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之遥瞄了一眼柜子上码得整整齐齐的便当盒，饭菜的香味飘散在空气中，却没能打破焦灼。各部门之间僵持不下，怎么看都不是悠闲就餐的环境。“不好意思，我能补充一句吗？”韩之遥举了举手示意。
韩之遥瞄了一眼柜子上码得整整齐齐的便当盒，饭菜的香味飘散在空气中，却没能打破焦灼。
各部门之间僵持不下，怎么看都不是悠闲就餐的环境。
“不好意思，我能补充一句吗？”韩之遥举了举手示意。
“嗯，讲。”万总经理点点头。
“我们部门今早正好聊到了铭果实业代言人塌房的新闻。这段时间工商部门和广电对明星代言的管制都非常严格，说明市场风险是偏高的。再加上我们家的产品关乎基本的人身健康……”
“是的，我们建议要进行更详尽的背景调查。目前的这些资料还不够细致。”吴经理补充道。
没错，韩之遥在心里疯狂点头表示认同。
既然上司开了金口，就不用她这个虾兵蟹将再斟酌措辞了。
“嗯，这样吧，接下来的背景调查就交给法务部，宣传部和市场部一起配合。关键不是流量、价格，我们的产品才是根本。”万总摩挲着下巴，点了点头表示认同，“但既然找，就要找个靠谱的。千万不能因为代言人问题，捡了芝麻，丢了西瓜。”
他摞起了桌上的资料，“时间也差不多了，大家还有什么补充？”
“没有！”
大家领了盒饭，随即散去，回到各自的部门工作区域。
“吴经理，我想不到合适的词儿，”方筱南在一旁小声问道，“我们这不算抢功吧。”
“宣传部有新人，可能对流程还不熟悉，这点可以理解。不过按照规定，我们部门参与审查，把控风险。”
入职不久的宣传部经理急于敲板，几度绕过法务部，独狼裁决显然不妥。
吴经理嘴下留情，没有明晃晃指名道姓地声讨。
“我联系一下原律师吧，具体事宜交给第三方调查。我这边先和市场部、宣传部负责人员疏通一下，交换一下有用信息。”韩之遥简单说明了一下接下来的安排。
“好的，你先整理一下基本情况。”吴经理点点头，“之后发给我确认。”
“好，明白了。”韩之遥转头朝向方筱南，“筱南，会议记录三点之前发给我哈。”
“姐，你喜欢哪个？”方筱南一边打开盒饭，一边问道。
“都不是我的菜，所以都差不多。”
“不是说菜，说的是代言人。”
“我说的就是人。”
“那你就没有喜欢的明星？”
“不是讲过我不追星嘛。”韩之遥认真地啃起了大排，“我喜欢脑袋聪明的人，能带我赚钱的那种。”
“俗气！”
吃过午饭，她拨通了原斐然的电话，交代事情的来龙去脉，尽职调查的任务也一并拜托对方。
“这几个人你都认识吧，原斐然？”临了，韩之遥有点儿不放心。
“哪种程度的认识？”电话那头传来了劈里啪啦用键盘记录的声音。“还没去掀人家的老底，我也不敢说认识，查完真实情况才能算数。”
“我想再给这几家艺人送一些我们的系列新产品，顺便收集一下他们反馈。既然是代言，对方对产品的接受度也很重要。”
“唔，那这块儿是我做，还是你们自己搞定？”
如果可以打包解决，自然最好不过。
“那就一起拜托你们吧。另外，这个任务我们部门刚接手，资料整理还需要几天时间，试用品的选定我也得和其他部门再商量一下。”
“周五之前能发过来吗？”原斐然一向走高效路线。
“应该可以，我尽量吧。”韩之遥看了看桌上的日历。
“应该？不要用这么模糊的字眼。”原斐然向前继续推了一把，“那就周五中午 12 点之前。”
“我们这儿也不是特别着急。”韩之遥总是习惯给自己留条退路，避免把话说死。
“我们始终将客户的最优利益放在首位，当然，我们也尊重客户的选择。静候佳音 。”
这小子是不是在讽刺我？韩之遥慢了一拍。
“姐，是传说中的原律师吗？”电话挂断的瞬间，小南迅速贴近，“还有，你怎么就直呼人家大名？”。
“他怎么啦？”
见木头美人韩之遥无动于衷，方筱南忍不住按住她的肩晃了两把，“观众都说他是何以琛本琛呀。”
方筱南瞳孔扩大，眼神更加清亮。
“小说里是编的，现实里人家可是实打实的大牛。”韩之遥淡定地解释道。
“真人帅吗？”方筱南露出小狐狸一般狡黠的笑容。
“嗯？”
“我在律所官网看了照片，真是长了一张言情小说男主角的代入脸啊，哈哈哈。”
“客观来说应该是帅的，”韩之遥站在路人视角，极力以公正的观点进行评价，“个子很高，所以很醒目。”
“你们……是不是很久以前就认识？”
方筱南大大咧咧却不失细腻，脑袋灵光得很。
“中学同学。”
“仅此而已？”
“还能怎样？”
“他结婚了吗？”
“这是他的个人隐私，我说出来不太好吧。”
“有女朋友吗？”
“同上。”
“哼，小气。那我自己去网上查。”
“今天截至目前，你已经骂了我三回，都记在账上哈。”
头疼！
此时此刻，韩之遥就是一位批改学生作业的光荣教师、一位辅导熊孩子功课的伟大家长，痛心疾首，苦不堪言！
在收到原斐然的报告合集之前，她虽做好了一定的心理准备，却没有预料到会是眼前这些狗仔爆料一般的风月场现形记，她甚至在某个瞬间怀疑起原斐然是不是兼职狗仔。
几个部门明争暗斗，各种方案向上汇报，结果都是垃圾堆里寻宝。
长年以娱乐圈老干部好父亲示人的国民演员不仅金屋藏娇，还有一个私生子。
相比之下，小鲜肉爱豆作为九年义务教育漏网群鱼的一员，在综艺节目口无遮拦，不小心暴露了基本常识的匮乏，都显得情有可原。
粉丝滤镜之下，甚至可以用“我家哥哥真是耿直”这样的热搜词条来树立直男人设。
唯一的慰藉就是，此前不大被看好的清纯小白花素行端正、遵纪守法，出人意料地，竟是表里如一、没有黑料的普通市民。
虽然没有强大的经纪公司作为资本后盾，家庭式小作坊反将她保护得颇为周到。
为保证小白花在激烈的市场竞争中站稳脚跟，家族团队不仅严格督促她在业务方面追求进步，而且对外谨慎筛选各类商业合作对象，硬是将这一亩三分的小小田地整饬得井井有条。
端坐在电脑屏幕前，韩之遥心中感慨万千，恨不得将这些劲爆大瓜纷纷昭告天下。
然而，作为一名具有良好职业道德的法务工作人员，她的天然良心正极力扼制她的破坏欲。
她微微起身，偷偷瞄了一眼同样看完报告皱着眉头的吴经理。
二人心照不宣，相顾无言。
上次一起在集体会议给中年男演员摇旗站队，如今看来真是打脸！
沉默片刻，还是吴经理先开口了。
“小韩啊，你把报告转给各个部门。大家找时间再重新商定一下人选吧。”
“我们看男人的眼光都不怎么样啊。”
“这就侧面说明了提前调查的重要性嘛。”吴经理高屋建瓴，“律师费没白花，还及时止损，这都是好事呀。”
“这么些值钱的新闻竟然没有被卖给娱乐头条？”韩之遥难以置信。
“估计被本人买断了吧。但是，既然能被查到，现阶段可能已经是半公开的秘密了。我们不过是在秘密公之于众之前提前知情了。”
“这算侵犯他的隐私权吗？”方筱南积极地理论联系实践，切换进入了沉浸式学习。
“权利和义务对等。”吴经理顿了顿，“相比普通人，公众人物在享受某些流量红利的同时，必然也要在隐私权方面作出一定让步，以满足公众的知情权。天下哪儿有免费的午餐？”
“如果我也能日赚 200 万，绝对比他们都自律。”韩之遥点头表示认同。
“但是私生子问题不涉及公序良俗吧，”方筱南抛出了个人疑问，“不像对黄赌毒零容忍。”
“姑且不论私生子的问题，别忘了，还有婚外同居呢。”吴经理提醒道。
“可惜是灰色地带，够不上重婚，我们也只能在道德层面谴责他。”韩之遥的眼神中是大写的鄙夷，“对于厚颜无耻之徒来说，道德的约束力微不足道。”
“所以，必须严格保密。重要的事情说三遍。”吴经理下达了封口令。
在一众牛鬼蛇神中挖掘出既德艺双馨又具有商业价值的从业人员属实不易。
连带着还得查一查祖宗三代、经济公司和粉丝群体，履历造假了没、人设走偏了没、税款缴清了没、核心价值观遵守了没……
企业出钱、明星出人，各取所需，休戚相关，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几个部门合计了一下，纷纷倒戈，从风险最小化的角度圈定了清纯小白花。
作为品牌推广和长期投资的一环，当前的商业价值固然重要，未来的增值趋势也是预测收益的考量因素之一。
虽然目前小白花的热度不及风头正盛的小鲜肉，但对老字号的嘉禾而言，相较于随时可能破灭的人气泡沫，还是平稳的业界口碑更能带来安心感。
加之新推出的巧克力系列产品和甜美的少女形象配适度不错，总体而言倒也不失为一个稳妥的选择。
在项目准备前期，宣传部和各家都进行了初步接洽，寻求合作意向。
如今方向调整，各部门工作量恐怕会增加不少。
尽管如此，韩之遥想到避免了因用人不当而可能产生的额外开支，心中升腾起了小小的欢欣。
接下来还需要市场部向艺人提供产品样品、收集反馈和合作意向。
宣传部也差不多得开始与广告公司进行接触，筹备拍摄方案。
若是双方有意继续推进，再由法务部起草合同。
托原斐然和集体讨论的福，嘉禾没有重蹈铭果的覆辙。
不过，常在河边走，哪儿有不湿鞋。
韩之遥在每日打卡流水账之中增加了一项追踪娱乐热搜。
随着吃瓜深入，她灵光乍现。
难怪现在网文圈这么流行娱乐圈文！
明面上光鲜亮丽、背地里暗藏玄机，乍一看高高在上，又仿佛触手可及。
俊男靓女，纸醉金迷，可不就是玛丽苏造梦场嘛！
她新建了一个 word 文档，一边浏览新闻，一边开始了各种人设的小笔记。
就像泡了水的咸鱼干儿舒展开来，整个人都支棱起来了。
但总觉得还差点儿什么。
任督二脉还没有打开，一口气堵得慌。
正赶上周五，离下班还有十几分钟，已经有不少同事忙不迭地收拾利索了。
难得有闲，韩之遥打算回娘家蹭饭。
回家路上，她绕到小区附近的超市买了点儿杂物，吭哧吭哧抗回家，已出了一层薄汗。
“妈，我先洗澡。一会儿吃饭。”她一边换拖鞋一边朝沙发的方向说道。
“遥遥，快过来！快！”顾女士蹭地一下起身，“快看，以诺上电视了！”
嗯？韩之遥听闻，靸拉着拖鞋不紧不慢踱到电视机前。
电视上的原斐然一脸正经，显然处于紧绷的工作状态。
这房间布景，有点眼熟。好像是他们律所的会议室。
再看看右下角——《王牌律师》第二季。
是方筱南说的那档真人秀？她还一再强调，这可是最近爆火的职场综艺。
现在的综艺节目名字都这么土气的吗？和原斐然一点都不搭调。
“以诺这孩子还真是上镜。当初是我家姑娘看不上人家，也不知道人家现在还看不看得上我家姑娘。”
顾女士以韩之遥可以清晰捕捉的音量自言自语道。
“你就直接对着我大声讲出来吧，”韩之遥顺手从茶几上抓了一把葡萄，“还客气什么？”
“遥遥，平时你周围哪里有这么优秀还单身的男孩子？这种时候呢，就不要太矜持，该出手就出手。你从小就抢不过其他女生，还不积极点儿？”顾女士苦口婆心。
“反正也抢不过，还去丢那个脸干嘛？”
“你能不能稍微积极上进一点？”
“我只在有回报的事情上上进。上回在我家，你不是都问他了吗？人家现在是事业为重，我再香能有钱香？”韩之遥举起遥控器，把电视音量调高了一格，“这节目好看吗？”
“好看！以诺长得最好看。不过其他几个气质也都不赖。”
“您这看相亲还是看求职呢？”
“你瞧瞧人家，”顾女士悠哉悠哉地嗑起了香瓜子，“要相貌有相貌，要能力有能力。哪个不比明星强？再瞧瞧你。”
顾女士斜着眼瞪了她一眼，“倒是也人模人样。”
“所以你看嘛，这就是我的生存环境，优秀的女生一大把，独身的男生都是凤毛麟角。世道已艰难，我再不努力点儿，多在事业上追求进步，还怎么跟人家竞争？”
“那你倒是在事业拼呀！全拼到狗子身上去了，以后你就和狗过一辈子吧。”
“身体是革命的本钱。”韩之遥罕见地使出了蹩脚的撒娇技能，“可不得先保养顾惜好自己的身体嘛！”
“对了，你问问以诺，你能参加不？”顾女士想起一出是一出，“快问问报名方式。”
“妈，人家这是求职节目。”韩之遥撇了撇嘴，“再说了，现在哪档真人秀不是按照剧本走？你看看这几个应聘的，一个比一个聪明好看还有钱，还不是迎合观众的心理。”
虽是一众素人，却又很难称之为素人。
原斐然的帅气侧脸很是抗打。
看着初出茅庐的年轻实习生，被以原斐然为首的一群工作狂围攻的场景，韩之遥摇了摇头。
套路，都是套路。
不过，这一转脸倒是打通了她郁结已久的任督二脉。
对了，就是这个！
盯着屏幕，她回忆起这个夏天与竹马原斐然重逢以来的各种交集。
灵感如火山爆发一般喷薄而出。
男主角嘛，参考原斐然的人设，就地取材，滤镜统统堆叠上去。
女主角嘛，娱乐圈新进小白花，弱柳扶风小白兔，翻身作战大女主。
这反差萌不就来了嘛。
在商圈娱圈阴谋阳谋的一片血雨腥风之中，男女主携手并进，打拼出一片天地。
这啪啪打脸的爽文女主不就立起来了嘛。
韩之遥顾不得粘腻的汗水，旋风一般冲进了自己快成储藏室的闺房。
下一部，她要写一部精英律师和清纯女星缠绵悱恻荡气回肠的爱情短跑故事！
小心脏激动地噗噗直跳，她仿佛见到了红毯深处的鲜花和奖金在向自己招手。
顾女士推门而入，手里托着一盘水果。
“闺女啊，不是我说你。你有这搞七搞八的闲工夫，多出去认识认识人多好。”
韩之遥探身，从盘子里插了一大块洋梨，迫不及待地塞进嘴里。
她咂了咂嘴，一把牵起了顾女士的手，轻抚她藕节般的手臂上那个色泽温润的翡翠镯子，“这手镯，可是你女儿废寝忘食奋战一年的稿费。你想不想再配一个，左手右手各一个？”
顾女士抽回玉手，难得怜爱道，“我可不想吸女儿的血。”
“好啦好啦，你就等着以后成为富婆儿的妈吧。”
受疫情影响，韩之遥曾经历过长达半年断断续续的居家办公生活。
每天睡到九点缺五分，准时起床打卡，脸也不洗、头也不梳，一头扎进书房。
饭点儿穿着睡衣晃荡到餐厅，吃香喝辣，不亦乐乎。
时间久了，自觉扰了退休赋闲在家的老韩和顾女士清净的二人世界，拿出了工作数年攒下的全部家当，又巴结着顾女士软磨硬泡，提前挪用了一部分嫁妆钱，花了一个月疯狂看房。
终于捡漏了某个新小区的一套尾单房，宣告独立。
然而，在疫情横扫的大背景下，年终奖缩水得厉害。
本以为席卷全球的疫情很快就会终结，没想到像打地鼠一样一波接一波，没完没了。
周围陆续出现了不少因不可抗力被裁员的熟人，一时间人人自危，纷纷寻求副业求生之路。
加入房奴大军不到一年的韩之遥解封了冻结多年的论坛账号，决心回归自己的老本行。
只是，解冻有一段时间了，始终未能起笔。
书场如战场，岁月不等人。
如今翻出珍贵的手稿，扑面而来的古早风结结实实地把自己腻味到了，遍地寻不出灵感。
遥想当年，文学少女韩之遥也曾经是叱咤某知名文学论坛的业余写手一名。
虽说没有激起大水花，不过也苦熬数载，以两年一本的进度回馈了为数不多的书粉的期待。
青春无畏，天马行空，有人敢写，有人愿看，她也乐得将脑海中的奇思异想与外界分享。
从初中到高中，六年青春，她呕心沥血孕育了五位霸总，或强横、或阴鸷、或妖孽，再加上一个娇憨脱线，一个遗世独立，五朵金花一度雄霸天下，横扫论坛榜首。
但随着 00 后读者粉丝的兴起，她越来越吃不透主流群体的喜好，第六位霸总溃不成军。
究其根本，她心知肚明。
心仪已久的隔壁班校篮球队后卫竟是绝世渣男，一颗少女心零落成泥碾作尘，空余悔恨。
没了恋爱滋养的她，俨然江郎才尽，只得封笔归隐。
但现在不一样了，她要重整旗鼓，振兴门阀。
然而，梦想是丰腴的，现实是骨感甚至破碎的。
从下班到现在，韩之遥已经在咖啡馆里坐了两个小时，只写出了三百字的景物描写开头。
她木然地数起了店铺里穿梭的柴犬，一只、两只、三只。
这是一家开张不久的迷你咖啡馆，也是她在繁华商业区发现的秘密宝藏。
店面很小，是一栋窄长的米白色两层小楼。
一楼是点单处和工作间，两名员工，一个负责接待，一个负责后厨。
吧台桌前松松散散地安置着五个座位。
二楼有三张榻榻米，沿着落地窗排开，正对着缓缓流淌的如城运河。
没有花里胡哨的繁复菜单，可选的咖啡种类并不多。
所幸有韩之遥最爱的乳酪蛋糕。
眼下进入深秋时节，有南瓜、栗子和地瓜的限定口味季节特供。
都是碳水狂热粉丝韩之遥的最爱。
最合她口味的，则是名叫红豆、黑豆和芸豆的三只柴犬，颜色分别是赤、黑、白。
听店员说，老板每周五早上会把三小只送到店里，下班再接到父母家过周末。
巧了不是，和豆豆一样。
这两天豆豆被顾女士接回了老家，美其名曰替母尽孝。
不过不一样的是，三小只都不亲人。
每每被热情的客人呼唤，只是懒洋洋地抬眼远远地睥睨，并不轻易到人跟前。
和其他热情营业的舔狗相比，这几个实在是躺平的煤气罐、纯纯的咸鱼。
迷你咖啡馆每天限客三十名，需要提前在网上预约。
附近的都市丽人们忙于眼前的苟且，还没有来得及觅得这一块治愈的角落。
但她很肯定，这家店很快就会成为网红店。
虽说是以赚外快为出发点，但她心里跟明镜似的，自己不过是在纯纯为爱发电。
最近心里堆了很多事情，她迫不及待地想要寻找一个出口。
没有什么比伴随着自己走过青春的笔杆子更适合的小伙伴了。
她想起了那天找原斐然签合同时他用的那只派克笔。
那是她在原斐然出国之前匿名寄到他家的送别礼物。
这么多年，他还在用。
和自己手里现在握着的这只是同一款型，一只ᵚᵚʸ蓝色，一只粉色。
N 大自主招生申请通过后，她去百货商店买了一支派克笔作为奖励自己的礼物。
当时，她握着蓝色和粉色的新款爱不释手。
末了，想起了即将远行的原斐然曾经花了半学期帮自己补课的苦劳。
难为他竟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却被自己这朵默默无闻的野菊花绊住了手脚。
不知再见是什么猴年马月，且行且珍惜，就让这支笔代替自己陪伴他飘洋过海吧。
“小姐，不好意思，我们店今天老板来理账，顺便接狗子回家，今天提前还有半小时关门。”
年轻的店员望着面前散落满桌的稿纸，满脸歉意地放下了一个纸盒，“抱歉没有提前通知，这是我们老板吩咐的一点心意。”
明天的早饭有着落了。韩之遥在失落的同时努力找补，“好，谢谢。我收拾收拾就撤。”
话虽出口，手上却没有动静。
万事开头难，以后会更难。
还有半小时，非把开头给死磕出来不可，否则今夜是别想睡踏实了。
但凡心里藏着事儿，韩之遥是无论如何都没法安然入眠，连安眠药都不起作用。
她对此也十分苦恼，但这毕竟是现代人无法被根治的通病，只是自己的症状更严重罢了。
抓心挠肝之际，她摘下眼镜，随意地丢在一边，趴在桌上不求回应地呼唤，“红豆、黑豆、芸豆。”
通向二楼的木质楼梯发出了吱呀吱呀的声响。
不会吧，老板这么快就到了？这才过去五分钟呀。她没有抬头，只是噤了声。
桌子抖动了一下，似乎有什么重物落下。
什么情况？
她起身抓起眼镜，赶紧戴上。
对面的人正拿起桌上的湿巾仔细地擦拭手指，抬眼看了她一眼，“小姐，我们要打烊了。”
“你怎么在这儿？”韩之遥虽看得分明，安心期间，还是扶着镜框又往鼻梁上推了一把。
“写小说呢。”原斐然低头瞄了一眼桌上的白色稿纸，并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又卡文了？”
“现在的读者口味都太刁钻了。我已经研究了好久的热点，笔记都做了一大堆，还是摸不着头脑。”
“你是在征求我的意见吗？”他轻轻用手指敲了敲斜纹桌面，“可惜我不看网文。”
“对，我求你。毕竟你以前也当过我的读者，不是吗？”韩之遥死乞白赖地抓着他的衣袖，不愿松手。
“可我是被逼着去贴吧写评论那种。”他调侃道，“现在想想就是免费打工的水军，达不到读者的标准吧。”
“那可真是对不住了。”听起来并不十分真心。
“不过既然你求我了，”原斐然取出电脑，“也不是不可以勉为其难地帮你看看，拿来吧。”
“现在还没影儿呢。”
“呵，合着纸上谈兵呢。”
“我这不是在现榨嘛。”韩之遥怯怯地收回了手。
“我看你今天也榨不出来了。早点回去休息吧，下班一直待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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