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羡,我胡说了吗?」傅羡没有看我,可他唇角却分明勾起了几分。像是在笑。幸好,傅羡应和地十分给力,他淡淡开口,语气肯定。「没有。」
「你的婚礼,我刚好有事就没去。来吧,喝一杯迟到的喜酒。」
然而——
傅羡没接。
女人持杯的手僵在半空,显得有些尴尬。
停顿两秒,她看向了我。
那杯没送出的酒,又被她递到了我的面前。
我看了傅羡一眼。
许是察觉到了我的目光,傅羡淡淡开口,却是半点没给她留面子。
「傅婉,老爷子收养的女儿,私下里向我表白过。」
……我听得有点尴尬,这真是能说的吗?
看傅羡的样子就知道,当初他一定是毫不留情地拒绝了。
怪不得刚刚傅婉那般阴阳怪气。
原来是爱之深,恨之切。
傅婉的酒也端了半天,已经有人注意到了我们这边的情况,见傅羡没有阻拦的意思,我便伸手去接酒。
即便是养女,那也是傅家的大小姐。
大小姐敬酒,我哪有不接的道理。
然而——
握杯的一瞬间,傅婉提前松了手。
来不及反应,酒杯掉落在了……傅羡的身上。
红酒润湿了他的西服,里面的白衬衣也染上了殷殷红痕。
格外狼狈。
而酒杯在傅羡身上滚了两圈,掉落在地。
一声脆响,酒杯碎裂,碎片迸溅到我脚面,痛意尖锐。
傅婉瞬间变了脸色,眉一横,她尖声质问我——
「我是看在傅羡面子上,才敬你一杯酒,你不喝便也罢了,摔了杯子是什么意思?」
成功吸引了众人注意力后,她还不忘一句话升华这个小插曲的含义。
「你若是对婚礼上大家没出席一事有怨言,便直接说出来。可这是傅家的家宴,你当众摔杯子是想和傅家叫板吗?」
我蹙着眉看她。
好一顶高帽给我扣上了。
我想反驳,却又顾忌着傅羡,低头瞥了他一眼,这人仍是那副淡淡的神色,不过……
在我看过去时,他微微挑了下眉。
我不知道自己有没有会错意,但我领会的含义就是——
放心怼。
我这人一向不客气,便真的怼了。
「傅小姐不用给我扣什么与傅家叫板的高帽。我第一次进傅家家门,谨守傅家的规矩,更无意造次,刚刚的确是个意外,不过你若是非要寻个由头的话——」
「那便当我是看你不顺眼吧。」
说完,我故作惊讶,用宴厅内每个人都能听见的声音继续说道。
「不过,傅小姐该不会认为,我是因为当初你私下里向我老公表白一事,对你心怀芥蒂吧?」
话音落下,我又蓦地捂住了嘴,「这是能说的吗?」
傅婉的脸,由青转白。
「你在胡说些什么!傅羡是我哥,我怎么可能和他表白?」
「再说,一个瘸子而已,他凭什么?」
她异常气愤,看来,当初她私下里向傅羡表白一事,是没办法拿到台面上来说的。
毕竟,再怎么明面上也同是傅家的子女。
而我耸耸肩,看向傅羡,一脸委屈。
「傅羡,我胡说了吗?」
傅羡没有看我,可他唇角却分明勾起了几分。
像是在笑。
幸好,傅羡应和地十分给力,他淡淡开口,语气肯定。
「没有。」
两个字,表明了傅羡的态度。
与此同时,他又转头看我,话是说给我的,可淡漠嗓音却传进了宴厅内每个人耳中。
「表白的视频还在,感兴趣的话,回去放给你看。」
我看着傅婉的脸,笑吟吟地接话:
「好啊,我还挺想见见和自家哥哥表白是什么样子的,傅小姐不愧是留洋回来的,思想果真开放。」
对面的傅婉被人戳破了秘密,倒是绷不住了。
我们本就距离一两步远,她蓦地向前一步,朝我扬起了巴掌——
手重重落下,却并未打到我。
一高一低,两只手,紧紧攥住了傅婉挥下的手腕。
寂静几秒后,周遭一阵倒吸冷气的声音。
一只手来自于傅羡。
他坐在轮椅上,手臂微微抬起,拦下了傅婉。
而另一只手,则是让众人惊叹的来源——
傅时征。
这个自打进宴厅后,便一脸淡漠,自动忽略所有问好声的,傅时征。
他捏住傅婉手腕,声音冷戾。
「像什么话。」
四个字,语带苛责,瞬间让傅婉噤了声。
刚刚面对傅羡时阴阳怪气的她,此刻却规规矩矩,甚至大气都不敢喘。
傅时征并未再多说什么。
或者说,以他的身份,四个字便已经足够了。
他的目光掠过傅婉,在我脸上微微停顿,随即转身离开。
而那位站在傅时征身边的红裙女人,反倒走了过来。
不同于傅婉的骄纵与跋扈,她先是与傅羡点头示意,而后看向了我。
纤白玉手递到了我面前,「你好,我是傅时征的未婚妻,温素。」
我连忙同她握了手。
温素。
可真是名不副实。
这般淡雅素净的名字,人却生得妖娆,她妆容精致,说话时朝着我笑了笑,便几乎让我看出了神。
颠倒众生,说的便是这种女人吧。
怪不得,能站在傅时征的身边。
简单聊过几句,温素便也离开了,而我注意到,傅羡的目光,自始至终都落在面前这个准大嫂身上。
不曾移开半分。
没看出来,这人还是个痴情种。
温素离开后,傅羡仍旧一言不发,却开始支使我给他拿酒。
一杯又一杯。
这人蹙着眉,似乎心事重重。
后来,我实在看不过眼,忍不住低声提醒他喝酒伤身,要适量饮酒之类的。
然而——
傅羡瞥我一眼,从口袋里摸索片刻,掏出一张卡来,递给了我。
「闭嘴。」
我盯着卡看了两秒,正想询问里面有多少钱时,傅羡开了口:
「五万,没密码。」
「好的少爷。」
收了卡,我立马保持沉默,将卡握在手里反复看了下,我不禁腹诽。
这人不会是卡贩子吧?
怎么随时随地都能抽出一张数额不等的卡来?
左熬右等,家宴终于结束。
我松了一口气,推着傅羡出了傅家,上车后,傅羡脱去西装外套,捏了下眉心,阖着眼靠在了椅背上。
「司遥。」
「嗯。」
我连忙凑了过去。
然而,车子刚好拐弯,我没坐稳,一头栽进了傅羡怀里。
奇怪。
撞上去的那一刻,我下意识地伸出手,可隔着衬衣却似乎摸到了——
腹肌。
触感紧实,轮廓清晰。
我有点纳闷,这人是怎么练肌肉的,坐轮椅上举杠铃?
正出神,头顶传来了傅羡的声音。
「摸够了?」
嗯?
我瞬间回神,收回手,并坐回身去。
讪笑一声,我试图解释,「刚刚车子转弯,我没坐稳……」
「嗯。」
傅羡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声,而后睁开眼,看向了前座的司机,「下个月,加工资。」
司机连声道谢,笑得很隐晦——
嘴角都快咧到耳根了,却没发出半点笑声。
加薪风波过后,我轻声问他刚才叫我有什么事。
傅羡偏头看了我一眼,不知从哪拿出个做工精致的袋子塞到我手里。
打开一看。
是几块打包的,刚刚的糕点。
他竟还记得。
我愣了两秒,才伸手接过。
傅家的私厨手艺很好,这款糕点是杏仁味的,甜而不腻,特别好吃。
我没忍住,也捏了一块递到了傅羡嘴边。
「你也尝尝……」
傅羡垂眸扫了一眼,倒还算给面子,张嘴吃下。
第二夜同床共枕,是我把傅羡扶上床的。
上床前,有专门的助理照顾傅羡去洗澡,等他从浴室出来,身上已经换了一套黑色睡衣,真丝的材质。
……与我身上穿的这套,是情侣款。
房间内只开了盏夜灯,我急着过去推他的轮椅,连鞋都忘了穿,赤着脚踩在地板上倒也不算凉,就是有点脸红。
我与傅羡充其量就算是一对协约夫妻,搞什么情侣装,怪让人害羞的。
推着傅羡往床边走时,这人蹙着眉,一个劲催促我。
直到被我扶上了床,他才扫了一眼我踩在地板上的脚,说了句地上凉。
于是我就乖乖地爬上了床。
这人虽然双腿有疾,性子又淡漠了些,但还算是知疼知热。
夜里。
我蓦地想起了今天栽进傅羡怀中,那温热紧实的怀抱。
这一想,便再睡不着了。
身旁的傅羡倒是睡得很香,许是喝了酒的缘故,他睡得很沉,甚至还说了梦话——
「司遥,其实那张卡……没钱。」
说完,他就又一秒入睡。
而我攥着那张今天被他塞到手里的银行卡,更睡不着了。
清晨醒来,身旁已空。
本以为已是日晒三竿了,可拉开窗帘,外面却还是灰蒙蒙的。
看了一眼挂钟,竟才 5 点多。
我打了呵欠,趿着拖鞋去了趟厕所,本想上床补个回笼觉,又有点担心傅羡。
他行动又不便,这一大清早的去哪了?
于是我裹紧睡衣,出了卧室。
走廊开着夜灯,光线暗沉。
我走到楼梯口,探头看了一眼——
一楼客厅也是空空如也。
我想,可能是傅羡有什么事出去了吧。
正想回卧室时,忽然听见了傅羡的声音。
语气低沉清冷,而他具体说了些什么,我却是没听清。
循声望去,似乎声音是从一楼走廊里侧的一个房间传来。
我不该有好奇心的,也应该聪明的选择充耳不闻。
可是——
莫名地,我还是悄悄下楼,走了过去。
房间门口。
我屏息站在一侧,顺着未关严的门缝观察着里面的情景。
然而,所见却让我大吃一惊。
那个性子淡漠,似乎对世事都提不起兴趣的傅羡,此刻却仿佛换了个人。
黑色的真丝睡衣松松架在他身上,他坐在椅上,眉眼冷然,眸光流转间,眼底的戾气比起傅时征也只多不少。
「一分钟,交代清楚。」
傅羡斜倚着身子,点了根烟,说得漫不经心。
而我目光偏开些,这才看见——
除了站在傅羡周围的几名黑衣保镖外,在他面前的地上,还跪着一个男人。
跪着的男人背对着我,看不清脸。
傅羡说完后,那人身子明显一僵,却始终不肯出声。
而傅羡也不再说话,就这么夹着烟看他。
从我的角度,刚好可以看见傅羡的脸。
以及——
那双眼底的凛冽寒芒。
几日相处,我竟才发现,傅羡给人的压迫性如此之强。
正出神,房间里傅羡蓦地提高音量说了句话,似乎是在提醒那跪着的男人老实交代。
而我被他吓到,手一颤,竟是将房门推开了几分。
房门半开着。
我与斜倚在椅上满身戾气的傅羡,缓缓对视。
气氛尴尬而凝重。
「那个……」
我硬着头皮看向傅羡,「我醒来没见你人,有点担心,所以下来看看,你没事那我就上楼了……」
说完,我转身便想走。
「等等。」
是傅羡的声音。
他淡淡开口,不再是过去随意而散漫的语调,他沉着声。
短短两字,却满含冷冽。
我深吸一口气,转过身去。
却见傅羡目光正盯着我的脚,眉心微蹙。
我便顺着他的目光望去——
我是赤着脚踩在地板上的。
哦,刚刚为了方便偷听,我把鞋脱在了楼梯口,一路赤着脚走过来。
刚刚太紧张,甚至都没觉着凉。
傅羡朝着身边的一名助理招招手,对方立马会意,将轮椅推过来,并扶着傅羡坐了上去。
傅羡行至我面前,那双眼依旧清冷。
看得我心里有些发毛。
「傅……」
我想出声,刚说了个姓氏便又止住了话音。
这种时候,该叫他什么呢?
叫傅少爷,显得太生疏。
叫傅羡?又似乎还没关系好到可以直呼他名讳的地步。
我正犹豫着,傅羡却先有了动作。
他蓦地攥住我手腕,略一用力——
我便倒在了他怀里。
傅羡坐在轮椅上,而我坐在了他腿上。
心脏扑通乱跳着。
不是因为害羞,而是紧张。
这人双腿本就残了,再让我这么一坐,不会更废了吧?
于是我匆忙撑着轮椅扶手想站起身,却不知按到了什么按钮,轮椅竟朝着面前的墙壁缓缓驶去……
幸好,傅羡及时停住了轮椅。
他蹙眉,将我再度按了回去,「坐好。」
语调太冷,我有点怕,只能乖乖照做。
于是,傅羡就这么将我按在他怀里,操控着轮椅与我一同上了楼。
别墅里有电梯,所以并不用担心傅羡上下楼的问题。
就这样,我僵着身子回了房间。
怕压坏他,我全程连动都没敢动过。
行至床边时,我脸色已然滚烫。
如果不是此刻不太方便,我真想给我妈打个电话,让她以后不要再听信那些小道消息。
谁说双腿有疾的傅羡不能人道?
轮椅停在床边,我匆忙下去,坐在了床边。
「我扶你上床吧……」
我红着脸,低声询问。
傅羡揉了下眉心,「不用,我坐一会。」
说着,他淡声道,「时间还早,再睡一会。」
「好……」
毕竟刚刚撞见了傅羡办事,这会我哪敢再不听话。
于是乖乖照做。
时间确实还早,没一会,困意袭来。
意识稍有模糊时,似乎有人上了床,贴在我身边躺下。
而我顺势搂住了对方的腰,并……将腿缠在他身上。
我在家时爱抱着巨大的玩偶熊睡觉,每次都是这样,手脚并用。
隐约中,被我抱住的人似乎身子一僵。
……
醒来时,阳光已经晒到了屁股。
我睁开眼,不经然地对上一双眸子。
黝黑深邃的瞳孔,深不见底。
目光再下移……
是傅羡。
他仍穿着那套黑色睡衣,领口纽扣却不知为何解开了两颗,露出的锁骨精致好看。
强逼着自己移开目光,我便发现——
我以一个极为暧昧的姿势在抱着傅羡。
手臂紧紧缠着他的腰,腿则圈在他腿上,八爪鱼一般缠在他身上。
再对上那双眼,我心一慌,蓦地松开了手。
「不好意思啊,我过去……习惯了。」
不过,我这句解释似乎是起了反作用。
刚刚还神色淡漠的男人,听了这话反而眉心一蹙,话也跟着冷了下来。
「习惯抱着谁?」
「嗯?」
我愣了愣,如实回答,「一人高的毛绒熊……」
傅羡沉默两秒,勾了下唇,似是在笑。
「嗯,一会让助理替你买个新的。」
傅羡说到做到,我们早饭刚吃了一半,他的助理便带着两名保镖走了进来。
三个大男人,一人拖着两个一人多高的玩偶熊,每种颜色各来了一只。
傅羡瞥了一眼,轻描淡写道,「喜欢哪只?放在床上。」
我咽下嘴里的糕点,「那就……灰色的吧。」
其实,后半句话我没敢说。
那只灰色的,有点像傅羡,抱起来应该很舒服。
早餐快吃完时,傅羡放在桌上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他扫了一眼,神色蓦地一冷。
出于好奇,我也用余光悄悄看了一眼。
屏幕上闪烁着三个字:傅时征。
傅羡却似乎并不急着接,直到电话快要挂断,他才不急不缓地擦了手,接通。
因为懒得拿起手机,傅羡开的是免提。
然而,傅时征一开口,便将我震住。
这兄弟俩的通话,彼此没有一句问候,傅时征更是开门见山——
「我这边需要一位翻译,向你借个人。」
「听说司遥小姐大学时是学德语的,借我一天如何?」
我刚喝到嘴里的豆浆,险些喷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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