瑾珅盛了碗汤,放到他面前,“黎总说笑了,白云股份在你掌舵下越做越好了。”黎应平撑住额头,喝了口汤,“白云难啊,看起来家大业大,内里其实一堆烂摊子等着我收拾。”
不认识。”瑾珅简单的回答。
程安明不以为意,移开目光看向车流,“在重钢这一单上,苏棠白的业务能力确实过硬,但他当时也利用了刘宇希的政府关系和家庭地位,不然他拿不下这个单子。他利用刘宇希急于证明自己这一点,给了他很高的承诺。”
他将目光转向瑾珅,在她脸上逡巡,“你不知道,新人时候的苏棠白和现在判若两人。那时候的苏棠白跟你有点像但又不像,别人都说这人上进有拼劲儿,可我知道,他不过是万分清楚,他要什么,他又可以付出什么。”
程安明干笑了一声,“你想想家境中产的苏棠白,怎么能搭上刘宇希那样家庭背景的人?”
瑾珅在沉思中,没有搭话,她更想听程安明讲下去。
是的,她亟需对苏棠白的了解,从各个渠道。
“事情如苏棠白所愿,基德横空出圈,他更是成为全资产评估行业最闪耀的那个人。可是,重钢的单子刚做完,转身他就将刘宇希从基德扫地出门,没过多久,基德又以职务侵占和商业贿赂的罪名起诉了他。案子不大,但苏棠白提供的证据确凿,刘宇希绝无翻身可能。”
“嗯。”瑾珅应了一声,并没有流露出程安明所期待的情绪。她心下有些七零八落的思绪,荡在浮出的隐隐不安上。
刘宇希被扫地出门还惹上刑事官司,于海洋执意退股移民,下一个合伙人是她,又会是什么样的结果呢?
可是,现在不是她想这些的时候,她收回思绪,面无表情的看着站在她面前的前老板。
程安明盯着她半晌,鹰隼一般锐利的目光似要看进她内心去,他沉吟着说,“基德即使伤筋动骨也要换掉合伙人;刘宇希帮助基德壮大之后,却迎来牢狱之灾,等他坐完五年牢出来,外面的世界已经变天了。”
夏日夜晚的空气已经褪去了暑热,瑾珅深吸了一口,开口问,“经济犯罪?这位前合伙人是不是拿了不该拿的钱?我们做评估,守的就是天平,拿天平两端任意一方,就算失了本心。”
程安明有些好笑似的笑了一下,“瑾珅,你太简单了。苏棠白对刘宇希,无非就是利用,用过,没有价值了,成了他的畔脚石了,他眼睛都不眨一下,彻底搞垮以前的盟友。现在的你,根本匹配不上苏棠白的思维。你在他面前,就是一只蚂蚁。他随时可以伸手摁死你。”
程安明的声音带着丝讥讽,“从那之后,苏棠白再也没让刘宇希在重庆资产评估圈有一席之位。”
他微微叹息了一声,“而原来那家评估公司,因重钢的单子和基德成了死对头,处处和基德做对。但到了今天,这家公司在圈内几乎已经销声匿迹。”
他突然回头,盯住瑾珅,“小遇,你还觉得苏棠白和基德干净吗?”
瑾珅没有回答,她内心已起了微澜,但迎着程安明的盯视,她神情平静。
“小遇,你也是被苏棠白选择的人。他挖你走的时候,承诺你做到一定程度时,让你晋升合伙人,对不对?”
被猜中事实,瑾珅一时有些语塞。
但不需要瑾珅的回答,程安明也知道答案,他自顾自的往下说,“小遇,我给你的,是你在信通能够得到的所有,我尽力了。但是,我希望你明白,这个世界,规则就是男人才是主宰者。你想要更多,必然意味着失去更多。”
他看见不远处的方凯回头请示他是否需要叫车,他朝着方凯点了点头。
“我放你走,不是因为我着了苏棠白的道,”程安明想起前不久关于信通的流言蜚语,仍是有些压不住的气愤,“他的手段,我看一眼就知道了。我留你,是因为你是个做实事的人,我放你走,也是因为如此。”
“小遇,信通要转型,不能仅仅死守在评估这一行,你明白吗?转型需要资金,在这个过程中,信通可能没那么磊落,但首先我要对得起所有的信通人。”
瑾珅看着满脸诚恳的程安明,有那么一刻,她几乎就要相信他。
但在信任之门就要打开时,瑾珅才发现,这扇大门早已被牢牢锁死。
她不由得苦笑了一下。
程安明是不可信的,那苏棠白呢,她才和他交手过几个回合,她才了解他多少?他又是可信的吗?
这些传闻,真真假假,她曾经听过少许,在此时,八卦堆里的记忆都浮了出来,化作箭枪,攻击她尚未建立牢固的城门。
她想起昨晚,那个将自己满身疲惫和落寞藏得一丝不露的男人,对着电话那一头,严厉呵斥,“我说过,只要评估师手里拿了别人东西,这份报告就一文不值。”
到底,什么是真,什么是假?
她不再信任程安明,但苏棠白和她,也还远远没达到相互信任的地步。
这一刻,瑾珅不想妄下判断。
车子开了过来,在程安明跟前停下,方凯下车来打开后车门,等着他上车。
程安明跨上车去,仍是看着站在一旁的瑾珅,眼睛里有长辈慈爱的光,“小遇,苏棠白这个人,强势霸道,没有人情味,你要远离。”
他微仰着头,缓缓说道,“你跟了我五年,我不希望你在金万这个案子上重蹈覆辙。”
处于移民前夕的于海洋,毫不意外的发挥了自己小心谨慎的特性,基德积压了一大堆议而不决的事情,统统等着苏棠白回去拿主意。
苏棠白倒是沉得住气,一边遥控指挥着基德的事情,一边在苏州耗了下去,毕竟,这关口上,程安明也守在苏州呢。
但白云股份始终静悄悄的,如同人间蒸发了一般杳无音讯。
苏棠白没有问瑾珅昨晚上和程安明会面的事情,瑾珅也三缄其口。只是她再看向苏棠白时,眼神不自觉的就带上了些复杂的意味。
周日下午三点,酒店大堂咖啡吧。
苏棠白坐在瑾珅对面,拨通了黎应平的电话,一直到机械女声响起,也没人接。
他打给彭浩荣,得知刚刚他也打给了黎应平,但同样没有人接。
苏棠白发了微信过去,等到桌上的咖啡凉了,白云股份依旧如石沉大海般悄无声息。
瑾珅看着放在小圆桌上,始终没有动静的手机,思虑重重。
她声音放得很低,“边总,要回去重庆吗?”
苏棠白垂着眸没有搭话,他的一颗心犹如浸在山泉水中,凉得有些沁骨。
他微不可闻的深呼吸了一下,再抬头时,面色一如往常沉静,他站起身来,“走吧。”
对白云股份等待的倒计时,从以天计变成以小时计,从以小时计变成再也不用等待。
那只靴子终于落地。
苏棠白订好了回程重庆的机票。
瑾珅从煎熬的等待中解脱出来,却仍是难以释怀,她拉着行李箱站在酒店门口,抬头看向天边。
有细碎的云块飘在蓝天上,天空,极高,极远又极静。
她手机有电话进来,夏雪打的。
接完电话的瑾珅平静下来,她转头对着苏棠白,“边总,我有一个替代方案……”
苏棠白手机却响了,他看了她一眼,手指在屏幕上划过,接了起来。
电话里传来黎应平的声音,“边总,刚才在开会,没有接你电话,实在抱歉。”
苏棠白目光深邃,朝着瑾珅微微扬了扬手中电话,示意她等等。
黎应平声音阴沉,“边总,金万这套设备,我相信你的判断和价值评估,但是,董事会不可能同意做这件事。”
有了程安明的横插一杠,苏棠白对于这样的结果早有预料。
他沉声问电话那头,“黎总想要怎样的条件?”
瑾珅的目光无声的迎上苏棠白,电话那头黎应平回答,“只有一种情况才可能让董事会通过,那就是金万这套设备,要配套软硬件,可以发挥出最大价值来!”
这个还价有点狠。
苏棠白沉默了一瞬,以退为进,“黎总,我们已经订好了今晚回重庆的机票。”
黎应平干笑了两声,“边总,今天晚上,我该尽一下地主之谊才对,明天回去也不迟。”
看来,白云股份是真的对这套设备有兴趣,愿意谈。
苏棠白要的就是这句话。
“那我就听黎总安排了。”苏棠白回应了一句,挂了电话。
把行李寄存在前台,两人叫了辆出租车就往黎应平订好的地方去。
在路上,苏棠白神情并不轻松,反而比刚刚决定回重庆时候还要沉上几分。
他问瑾珅,“你觉得白云会怎么还价?”
“程安明报出的价格应该是三亿左右,白云股份肯定会以这个价格做基准。”瑾珅想起昨晚上,她试探程安明的报价是不是三亿,而他并没有否认。
苏棠白目光状似无意般从瑾珅脸上飘过,想了一会儿,又问她,“你刚才说的替代方案是什么?”
“融资租赁。找租赁公司将金万设备买下,再租给白云股份。”瑾珅感受到了苏棠白颇为沉重的心思,简短回答他。
这样一来,白云股份将从一次性支付六亿资金变为第一个年度仅支付七千万左右,不会影响到今年公司利润和年底财报,更容易争取到董事会支持,促使白云做出决策。
这的确是个好办法。
“有意向性的公司没?”
“我这两天让夏雪去谈了几家重庆本地融资租赁公司,他们和金万打过不少交道,其中一家叫隆科的,成功的可能性比较大。”
苏棠白感受到瑾珅落在自己脸上的目光,和平时似乎不太一样,他转头看向车窗外,没再说话。
黎应平约在一个幽静的酒楼,宽大的包间,就只有他们三人。
桌上的菜品很丰富,代表性的苏帮菜几乎全都上了。
分酒壶和酒杯也都满上了。
服务员退了出去。
黎应平举起酒杯,“白云的事情确实太忙了,这次是我招待不周,先敬二位一杯。”
边、苏二人举杯回应,一杯酒入口,这场子的序幕就算是拉开了。
三人话题从重庆、苏州两地的天气聊起,转到饮食又转到经济,迟迟也没切入正题。
苏棠白也不急,黎应平既然约他来,他就是来坐等白云股份还价的。
分酒壶里的酒眼看就要见底,黎应平放了筷子,酒精透过血液将他皮肤染成微红,他摸了摸自己有些发热的脸颊,“不行了,不服老不行啊,比不过你们年轻人咯。”
瑾珅盛了碗汤,放到他面前,“黎总说笑了,白云股份在你掌舵下越做越好了。”
黎应平撑住额头,喝了口汤,“白云难啊,看起来家大业大,内里其实一堆烂摊子等着我收拾。”
他拍了拍自己胸口,手放在腿上,撑起上半身倾向苏棠白,“我常跟员工们说,白云创业之初四个口袋一样重;走到今天,白云四个口袋也是一样重。研发、生产、工程、市场,哪一个部门不要投入大笔资金?”
苏棠白看过白云股份财报,他们去年的资产和净利润都超过 12 亿元,也就是说,6 亿元的资产购置,对白云来说,即便算不上轻轻松松,但也还够不上要召开股东会来决议。
都不用上股东会的事情,哪里就到了要哭穷的地步。
这是要准备开口压价了。
苏棠白侧了侧身体,也歪向黎应平那边,在一旁的瑾珅眼中,这两人似乎是他乡遇故知般亲密。
“黎总,我记得,你主导了白云股份好几次资产并购,还做了次重组。每一次,白云在你手上都发展得更好。”
苏棠白说完,调正了身体坐直,“市场上总有人说白云股份每次买资产,价格都不便宜,”他看向黎应平,“我看未必。”
“这些资产卖多卖少有什么用?要在对的人手上,才能发挥出意想不到的价值来。”苏棠白将话点到位,静待黎应平的反应。
“意想不到的价值?光靠一套设备,哪有这么神奇,”黎应平轻拍了苏棠白一下,“这次,我还能不能化腐朽为神奇,就看边总给的条件到不到位了。”
瑾珅心里冷笑,黎应平这轻飘飘一句话,不动声色的拉踩了金万,抬举了自己,还将了苏棠白一军。
苏棠白举起酒杯和黎应平轻轻一碰,他一饮而尽,颇有些豪爽气概,“黎总,你说。”
黎应平也跟着空杯,他将酒杯放在桌上,拿起手边帕子擦了擦嘴,手再放下时,刚才还酒气上头的表情,已经从他脸上淡去。
他语气不同刚才,带着深思熟虑的味道,“边总,金万那套设备,还要有相关配套才好,”他加了一句,“软硬件都要。”
苏棠白波澜不惊的看着他,等着他的下文。
黎应平试探着苏棠白,“对于白云来说,如果只买这套设备,那我不用跟你谈了,有人开价比你们的评估值低得多。”
“研发大楼,和战略性技术合作。”黎应平再度开口,声音冷酷,有着不容商榷的意味。
“生产基地那栋研发大楼?”虽然早有心理准备,瑾珅觉得白云的吃相未免有点难看,她心里还是窜起一股火来,她飞快的补上一句,看似附和实则驳斥。
果然,黎应平摆了摆手,对瑾珅流露出不满的神色,“我要的是金万总部研发大楼!”
对于白云股份来说,有现成的研发大楼加持,可以加快产业布局和升级进程。
而且,白云股份初来乍到重庆,光是研判有利人才招聘的区位,租赁或购置软硬件符合标准的研发场所,再耗神耗力去装修,就得耗费掉不少时间。
这显然和白云的战略不符,也和黎总要快速变现的重压不符。
瑾珅明白这其中的利害关系。
但她更明白,林永生不可能将这栋大楼处置给白云股份。
因为,总部研发大楼,承载的是金万风风雨雨一路走来的梦想,见证的是林永生在狂风暴雨中独自撑帆的初心。再者,这栋大楼和设备以 6 亿元打包卖掉,确实吃亏。
何况,黎应平还要求战略技术合作,这就是又要金万的楼,又要金万的技术了。
这不是趁人之危是什么?
可以和白云谈,但白云不能这么谈!
这样的漫天要价根本不可能谈成!
瑾珅当即就要出言反驳。
坐在一旁的苏棠白,微微侧身向着上座方向的黎应平,正低着头喝汤。他头也没抬,就在桌子下准确无误的捉住了瑾珅的手。
他摁了她的手一下,才轻轻放开。
他抬起头来,淡淡的斜睨了她一眼,目光停留的那一瞬,瑾珅懂了,苏棠白让她不要轻举妄动。
她知道,听到白云股份的还价,苏棠白所感所想一定和她一样,他也知道总部研发大楼对林永生来说是何其重要!否则,他不会头也没抬就直接拽住了她。
瑾珅冲着审视她的黎应平笑了一下,将到了嘴边的话又全都咽了回去。
她静静的坐在自己位置上,等着苏棠白将白云股份这极其不合理的还价驳斥回去!
沉默了好一会儿的苏棠白终于开口,“黎总,如果这是白云股份过会了的正式还价,请提供一份盖章的会议纪要给我。”
苏棠白是接受了白云的还价?!
瑾珅猛地看向他,带着掩不住的难以置信。
苏棠白眼风扫过她,落在她脸上的眼神里包含了太多内容,那双细长的眼镜似乎在告诉她什么。
瑾珅微微一怔,随即管理好自己表情,将心里那个大大的问号压了下去。
从酒楼出来,和黎应平告别后,瑾珅就一路沉默,她知道苏棠白有权代表基德接受白云股份的还价,而她对此辩驳无效。
两人回重庆的行程改签了当天晚上的末班机。
直至到了候机厅,瑾珅仍是固执的不发一言。
苏棠白将笔记本电脑放在膝上,处理着一封又一封工作邮件。
他感受到瑾珅的目光一直落在自己身上,好一会儿,他才微微蹙了眉,眼睛仍是盯在电脑屏幕上,“有话说?”
“是。”瑾珅直视着苏棠白。
在她带着疑虑的目光中,苏棠白合上电脑放在自己旁边位子上,淡淡开口,“想问我为什么不讨价还价?”
“是。”
瑾珅憋闷了一路,话头一开,就再也忍不住了,“你明知道这栋楼对林永生意味着什么,这是林总他压上全部身家和一辈子的心血,想要开创的新技术、新事业。这栋楼,就是他最后的根据地,楼还在,他就还有机会捡起梦想来。”
“然后呢?”登机时间到了,苏棠白将电脑放回包里,问了一句。
他云淡风轻的态度,好似这件事情就该如此,这让瑾珅有些愤怒,“边总,你永远不懂那栋楼对林总意味着什么!如果白云股份不肯花这六个亿,我们还有其他的备案,还有其他的路可以走。不是非要这么打包贱卖!”
“金万还有时间?”苏棠白甚至没有抬眸看她一眼,“我知道你在想我是不是也有私心。”
瑾珅一时凝噎,她心头颤了一下,很快又将注意力都集中在金万的事情上。
虽然瑾珅并没有对他坦诚布公和程安明的见面,但苏棠白已经感受到了那无声的破坏力。
他站起身来,看了眼正在登机的人群,“走吧。”
瑾珅站在那里没动,她因为愤怒,胸口随着呼吸微微起伏着,她话语尖锐了起来,“一个实业家,被卖掉老本,这到底是救他还是害他?”
她抄起自己放在位子上的背包,转身就走,苏棠白伸手一把拽住了她。她整个人被带得踉跄着后退了一步,她借着苏棠白撑着她胳臂的力道才站稳了。她抬眸看去,男人下巴线条刚毅,薄唇紧抿,扑面而来的威严,让她心下一颤。
苏棠白紧紧攥着她细白的手腕,目色极严极沉,“瑾珅,别用你的天真和自以为是,毁掉整个金万。”
他刻意压低的声音有着锐不可挡的威仪,“再过几天,金万资金回笼不上,金万就垮掉了。那时候,林永生守着变成破铜烂铁的设备和那栋楼,还有意义吗?”
他眼神里一贯的沉稳不见了,取而代之是瑾珅没有见过的决绝,“别用你自己至高无上的道德,跟我谈梦想和初心。”
苏棠白说完,就松了手,朝着登机口走去。
瑾珅站在那里一动不动,铝驺唇角浮着冷笑,“林总根本不可能同意!”
苏棠白转过身来看着她,“我给你一天时间。你能说服林总,金万就可以起死回生;你要是说服不了他,那么很抱歉,毁掉金万的人,是你。”
他朝着瑾珅走近了一步,迫人的气势如山倒般压向瑾珅,“还记得前天晚上我说的话吗?成了,你在评估圈里甚至是资本市场上声名远扬;败了,你拿你后半生去想,你的优柔寡断,毁掉的究竟是什么。”
他直视着瑾珅双眸,逼迫她接受这个现实。
好一会儿,他才放缓了语气,轻声说,“瑾珅,活着要比梦想重要一千倍。”
回程重庆,两人各有心事,苏棠白忙着审阅基德管理层汇报的各项事宜,瑾珅则是思虑重重,闷头想了一路。
直到在机场到达口分别时,两人都没怎么说话。
第二天一大早,瑾珅就到了办公室。
她着实有些头疼,苏棠白那句“活着要比梦想重要一千倍”,在她脑海中不停撞击着她的思绪。
但是她太了解林永生,如果只是想要活着,林永生就不会年过半百,还压上自己全副身家,再度创业。
到头来,让执着于实业梦想,为梦想付出全部的人,放下梦想,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叮”一声,微信来了消息,瑾珅脑子里塞满了事情,无暇分心。
接连好几条消息跟着涌入,不得清静,瑾珅拿起手机,划开屏幕。
是胡家磊发来了几条新闻,还有直播。
瑾珅匆匆扫了眼标题,不外乎都是什么“金万债务宽限期仅剩两天,难逃破产清算厄运”之类的。
瑾珅哼笑了一下,她正要摁灭屏幕,却鬼使神差的点进了胡家磊发给她的直播里。
手机视频里,金万总部办公大楼门口,人头攒动,化着浓妆的主播被挤挤挨挨的人群挤得东倒西歪,就要站不住脚,旁边一个男人伸手扶了她一把,主播连连道谢,举着手机直播。
“今天聚集在金万门口的债权人实在太多了,现场非常混乱,到目前为止,金万实控人林永生还没有露面……”
瑾珅关了直播,沉思了会儿,发微信问胡家磊,“你觉得今天这个债权人集会正常吗?”
胡家磊很快回了过来,“债权人集会正常,但是像今天这样不正常。”
瑾珅定定的看着胡家磊的回复,她明白,金万只剩下两天时间见分晓,这些债权人那么长时间都等了,这两天就等不了了吗?
搞一场对自己没结果的闹事,究竟是对谁有利?
瑾珅即刻站起身来,抓起包就往外走。
路过胡家磊工位,她对着他说了声“走”,就大步朝外走去。
瑾珅今天穿着高跟鞋,却犹如脚下生风,胡家磊一阵小跑才在电梯间追上她。
“去金万?”胡家磊问她。
瑾珅点点头,“去会会那帮挑事儿的。”
她冷笑了一下,“看看都是谁派来的。”
胡家磊开车,两人很快就到了金万总部大楼门口,一下车,重庆多日 40 度连晴下的热浪扑面而来,空气滚烫得瑾珅瞬间有些烦躁起来。
她朝着拥堵在门口的人群走去,那里乱哄哄,一片嘈杂。
她回头把包扔给胡家磊,奋力拨开人群,往里钻去。
还没钻到里三层人群中,瑾珅就被紧紧的裹挟着站在原地,动弹不得。
她个子高,踮脚就看到满头白发的林永生,佝偻着身体,被围在了最中心,债主们个个义愤填膺,对他指手画脚。
瑾珅回头望了眼,胡家磊被挤在人群外层,离她有些距离。
有记者,也有开了直播的自媒体,更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网红们,争先恐后采访债权人。
一个穿着白色花纹深蓝色衬衣的男人,领上扣子解开了好几颗,对着一堆手机和镜头,歪着下巴,抬着头,恨不得用鼻孔看人,“金万不是说自己讲诚信吗,那白纸黑字签了的债务合同要认啊!周三就是最后通牒日了,但是我听说,金万对要怎么还这些钱,可是一点准备都没有。”
“这不是逗起我们债权人好耍哟!”人群里,不知从哪个方向传出这么一句,紧跟着就有人附和起来。
“金万凭什么拉着我们债权人陪葬!”
“借钱就必须要还,有锤子个理由和借口!”有人吼了句,被挑起愤怒的人群大喊,“必须还钱!”
瑾珅看清带头说话的几个人,恰好分散在人群最里层东南西北四个方位,密不透风的将林永生围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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