血鲜血的裴长宁,他才陡然倒在地上。

此时裴长宁的衣襟和鹅黄色的被褥上满是黑红的血,她的神情也是痛苦不堪。
柳馥兰揽着她微微抽搐的身体,眼泪不断:“清染,清染,你撑住,大夫马上就来!”
她不知道裴长宁为何突然吐血,但大夫说她体内余毒未清,恐怕吐血也是因为这个。
崔琰扶着一旁的椅子站了起来,奔至床边,将虚弱不堪的裴长宁从柳馥兰怀中生生抢了过来。
“清染!清染!”他的声音沙哑而低沉,甚至还带着哭腔。
面前的裴长宁就像他梦中那样,可能随时都会离开一般,他心慌的彻底。
裴长宁边咳嗽着边吐着黑血,迷糊之中,只觉处在一个陌生的怀抱中。
耳畔是柳馥兰的哭声,还有像是温热的水滴在她的额头上,她吞咽着满口咸腥,缓缓睁开眼:“嫂,嫂子……”
“清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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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这熟悉至极的声音,裴长宁长睫一颤。

是崔琰的声音!她现在靠的是崔琰!?
裴长宁强打起精神,微微抬起头,一眼撞进崔琰的眼神中。
他的眼神蕴藏着太多东西,喜悦、担忧、自责、愧疚……还有她从不曾见过的爱意。
“……是你?”
“嗯,是我。”
崔琰苍白的脸上带着几萧欣喜,他轻抚着裴长宁的脸颊,即使手上沾满了湿粘的黑血,他也毫不在意。
柳馥兰怔怔的望着,心中却有几分悲凉:风家用两条命赢得了萧太傅的尊敬。
而裴长宁在鬼门关走了一遭才跑崔琰明白自己的心意,这真的值吗?
裴长宁差点要沉溺在崔琰温柔的目光中而忘了所有,直到左臂的疼痛才将她的心拉了回来。
她用右手拂开崔琰放在她脸上摩挲的手,偏过头去:“我没事,萧少爷不必担心。”
无比疏离的语气让崔琰一愣,裴长宁在排斥他,她不叫他阿宸,竟然叫他萧公子。
他心中渐渐浮上了不甘和一丝怒意,可当看见裴长宁暗淡的双眸时,他却只有怜惜和后悔,他有什么资格不甘,又有什么资格生气。
“咳咳咳咳……”
随着裴长宁几声咳嗽,她口中有流出了血。
柳馥兰连忙用手帕去擦:“清染,你忍一忍,大夫马上就来!”
裴长宁的注意力却在崔琰身上,她撑着床沿,离开崔琰的怀里:“你走吧,我没事。”
此时的她心中只有疏离感,不愿意让崔琰看见她现在这幅模样,她也从未在他面前感到这样狼狈过。
崔琰看着裴长宁闪躲的眼神,心狠狠一抽,他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守在一边,不肯离开。
等大夫来后为裴长宁把了脉,安慰说这是她喝了药以后吐出的毒血,每日服药便可解了。
听了大夫的话,柳馥兰这才松了口气,送大夫出门时,柳馥兰瞥了眼房内两人。
罢了,让他们好好谈谈吧。
随着关门的声音消失,整个屋子都一片寂静。
裴长宁躺在床上,并未去看坐在身边的崔琰,她本想等风毅下了葬,她便去卸任将军一职,找个僻静地方过自己的日子,也再也不见崔琰,没成想崔琰居然跑来了将军府。
两人的沉默让气氛更加压抑,良久,裴长宁才道:“你回去吧。”

她依旧是不冷不热的语气。
崔琰紧了紧双拳,而后又缓缓松开,沙哑的声音中透着无奈:“你怨我吧。”
怨他才发现自己对她的心意,白白辜负了她十二年,怨他在他们大喜之日他以棺材羞辱她,之后从未给过她好脸色,甚至还以风云韬的事讽刺她。
裴长宁苦笑一声,她有过怨,但现在却不知该怨什么,崔琰从头到尾都没有什么错,他只是不爱她。
“不怨,只有不甘。”裴长宁沉重的吐了口气:“我嫂子怀有身孕,我也是半个废人了,风家再无能将冲锋陷阵,你和萧太傅也多该劝皇上重视培养武将了。一个朝廷唯文无武能守住江山吗?”
崔琰神色凝重,裴长宁的话自然在理,可是她却偏偏避开了他。
他似是感觉到自己对她来说好像已经不如从前那般重要了。
“清染。”他轻唤了一声。
裴长宁一怔,十二年来,她何时听过崔琰这么温柔的唤她,若真有,恐怕也是在她的梦里。
“崔琰。”裴长宁目光依旧未停留在崔琰身上,而是看着窗外:“我再不是从前那个只知道追着你跑的疯丫头了。”
“我肚子里的墨水没有你多,我就是个粗人,但我也明白了:强扭的瓜不甜。”
“若我早点懂的这些,也萧我们过得都会比现在好。”
“所以,请你,我请你走吧。”
崔琰听着她语气越渐狠绝,心中的一点希望也随之缓缓消失。
裴长宁已经不愿意接受他了,甚至说她也后悔了,曾经那样倔强坚韧的裴长宁也后悔了……
崔琰缓缓站起身,额头的汗顺着脸颊缓缓滑落。
“好,我走。”他不知自己用了多大的力气才将这几个字说完。
只知道再回过神来时,他已经站在了房门外,萧太傅正站在他面前。
隐忍了萧久的崔琰终于支撑不住,一头栽倒下去。
“宸儿!”
“爹……小,小声些……”崔琰拉住揽住自己的萧太傅,全身都开始颤抖,而目光却放在了身后那扇禁闭的房门上。
萧太傅看着他脸色和唇色都开始变白,身体也烫的厉害,连忙唤来小厮,将半晕厥的崔琰送回了萧府。
直至巳时,风毅出殡下葬,皇上亲自来祭拜。
当听闻裴长宁还活着时,皇上又惊又喜,连声说要召见裴长宁,赐她护国将军的殊荣。
但柳馥兰说裴长宁重伤在身,等她伤好以后再进宫谢封,皇上便命将太医院的太医一大半都派往了将军府。
而裴长宁一连几日都浑浑噩噩的,似是在想什么让她难以抉择的事。
柳馥兰将药放下,帮她拭去嘴角的残药汁,忍不住问道:“你在想什么?”
裴长宁抬眸,欲言又止,那日崔琰走出房间时,他煞白的脸色和摇晃的身影让她心中下意识的担忧起来。
而后她又嘲笑自己,都把话说清楚了还要对他念念不忘,这样婆婆妈妈实在不是她的作风。
“明日我进宫去见皇上。”
柳馥兰立刻蹙起眉头:“你伤还没好全呢,等过几日再去吧,皇上也不会怪罪你的。”
裴长宁却摇摇头:“没事,我……有事求皇上。”

而崔琰一病就是七日,本就有着一股书卷气的翩翩公子此时更多了几分孱弱。
他看着那封和离书,眼神迷惘,若真如了裴长宁的愿,他们从此以后便是形同陌路了。
甚至说……陆北尘他会不会想从前那样陪在裴长宁身边,他们会不会……
“哐——”他烦躁的拂去手边的药碗,心烦意乱的拽着和离书。
恰时,萧太傅走进房内,满屋的苦涩气息和一地的碎片让他再次无奈叹气。
崔琰已经不知打翻几碗药了,天天只盯着那封和离书暗自神伤。
“宸儿。”萧太傅坐了下来,温声道:“莫再强求了,清染她已经走了……”
崔琰眼神一怔:“你,你说什么?”
“今早,清染去见了皇上,她辞了将军之职,也辞了皇上的封赏……现在恐怕已经出了城了。”萧太傅都不敢去看崔琰。
裴长宁要走,他和皇上都留不住,裴长宁甚至还求他不要将此事告诉崔琰,但他却不忍看见崔琰这般失意的模样。
崔琰倏然起身,大步跨了出去:“备马!”
裴长宁又要不辞而别,她是铁了心要跟他一刀两断吗?
“少爷,你病还没……”崔琰哪里理会小厮的劝阻,直接翻身上了马。
“驾——”他夹紧了马肚子,沿着长街踏雪一路驰骋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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