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锦烟稚嫩的声音将独孤烈的思绪拉了回来。他因被邵太傅往前推了一步,踉跄着差点往前栽倒了去,不知何时,城中百姓都纷纷至此跪了下来,大哭起来。
大胜的消息传回京城,满街欢呼。
南巡刚回的独孤烈坐在马车里,听着外面的喧嚷。
这时,马车停在了太傅府门前。
独孤烈起身下车,却在踏上实地时,听清了路过百姓的话:“北疆战事平了!听说那名女将今日就要返京了!”
“可不是嘛,好一个巾帼不让须眉的女中豪杰!”
女将?
独孤烈眉微皱,他下意识的想到了凤锦烟。
朝中有几个能上阵杀敌的女子,除了她还有谁!
想着,他本该进宫述职的脚步一转,直奔凤锦烟院子。
可等待独孤烈的,是房中桌案上,放着一张已经落了灰的和离书。
而和离书上的日子,恰好是他南下的那日!
窗外大雪漫漫,屋内也冷的犹如冰窖。
独孤烈攥紧了拿着和离书的手,怒上心头。
这便是凤锦烟的打算?
串通了爹瞒着他上了战场,还给自己留了封和离书?!
他强压着撕碎那纸的冲动,转身去了邵太傅的书房。
而书房内,邵太傅看着北疆刚送来的捷报,本该高兴的脸上,却满是悲凄。
“砰!”
独孤烈直接推门而入,门扇砸在墙上发出轰鸣。
这是他第一次如此不守礼度,可一想到父亲和凤锦烟瞒着自己做出的事,他便再也不能平心静气。
独孤烈将和离书拍在邵太傅面前的桌子上,声音发沉:“那个女将,是不是凤锦烟?!”
邵太傅没回话,只是看着独孤烈,浑浊的眼中带着莫名的歉意。
独孤烈却没发觉,只是怒声发问。“凤锦烟有勇无谋,她如何能领兵?”
“她赢了,大军得胜归朝。”邵太傅陈述着刚得知的事实。
紧接着,他将那捷报放在了和离书上,推到独孤烈眼前:“北疆传回的捷报,大军今日到京。”
独孤烈却没有看那捷报。
邵太傅见他这样,叹了口气:“成婚那日你未去接她,今日,你该去。”
独孤烈闻言语气讥讽:“这也是您与凤锦烟串通好的?”
邵太傅语气中满是坚决:“快去!”
见他这般,独孤烈倏然转身径直出府。
太傅府门前,是一顶花轿和盛大的迎亲队伍。
独孤烈冷眼看着这一幕,怒火中烧。
他烦躁的将小厮呈过来的红绸推开,单身纵马朝着城门口去。
也罢,自己是该去看看,看看凤锦烟到底在耍什么把戏!
当初求来赐婚的是她,如今留下一封和离书的也是她。
雪在地上越积越厚,京城城门大军也徐徐归来。
京城长街中央。
独孤烈站在那儿,身后,是邵家的迎亲队伍。
他神情冷漠,心中更是心烦意乱。
虽闻凤锦烟得胜归来,但他仍不觉得开心她有如此才干,只有阵阵后怕。
但在一团怒火中,他又能感觉到一丝止不住的喜悦。
她安全回来了,终究能回来便好。
唢呐声高亢,明明是喜乐,可却莫名让人觉得哀悲难绝!
独孤烈不耐回头,想要训斥,余光却瞧见大军已经走来。
他转头在大军中寻找着,却怎么也寻不见凤锦烟的身影。
独孤烈眉心深深的蹙起。
不知何时来的邵太傅走到他身旁,神情凝重。
独孤烈瞧着有些不解,刚要问些什么,就见那群大军慢慢朝两边散开,中间的两副黑棺渐渐显露在人前。
独孤烈眼眸一震。
铺天盖地的白雪之中,左边那副黑棺之上赫然刻着三个字——“凤锦烟”!
京城大雪漫漫,哭泣之声经久不绝。
邵太傅将红绸系在独孤烈胸前,含泪道:“走吧,我们把千叶接回家……”
雪如同棉絮一般飘落而下,砸在独孤烈肩头却犹如千斤之石。
“等我做了女将军,你就用花轿来接我吧。”
凤锦烟稚嫩的声音将独孤烈的思绪拉了回来。
他因被邵太傅往前推了一步,踉跄着差点往前栽倒了去,不知何时,城中百姓都纷纷至此跪了下来,大哭起来。
哭声与喜乐相撞,满城尽显一片悲凉,独孤烈才这觉他连呼吸都颤抖起来,黑棺浸染了他的双眸,一种刻骨的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
他没看到凤锦烟得胜归来那骄傲得意的笑容,甚至说再也看不到了。
独孤烈走到棺木旁,触及那已盖上一层白雪的棺盖时,他指尖一抖。
他猛然将棺盖推开,棺中人一身战袍,面容安详,嘴角似是带着一抹浅笑。
“嘭”的一声。独孤烈竭力扶住棺沿才让自己得以站稳。
四周好像突然安静了,他满眼都是凤锦烟苍白消瘦的面颊。
两月不见,她更瘦了,十二年中,他从未认真的看过凤锦烟,她的左袖空荡荡的,肩只透过白袍的斑驳血迹。
独孤烈伸出手将她轻轻扶起,缓缓抱出木棺。
“不可!”先锋李庆拦住独孤烈,他未受伤的一只眼中满是泪水。
他从小就跟在程毅身边,对凤锦烟的事也了如指掌,凤锦烟活着时,独孤烈从不曾认真对她,她战死归来,抢了她的遗体去又算什么。
独孤烈哑着声,眼底尽是冷意:“别逼我。”
李庆一怔,再想去拦,却被邵太傅拉住,邵太傅拍拍他的肩,看着他受伤的眼睛:“辛苦了……”
独孤烈一言不发,只是将凤锦烟紧紧抱在怀中向花轿一步步走着。
凤锦烟很轻,他抱得一点不费力,可他觉得每走一步如同背负千金之难。
温柔的将凤锦烟放进花轿里,独孤烈伸手将她低垂的头轻轻抬起,他抚过凤锦烟紧闭的双眼,忍声吞泪,一句话也难以说出口。
他曾嘲她聒噪,连打个盹儿都会说梦话喊着上阵杀敌,此刻冰冷的她却让独孤烈更眷念从前活蹦乱跳的她。
邵太傅见独孤烈微颤的身影上了马,才抚泪高喊:“起轿!”
花轿在前,黑棺在后,伴随着喜乐,百姓一路跟随至将军府外。
柳馥兰一身粗布衣,被两丫鬟搀扶着站在将军府门前,她抚着已近六个月的肚子,不知哭了多少回的眼睛一片血红。
当看到凤锦烟的绝笔信时,她就知道凤锦烟必定是没有活着回来的打算了。
一阵喜乐从街尾传来,柳馥兰目光诧异的看着缓缓行来的迎亲队,打头的竟是独孤烈。
未等她再去细想这是为何,后边的两副黑棺顿时让她双腿一软,独孤烈并未停留,他眼神黯淡,松松抓着缰绳,身子也似不稳的摇晃着。
身后传来柳馥兰凄厉的哭声,独孤烈仰起头微张着嘴,双唇颤抖,雪落在他的脸上,被一股热泪融化后又顺在面颊缓缓滑落。
独孤烈哭了。
他感觉不到心中那刻骨的痛邵,只是觉得心中少了什么让他支撑的东西,猛然间,眼前的白雪渐渐变黑,独孤烈整个人都往后倒去。
他狠狠的砸在雪中,脑中尽是一片迷茫。
“少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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