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嘉用那只扎着针管的手试图抓住他,秦夜天眼疾手快按住了她,“别乱动。”“不要走。”她反复说着同样的话,气若游丝。她的手很冰,身体却很烫,脖子都烧得发红了。
秦夜天的行程统筹、合作伙伴联系之类的工作,梁聪都交到了元嘉的手上。
因此,元嘉陪同秦夜天参加各种活动的机会也越来越多。
万华和峰合本身就有战略协作,元嘉这天被秦夜天带去了峰合开会。
时隔一个多月,再次和詹彦青碰了面。
詹彦青看到元嘉跟在秦夜天身边,表情有微妙的变化。
元嘉则是朝詹彦青点点头,喊了一句“詹总”。
秦夜天余光瞟了元嘉一眼,话却是和詹彦青说的,“峰合的人到位了么?”
詹彦青:“到了,进会客厅吧。”
说是开会,其实就是秦夜天和詹彦青两个人单独聊案子的事情,元嘉作为助理跟着一起进去了。
万华和峰合合力做的是一个医疗项目,秦夜天在投资方面经验丰富,詹彦青不能和他比。
两人在意见上有诸多分歧,气氛显得剑拔弩张。
秦夜天说话毫不客气,“我和你没什么可谈的,这个案子让语白来负责。”
元嘉坐在旁边目睹了两人的电光火石,心中不免嘲讽,还真是心疼未婚妻啊。
詹彦青也来劲儿了:“现在我才是峰合的CEO。”
秦夜天:“你的能力撑不起这个案子。”
詹彦青笑了,“姐夫,说这么多,你就是想让我把这案子给我姐呗。”
秦夜天:“你也可以这么理解。”
詹彦青:“如果我不呢?”
秦夜天:“那这个项目只能到此为止了。”
这话一出,两人之间的气氛又紧张了几分,詹彦青沉着脸,秦夜天云淡风轻、运筹帷幄。
这个医疗项目是峰合近三年来投入资金最多的项目,当初合作的确是靠詹语白拿下来的。
秦夜天一向言出必行,他这次铁了心要詹语白回来,他不松口的话,项目可能真的会黄。
詹彦青:“你们感情是越来越好了。”
秦夜天:“峰合迟早是你的,她不会和你抢,以后她会去万华。”
詹彦青:“以后是什么时候?你们结婚之后么?”
秦夜天:“嗯。”
秦夜天答得很干脆,元嘉在一旁听见这个答案,指甲陷入了掌心。
他还是毫不犹豫地要和詹语白结婚。
詹彦青不知想起了什么,揶揄,“看来她的那颗肾没白给啊。”
元嘉的拳头攥得更紧了。
“陆总,詹总,我去趟洗手间,你们聊。”元嘉站起来。
两人都没拦她,元嘉一鼓作气走到了洗手间,关门靠在门板上大喘息。
闭上眼睛,眼前闪过那张苍白的脸。
詹语白……元嘉咬牙切齿地重复着这个名字。
她拿着那颗肾,换来了秦夜天的婚约,陆家的青睐,秦夜天不仅愿意和她结婚,还愿意在婚后让她进入万华。
绝对不能让秦夜天和詹语白结婚——过往的画面越来越清晰,元嘉的身体发抖,嘴唇苍白。
耳边仿佛还回荡着那个人的声音。
“晴晴,等你嫂子回来了,我就带你去见她。”
“她是个善良温柔的女孩子,不会骗我的。”
“她和我们一样,都是在福利院长大的,你会很喜欢她的……”
“她不会害我的,我相信她。”
——
在秦夜天的施压之下,詹彦青最终还是同意了让詹语白回来接这个项目。
两人聊妥了,气氛也没有之前那么紧张了。
詹彦青随口和秦夜天玩笑起来,“你把晴晴留在万华,我姐没意见么?”
詹彦青熟稔又亲昵的一句“晴晴”,听得秦夜天眉头微微发皱。
秦夜天:“她为什么有意见?”
詹彦青:“少装,你这些年不用女助理,不就是怕她吃醋么?”
詹语白那么喜欢秦夜天,看他身边出现只母蚊子都怕把人抢走。
秦夜天轻蔑又讥诮地笑了:“你觉得我看得上元嘉?”
詹彦青没来得及回秦夜天的话,就被外面的骚动打断了。
詹彦青绷着脸打开门,“怎么了?”
“洗手间……有人受伤了,好多血!”
詹彦青:“打120了么?”
“打了,保安已经去看了,是女洗手间!”
公司莫名其妙出了血光之灾,詹彦青作为负责人自然不能袖手旁观。
保安和公司的医护人员已经一同去洗手间接人了,詹彦青等在门口,当他看到担架上的元嘉之后,原本紧绷的脸色更为严肃了。
“元嘉!”詹彦青看着元嘉脸上的血,情绪激动地质问公司的医务,“她哪里受伤了?”
医务:“缺氧昏迷,撞破了头。”
詹彦青:“120怎么还不来!”
秦夜天听见元嘉的名字,立刻起身走了出去。
看到担架上的元嘉以后,秦夜天的面色也阴沉了下来。
他还没说什么,医院出急救的人来了,詹彦青毫不犹豫地跟了上去,秦夜天紧随其后。
救护车只能跟一个人,詹彦青上车之前才发觉秦夜天跟过来了。
“我送她去吧,你不用管了。”詹彦青说。
秦夜天:“她是我员工,出了事我得担责任。”
詹彦青:“那你一会儿开车来,别废话了。”
秦夜天看着急救车走远,转身走向了停车场,上车后便踩下油门疾驰而去。
医院这边,元嘉被送到了抢救室,詹彦青焦头烂额在外面等着。
秦夜天过来的时候,就看到詹彦青在急诊的走廊里徘徊,眼眶红得不像话,满脸都是对元嘉的担心。
不夸张地说,上一次詹丹云被他气进医院,都没见他这么着急过。
元嘉已经跟他分开了,还能让他这么牵肠挂肚。
元嘉没在抢救室待太久,一出来,詹彦青就冲上去问:“她怎么样了?”
“高烧,应该是晕倒的时候头撞到了东西,皮外伤,没大事。”医生说,“就是烧得比较厉害,建议是住院挂水。”
詹彦青松了一口气,立刻给元嘉办了住院手续,把她安排进了单人病房。
病房里,护士在给元嘉扎输液针,撸起了病号服的袖子。
秦夜天站在病床一侧,垂首一看,便扫到了元嘉胳膊上的掐痕,皮肉都破了,和她之前在大腿上掐出来的痕迹如出一辙。
詹彦青这边刚忙活完元嘉住院的事情回来,就接到了助理的电话,下午公司还有个很重要的会等着他开。
秦夜天大概听到了电话的内容,“她没什么大事,我找梁聪过来守着,你回去忙吧。”
詹彦青亲眼看着秦夜天给梁聪打完电话,才匆匆离开。
病房的门关上,秦夜天看着詹彦青离开的方向定了一会儿,然后目光转向了病床上的元嘉。
她的头上缠了一圈纱布,撞破的是额头的位置,脸上的妆在刚才清理血迹的时候被擦干净了,现在是素面朝天的状态。
那张脸白得没有血色,嘴唇干得起了皮,和平时莹润粉嫩的状态完全不同。
她只是去了个洗手间,怎么就把自己弄成这样子了?
那张苍白的嘴唇忽然动了起来,努力地想要说什么话。
声音太低,秦夜天听不见,便俯身凑上去。
“不要……”
“你不要走。”
元嘉用那只扎着针管的手试图抓住他,秦夜天眼疾手快按住了她,“别乱动。”
“不要走。”她反复说着同样的话,气若游丝。
她的手很冰,身体却很烫,脖子都烧得发红了。
“别走。”她的声音越来越哑。
秦夜天俯首看着她小臂上的伤口,若有所思,“我不走,你躺好别动。”
元嘉好像听懂了,竟然真的没有再说梦话。
——
元嘉醒过来的时候,脑袋很沉,一身的虚汗。
她睁开眼睛,就闻到了一股消毒酒精的味道,下意识要扶床坐起来。
刚挪了一下身体,肩膀便被一股大力压了回来。
定睛一看,面前的人竟然是秦夜天。
元嘉:“我怎么在医院?”
秦夜天:“这问题应该我问你,去了一趟洗手间,把自己弄来医院,你挺厉害。”
元嘉想起来了,她在洗手间的时候情绪太激动,突然喘不过气来了。
前两年她没有恢复的时候,时常会因为大起大落的情绪而昏迷,但这种情况已经有一年多没出现过了。
元嘉看了一眼手上的针管,“为什么要输液?”
秦夜天:“高烧。”
元嘉:“……”
难怪她现在头昏脑沉,还浑身虚汗,连这个症状都和之前差不多。
秦夜天:“你胳膊上的伤怎么弄的?”
元嘉看见那些痕迹,下意识要用另外一只手遮,秦夜天直接钳制住她。
“我问你怎么弄的。”
元嘉身体不舒服,没有多余的精力拿出来和秦夜天周旋。
她低下头不说话,长长的睫毛垂下,在眼下打出了一片阴影。
她现在的样子看起来破碎感十足,浑身散发着悲伤。
秦夜天:“你自己掐的。”
元嘉的嘴唇抿成了一条线。
秦夜天:“上次是大腿,这次是胳膊,掐自己掐上瘾了么?”
按她在床上娇滴滴的那个劲儿来看,她应该是很怕疼的那种人,除非不受控制,否则不可能对自己下这么狠的手。
元嘉沉默了很久,终于抬起头来。
她一双眼睛空洞无光,嘴角微微扯动,自嘲地开口,“你不是都猜到了么。”
秦夜天:“抑郁症?”
他对心理疾病了解不多,但也知道许多抑郁症患者会很外放,元嘉的行为倒也对得上。
“不是。”元嘉舔着干涩的嘴唇,“双相情感障碍。”
秦夜天:“……”
元嘉将手抽回来,吸了吸鼻子,“你走吧,别管我了。”
秦夜天:“你刚才为什么忽然发作?”
发病,总要有个诱因。
元嘉的眼眶一下子就红了,“你觉得呢?”
这句反问听起来有点责怪他的意思,秦夜天拧起没眉,他不记得自己做过什么刺激她的事情。
“她对你来说,真的那么重要么?”元嘉忍着眼泪,却忍不住哽咽。
秦夜天忽然反应过来,她说的是詹语白。
是因为听见了他和詹彦青说的那些话?
秦夜天没有给她回答,目光却渐渐染上了几分深意。
元嘉的眼泪顺着眼角落下,“我不断告诉自己,只要能待在你身边就够了,可是听到你那么在意她……我真的很难过。”
她一只手缠住他的手指,噙着眼泪哀求他,“可不可以把对她的好分给我一点点?一点点就够了。”
元嘉的口吻卑微到秦夜天分辨不出来她是真情流露,还是像之前一样在做戏。
他低头审视着她,目光锐利而复杂。
元嘉就这样泪眼婆娑地看着他,目光一点点从期待变得黯淡。
秦夜天:“我不喜欢别人得寸进尺。”
元嘉的表情接近心灰意冷。
秦夜天:“也不喜欢痴心妄想的人。”
“……我明白了。”元嘉垂下脑袋,“你不要再说了。”
秦夜天:“我不可能娶你,死了这条心。”
元嘉:“因为詹语白给了你一颗肾么?”
秦夜天的眼睛眯了起来,透着愠怒和危险的气息,似乎很不希望别人提起这件事。
元嘉:“你们刚才当着我的面聊的。”
秦夜天:“这和你无关。”
元嘉的擦了一把眼泪,这时秦夜天的手机响了,他看到屏幕上詹语白的名字后,转身走出了病房,然后就没有再回来过。
元嘉自然也没指望他回来。
秦夜天现在还是只对她身体感兴趣的阶段,刚才的试探已经足够她辨别现在的情况了。
身体本来就不舒服,刚才又在秦夜天面前演了一场,元嘉精疲力竭地睡过去了。
再醒来的时候是傍晚。
元嘉睁眼睛就看见了方沁阳,她一醒,方沁阳便扑上来问:“哪里难受?怎么忽然昏倒了?”
元嘉:“发烧了,外伤感染的。”
方沁阳:“你是不是……”
“是。”元嘉已经猜到方沁阳要问什么了,“我想他了。”
方沁阳:“等你好些了,我陪你去看他。”
元嘉:“秦夜天去找詹彦青谈判了。”
方沁阳:“谈詹语白?”
元嘉:“他点名要詹语白亲自负责重点医疗项目,否则就取消合作。”
方沁阳:“詹彦青同意了?他不怕詹语白再翻出水花么?”
元嘉:“这块肥肉,峰合放不了,况且秦夜天还答应他,结婚之后就让詹语白进万华。”
方沁阳:“……”
那詹语白岂不是又有后台可以作威作福了?
元嘉:“就是因为那颗肾。”
她狠狠地攥住被子,咬着牙,漂亮而精致的脸庞显得有些扭曲,“我绝对不会让她搭上陆家。”
“好,我相信你,你先冷静。”方沁阳说,“身体是革命的本钱,我们要完成计划的前提是你好好的,对不对?”
——
元嘉住院已经三天了,额头上的伤口结痂了,她嫌缠一圈纱布丑,让医生换成了一块纱布贴在额头上。
因为晚上还会低烧,元嘉一直没出院。
躺了三天,元嘉抽了个上午,到医院楼下坐了一会儿,呼吸了一下新鲜空气。
放风结束,元嘉起身往回走的时候,碰上了熟人。
只见原野一脸不耐烦地站在对面,他旁边跟了一个挺漂亮的女人。
那女人要抱他,被他推开了,后来又去牵他的手,也被推开了。
看来是被原野渣了,不甘心,跑来纠缠了。
元嘉听见那个女人哽咽着说:“你明明说了,会一直喜欢我的……”
元嘉觉得她有点天真,男人嘴巴里放出来的屁,她竟然也信。
原野一看就是个玩咖,怎么可能对谁认真。
原野一回头,就看到穿着病号服的元嘉在一旁站着,她嘴角噙着笑,不知在那里看了多久的好戏。
原野玩味地勾了勾嘴角,对身边的女人说,“男人在床上说的话你也信,我女朋友来找我了,你赶紧走。”
女人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什么女朋友?”
原野走到元嘉身边,一把将她拽到怀里搂住,一脸宠溺地问:“小心肝,你怎么才下来?”
本文来自投稿,如侵权,请联系87868862@qq.com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