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承御意外失眠，明明累到不行，却辗转反侧不能入睡。 纪沫突如其来的告白，和醉酒后意外流露出的软弱，在她心上刻下消弭不掉的烙印。 她往日平静单调的世界，被纪沫哗啦一下搅得稀乱。 在空旷寂寥的街道上，在冷硬萧瑟的寒风中，狼狈又倦怠的纪沫，朝她靠过头来，她伸手紧紧拥住他，想要在肆虐的寒冷中，给他那么一点儿暖。 那幅画面，在她脑海中一次又一次浮现，她能感觉到心底刮起了一场大风。 每一次风烈起来的时候，都会
厉承御意外失眠，明明累到不行，却辗转反侧不能入睡。
纪沫突如其来的告白，和醉酒后意外流露出的软弱，在她心上刻下消弭不掉的烙印。
她往日平静单调的世界，被纪沫哗啦一下搅得稀乱。
在空旷寂寥的街道上，在冷硬萧瑟的寒风中，狼狈又倦怠的纪沫，朝她靠过头来，她伸手紧紧拥住他，想要在肆虐的寒冷中，给他那么一点儿暖。
那幅画面，在她脑海中一次又一次浮现，她能感觉到心底刮起了一场大风。
每一次风烈起来的时候，都会扯的她心痛。
厉承御睡不着，索性坐起来，眼睁睁看着窗外既白的东方，她的目光带着一种潮湿的风波，盯着车道上的路灯看。
早晨六点零七分，路灯尽数熄灭。
厉承御仿佛就是要熬着自己，非要亲眼看一眼路灯熄灭才罢休，她又躺在床上，望着酒店莹白的天花板。
她怎么都睡不着，拖过手机，点开林乐辰微信，想要给他发点什么，又担心大早上吵到他。
她怔怔的看着林乐辰头像发呆。
那是他打篮球的照片，正一跃而起扣篮，背景是在校园里，树木郁郁葱葱，阳光灿烂，照耀在最好年纪的林乐辰身上，他的青春气息和那一瞬的快乐，似乎可以穿透屏幕。
林乐辰于她而言，是她在这纷繁世间的乐园，和他在一起的时光，她什么都不用想，只用做最快乐、最纯粹的厉承御。
他们在一起三年多，这三年，厉承御从青涩到成熟，从人生的最低谷一步步爬到人生的高处。
脑子里有无数个片段，每一个片段都关于林乐辰，三年里的每一个细节，厉承御都记得的。
厉承御回想着和林乐辰在一起的点点滴滴，可是思绪总是一次又一次被扯远，她总会想起路灯下纪沫苍凉的面容。
纪沫清瘦的脸上，一双眼睛又黑又凉，长长的睫毛像给眼睛投下了一层深深的阴影。
厉承御昨晚第一次意识到，纪沫的眼型是好看的内双。
他眉目低垂时，眼尾会褶起好看的弧线，他抬眼时，那道弧线一如他的心事，会悄悄隐藏起来。
第二天，晨曦的光芒，明媚而又温柔，穿透薄薄的云层笼罩着刚刚睡醒的都市。
在酒店餐厅吃早餐，烤好的面包片从面包机弹出，厉承御站在跟前，却一动没动。
她有些恍神，一夜的纷杂思绪，还涌在心头。
一旁，纪沫不知何时也来了，他用夹子取出烤得香脆的面包片，放在干净的白瓷盘里。
“要抹什么酱？”他问她。
熟悉的声音落入耳里，厉承御回过神来，她一侧头，纪沫高大坚挺的身姿涌入眼帘。
一夜休息，他又是那个气定神闲，波澜不惊的纪沫了。
不知道昨夜的那个拥抱，有没有给到他一些力量？
厉承御脑海中的想法，一瞬滑过。
待她目光投去纪沫脸上，看着他一双黑眸深不见底，直直望向她，像是毫不费力就能洞穿她心思。
厉承御紧忙垂下头来，不再去看纪沫。
她每桢细微的神情，都分毫不差落入纪沫眼中。
纪沫将心底的欢欣敛得干干净净，不露一丝痕迹，他问，“是要花生酱？吐司酱？还是果酱？”
厉承御低头，她伸手接过他手中的盘子，“谢谢边总，我自己来。”
吃过早餐，厉承御将纷烦思绪全部抛去一边，两人到了李盈诺位于三里屯金融街的办公室。
虽是周末，李盈诺秘书王奇早已等候多时。
他身着正装，气宇轩昂，将两人迎入宽敞气派的会议室。
稍作寒暄，王奇将准备好的资料分发给纪沫和厉承御，接着投影出电脑屏幕，输入国外最大规模 NFT 交易平台 Opensea 的网址，在上面搜索。
很快，屏幕上蹦出一只憨态可掬的熊猫，虎头虎脑，非常可爱，这正是李盈诺丢失的那幅 Q 版熊猫。
页面下方是一串夹杂着数字的英文。
厉承御做足功课，她看着页面，“王秘书，这幅 Q 版熊猫的求购者中，最高出价是 1888ETH，1 个 ETH 也就是 1 个以太币，相当于人民币 8582 元，也就是说，这幅 Q 版熊猫最高求购价是 1620 万元。”
王奇刚才没说话，是有意探探厉承御和纪沫的底。
他淡淡一笑，接过话，“苏经理说得没错。但这幅艺术品的价值远远不止 1620 万元。”
王奇话语不急不缓，自有一副成竹在胸的淡定，“黑客盗走这幅艺术品后，一直没有出手。他冒着风险待价而沽的原因只有一个，报价和这幅画的价值相差太远。”
厉承御和委托方打过太多交道，她了解委托方一心想要高评的心思，她换了松快的语气，闲聊似的试探，“王秘书觉得黑客的心理价位是多少？”
王奇没有回答，他搜索出同系列其他 Q 版熊猫来。
他微笑着，将她的问题不动声色的抛了回去，“苏经理，往下看，你会有答案的。”
王奇目光有意无意扫向纪沫，见他一派波澜不惊的样子，便收敛了心绪继续说，“在李总这幅 Q 版熊猫形象基础上，沈蔚指导团队通过电脑编程，衍生创造出一千只不同动作的熊猫。可以说，没有李总手上这个熊猫‘源代码’，也就没有后来这一千只熊猫。”
这意味着，李盈诺丢失的这幅 Q 版熊猫，价值远远高出其他 1000 幅熊猫。
因为李盈诺手里的是原版，而后面 1000 只不同版本的熊猫只是复制品而已。
王奇点开了“干饭”熊猫这幅艺术品。
这只熊猫肚子圆滚滚，半瘫着望天，翘着二郎腿，表情呆呆，嘴里那声“嗝”似乎下一秒就要蹦出来。
下拉页面显示的是，平台记录下的每次成交情况。
王奇介绍，“边总，苏经理，你们应该知道这只干饭熊猫，最新成交价是 980 万。”
他将页面拉到底，“它的发售价是 98 万，不到一年时间，涨了十倍。”
王奇抬眼看向纪沫，语声坚定，“干饭熊猫涨幅十倍，那么，发售价 498 万的‘源代码’熊猫，边总你觉得它的市场价格值多少？”
纪沫目光沉着，他坐在椅子里，微微蹙起了眉头。
‘源代码’熊猫的市场价值，不仅仅是涨幅那么简单。
纪沫将目光从投影屏上收回，看向王奇，静静等待他继续往下说。
王奇双手搭放在笔记本电脑旁，下巴微仰，“如果只是十倍涨幅，二十倍涨幅这样定价，我们也没必要请基德来做评估，李总只要招呼一声，大半个北京城的评估公司都愿意出面帮忙。”
西南的评估公司基德，最开始压根不在考虑范围，这事儿王奇一直知道，可是不过是两三天的功夫，李总便将熊猫艺术品的评估交给了基德。
领导的决定，王奇虽觉得奇怪，但也深知这背后有上不了台面的一些事。
王奇视线直直迎向纪沫，语速快且定，“边总，李总既然将这个评估案给了基德，那你可不能让李总失望啊。”
纪沫清楚王奇接下去要说的话，才是此次会议重点，他敛去客气的淡笑，静听。
王奇话锋一转，“这套艺术品自面世后，成交活跃，引发了国内外爆火的‘熊猫现象’。这几年，不论是国内还是国外，大家都格外重视 IP，一些火热的 IP 开发也成为这两年文娱市场的新星。”
厉承御注意到王奇聊起这些的时候，整个人变得熠熠生辉，其实不难看出来，李盈诺之所以让他们来找王奇，应该意在引导他们见到王奇。
厉承御往常接触到的都是实打实的重资产，看得见摸得着，但是 NFT，虚拟世界的 IP，对她来说其实是一个很陌生的领域。
但是今天看到王奇侃侃而谈的 IP 热，她觉得王奇在这一块应该有其擅长之处。
听着王奇的话，纪沫随即领会了他话里的意思。
他是要跳脱出艺术品范畴，将这幅熊猫当作商品进行评估。
王奇继续说，“我们和不少头部互联网大厂，深度商谈过未来的 IP 开发，一旦他们介入运营，这件艺术品的价值将是现在的几十上百倍，甚至千倍也不是不可能。”
至此，纪沫摸清李盈诺对待这次评估的态度，和他对这幅 Q 版熊猫的心理价位。
厉承御笑了笑，说，“王秘书，基德会综合各方面情况，进行最终评估，对商业性和艺术性都会做充分考虑和判断。”
正说着，电脑页面右下角弹出提示框。
王奇看了眼，他点开，李盈诺丢失的那幅 Q 版熊猫页面上，赫然显示着“deal down”。
已经成交！
厉承御一眼看到价格，2398ETH，她算得飞快，“成交价超过 2 千万。”
厉承御对比报价和成交时间，两个时间几乎一致，“新报价一出现，黑客就点了成交。”
王奇不以为然，他淡淡笑道，“看来黑客等到了他满意的价位，选择落袋为安。”
纪沫看着王奇的目光，掠过丝审慎。
三人又聊了些细节，握手言别。
重庆的冬日总是雾蒙蒙的，有种山笼薄烟，水气氤氲的美。
而今天的北京，艳阳高照，阳光让人心里暖烘烘的，是另一种明丽敞亮的美。
但两人无暇欣赏。
厉承御明白，要做好这单，必须研究透彻元宇宙、NFT、web3 以及区块链的底层逻辑和架构，在这之上，再去判定这幅 Q 版熊猫的商品性。
这是个庞大的系统工程，而他们时间紧迫。
回去酒店，纪沫点了咖啡，他留意到厉承御总是爱喝美式。
他叫厉承御拿上电脑去他房间一起研究。
两人分坐书桌两边，厉承御打开电脑登上 Opensea。
她预感，这幅 Q 版熊猫趁着热度，会在短时间内被转手多次。
果然，她很快查询到那幅熊猫又被高价抛售。
“边总，Q 版熊猫又转手一次，成交价 2600 万，现在最高求购价是 3000 万。”
厉承御有些感叹，“从持有到转手，两个多小时赚了 600 万。”
“我们今天应该还能看到几次转手。”纪沫说。
他不紧不慢的喝着美式咖啡，看向窗外，手指有一搭没一搭的轻敲在座椅扶手上。
市场一旦疯狂起来，毫无理智可言。
半晌，他对厉承御说，“王奇说的没错，这幅 Q 版熊猫现在就是商品。”
“商品的价格能有多高，要看市场有多火。市场越火，价格必然越高。”纪沫抬手捏了捏后脖颈，有丝疲惫涌了上来，他干脆站起身踱步。
“我没猜错的话，刚才的成交价，在网上应该已经有很高的关注度了。”纪沫走到窗边停下，转身看向厉承御，窗外肃白的光芒笼了他一身，衬得他如月色一样皎洁。
厉承御视线定在纪沫身上，半晌才回过神，从一堆资料里翻出手机，想了想，点开微博。
热搜榜上，李盈诺丢失的 NFT 被黑客以超过 2000 万元价格出手，阅读数 3.6 亿，位于前列。
评论里，有不少人表示不解，一幅只能保存在网上的 Q 版熊猫凭什么值 2000 万？
也有略懂的网友，跟帖评论：这个 Q 版熊猫高出发售价 1500 万！老铁们，看看李盈诺还收藏了什么 NFT，跟着买啊！这稳赚！
这条评论点赞数超过十万，成为热评第一。
微博上对此事众说纷纭，厉承御快速浏览，她一边思索着一边抬头对纪沫说道，“几乎所有人都知道了这件事，借助这出圈的热度，李盈诺可以把自己收藏的所有 NFT 推到投资者面前，从而带高藏品价格。”
想到李盈诺以往的投资手法和成绩，厉承御逐渐窥见真相，“李盈诺想要的，根本不是藏品升值回报，他是想要做国内 NFT 投资之父！”
她随即想到，“所以李盈诺绝不会接受低评，这和收益没有关系，但和他在这个圈子的威望息息相关。”
纪沫看向厉承御，他隐在白色的窗帘后，一半身子在冬日的阳光里，一半身子匿在阴影里。
他神色凝重，眼神若无似有的落在厉承御脸上，“不管外界声音如何，基德评估，始终只有一个标尺，那就是准确衡量标的物的内在价值。”
“既然是商品，就会有个定价，值多少我们评多少。”
“厉承御，我们不能迎合委托方高评的需求，但也不能因为市场声音，刻意低评。”
他没再往下说，他和厉承御这一路走来，一件又一件案子做下来，很多事已无需多言。
两人埋首工作，专注的各做各事，只偶尔讨论。
房间里静悄悄的，只有时间在悄无声息的流逝，还有窗外的光，从白昼一点点涌向夜色。
窗外，暮色四起，夜色深沉。
厉承御眼睛发胀，后脖颈也有些酸疼，她伸了个懒腰，这才惊觉时间已是夜里一点。
不知不觉，今晚竟然过得这么快。
厉承御抬头朝窗外看去，房间里暖气开得足，在窗户上结出厚厚的雾气，看不见那撩人夜色。
此刻的室外，一定很冷吧。
就如昨夜。
厉承御转回头，在一室温暖中，猝不及防撞上纪沫的目光，有些灼热。
厉承御想要移开目光，房间空间不大，纪沫又在她咫尺之遥的地方，厉承御不知落去哪里才好。
不远处，床头柜、窗边小桌，有序摆放着纪沫的个人物件。
近处，沙发椅上，放着他挺括有型的薄呢大衣。
明明只是暂住两晚的地方，却到处都装满了纪沫的气息。
她被这气息包裹了一整个下午，又一个晚上，此刻，厉承御一察觉到，就有了要收拾离开的心。
厉承御这样想着，便站起身来，将资料拢做一堆，“边总，我们今天先研究到这里吧，你早点休息。”
她收拾摊得到处都是的资料，纪沫一言未发，跟着站起，朝她倾身，伸了手过来。
厉承御低着头，只觉自己呼吸顿住。
直到纪沫骨节分明的手，按在她正在整理的资料上，她才悄悄吐出一口气来，重新恢复呼吸。
纪沫目光落下，厉承御手指白皙，同样修长，有那么一瞬，他很想抚上她的手。
他手指动了动，终于还是忍住了。
“都放这儿吧，回去休息。”他嗓音沉沉，声线中带着特有的磁性。
纪沫另一只手轻轻合上厉承御电脑。
厉承御沉默着点了点头，用有些仓惶的挥手代替道别和晚安。
厉承御回了自己房间。
一墙之隔，两人各躺一边盯着天花板，心里都压着沉甸甸的事。
纪沫明白，基德这一次，只容许成功，绝不能失败。
以前，他独身前行，有着大不了失败了从头再来的从容和坚毅；而今，厉承御追随着他，他不能让她跌入谷底，在这行名声受损，前途蒙尘……
他想起方才，在这房间里，沉默的空气中，他能察觉，有些别样的情愫在暗自涌动。
黑暗中，纪沫摸过手机，打开厉承御微信的对话框。
看了好久，他“啪”的一下拧开台灯，翻身坐起，在对话框里输入，“厉承御，你睡着了吗？”
隔壁房间，厉承御正握着手机发呆，有微信进来。
看看时间，再看看这句问话，厉承御觉得，纪沫这次真的遇到压力了。
他竟然也失眠。
厉承御回，“睡不着。”
很快，纪沫回复，“厉承御，我也睡不着。”
这句简短的话语，在厉承御内心荡起阵阵波澜，她整颗心都湿漉漉的，“边总，你想要放松一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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