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语和时律两人往里面走去。 走进那处仿民国建筑的小洋楼，沈语带着她穿过前厅，出去之后再穿过一个小小的院子，后面还有一栋小洋楼，沈语带她进去，两人踩着旋转的木楼梯上了二楼。 几分钟的路，像是走了一辈子那么长，时律不知道怎么了，心情跟着潮湿起来。 沈语推开门，一间小小的包房，餐桌上放着餐食，散发出白色的热气来，是沈语踩着时间为她准备好的，热气腾腾。 时律走过去坐下，将瓷碗捧在手里，掌心的温度传来，她喝
沈语和时律两人往里面走去。
走进那处仿民国建筑的小洋楼，沈语带着她穿过前厅，出去之后再穿过一个小小的院子，后面还有一栋小洋楼，沈语带她进去，两人踩着旋转的木楼梯上了二楼。
几分钟的路，像是走了一辈子那么长，时律不知道怎么了，心情跟着潮湿起来。
沈语推开门，一间小小的包房，餐桌上放着餐食，散发出白色的热气来，是沈语踩着时间为她准备好的，热气腾腾。
时律走过去坐下，将瓷碗捧在手里，掌心的温度传来，她喝了一大口热汤，温暖从喉间向下，蔓延向四肢百骸，在这个寒夜，这一大口热汤，驱走饥饿和寒冷。
时律又喝了两口汤，她突然想，原来温度和食物，真的可以熨帖人心。
她有那么几秒钟的失神，没有缘由的，不知道自己的心思云游到了哪里。她很快醒悟过来，不想被沈语察觉自己的失态，赶紧低下头吃饭。
但时律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眼尾有些湿润，就如这天气一般，湿得人有些不知如何应对。
索性她也不管了，她低着头吃饭，问，“边总，上次在林场你能一眼认出光叶蕨，你是怎么知道的？”
沈语一脸疲惫，却仍是好整以暇地坐在椅子里，看向她。在这样潮湿的雨夜里，看到时律来了，他原本阴凉的世界，跟着阳光明媚起来。
他感觉多日连轴转的疲惫消散，仿佛自己浑身都是力量，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手指一下一下的敲击着桌面。
他没说话，只是静静看着时律。
时律抬起头，撞上沈语直直的目光，这一次，他并未移开视线。
她倏地低下头去，似乎有些心虚，怕沈语看穿，她万般借口，在雨夜里来找他，不过是想借助他获取林学专家资源的心思。
沈语无声的笑了笑。
见她吃得差不多，沈语起身整理了外套，对时律说，“跟我来。”
两个人出了这间小房间，沈语带着时律，重新推开旁边一间包房。
包房四五十平方米大，中式装修，格调不错，正中的大圆桌收拾得干干净净，显然已经吃过饭了。
一旁的茶台边围坐着两位头发有些花白，学者气质浓厚的长者，一位带着玳瑁边眼镜，一个光看身影就透着一丝不苟的气质。两人正在喝茶，听着开门声响，抬起头看了过来。
沈语走了进去，向时律介绍，“时律，这位是全国林学专家，西南大学的肖教授。这位是柯教授，曾经和袁隆平老前辈同在一个实验室，后来转了林学，两位教授都是林学界泰斗级人物。”
时律这两天在查找资料时，刻意寻找过国内顶尖的林学专家，不用沈语多说，她知道这两位教授，在林学界的分量和地位。
多日寻找无门，现如今真人就在眼前，时律忽然变得紧张起来。
她声音带着微不可察的战栗，叫了声，“肖教授、柯教授。”
沈语向两人介绍她，“时律，基德重资评估部经理。”似乎为了突出她，沈语淡笑，“我花了很多心思才将苏经理挖来基德。”
沈语又说，“这次江黔区林场评估案就是苏经理主导完成的。”
果然，话一出，两位教授，看时律的目光也跟着变了些。
刚才他们还以为，沈语叫了公司年轻漂亮的员工来陪喝茶，心里大抵连带着对沈语都有些不屑。
几人落座，沈语声音平静，引入话题，“说起在江黔区第 17 号林班，看到了光叶蕨，还是苏经理引导我的。”
他有意抬高时律。
沈语微微笑了下，“在江黔区林场勘察中，无人机采集了一些以前从没采集到的影像，其中很可能有珍稀植物。”
“苏经理对这些情况更清楚，就让苏经理来给肖教授和柯教授讲讲吧。”
时律有些紧张，她的紧张是来自一种敬畏。
她之前查到过两位老教授的生平。
肖教授最早务农，后来快四十岁时考入大学，毕业后留校一直做有关林学方面的研究工作，曾主持过多项国家重大课题，发现多种濒危植物，如今已经八十二岁，仍然是国内林学界响当当的头号人物。
柯教授，年纪七十左右，在袁隆平实验室工作多年，在田间地头工作时，对林学方面产生浓厚兴趣，后来转向研究林学，成绩斐然，建立了第一个国家重点林学研究所，如今是西南大学林学方面的领军人物。
沈语丝毫没有夸张，这的确是学术界泰斗级人物。
时律觉得自己那点儿甄别珍稀植物的小儿科本领，此刻，在两位头发花白的学者面前，根本拿不出手，她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声音。
沈语只做没有察觉，他低头喝茶，另一只手却无声无息的，轻握了下时律垂在身侧的手。
他微微一握，很快放开，“时律，不要紧张，今天你是给两位老教授带资料来看的。”
时律侧过头看沈语，到这时候，时律从沈语温润的眼神里，才看到了他的用心。
他一早就知道她一定会揪着那些珍稀植物不罢手。
时律很快镇定下来，她快速调整好了状态，拿出电脑打开放在茶台空处，转了方向播放视频资料，她起身蹲在两人旁边，给他们解说。
柯教授擦了擦玳瑁老花镜，打趣道，“老肖，你可要认真看啊。”
他性格外向，两人又相熟多年。肖教授点点头，没多的话。
时律暂停画面，指着电脑屏幕，“肖教授和柯教授请看这里，这株植物很像珙桐。”
珙桐又被称为“中国鸽子树”，花形酷似展翅飞翔的鸽子，有很高的观赏价值，是国家一级保护植物。
因为它外观特殊，极具辨识度，时律对比了好几次，觉得没错。
但是肖教授只看了几眼，就摇了摇头，“珙桐对空气湿度要求很高，虽然这种树非常喜欢阳光，但重庆每年长达几个月的夏天，空气非常干燥，根本不适合珙桐生长。”
时律听了一愣，她放大图片去看，肖教授却制止了她，让她还原画面，指着那棵树周围，“珙桐在这样密不透风环境下无法生长。”
“你怕肖教授看错？”柯教授看着时律有些错愕的神情，半开玩笑的问道。
“我确实是怕看错。”时律说，“我怕错过任何一株值得保护的植物。这些植物的价值，我不知道怎么界定，但是我清楚，一种植物一旦灭绝，就永远不会再有了。”
“所以，我害怕看错。”时律轻轻说道。
肖教授看向时律的目光中透着和蔼，“苏经理，你放下一段视频吧。”
时律连忙播放。
“停、停。”柯教授喊道，时律连忙按了暂停键。
他看着屏幕上的植物，问时律，“苏经理，你是不是也看到这株很奇特的植物了？”
时律实诚回答，“是，很奇特，一整棵树就只有两片巨大无比的叶子。”
他趴得离电脑屏幕近了些，仔细观察，他想叫肖教授一起看，一回头却差点撞上正在他身后看得聚精会神的肖教授。
“这是什么？”柯教授有意发问。
时律不敢轻易作答，抿了唇看着肖教授和柯教授。
肖教授松开抱着的双肘，倾身向前，微眯了眼，看着电脑屏幕沉思了好一会儿。他转头对和他几乎搭档了一辈子的柯教授低语，“这是百岁兰啊，老柯，看来重庆还有很多我们没发现的珍稀植株。”
“我们走了很多地方，一直遗憾有些地方我们的腿去不到，原来真的藏着不少瑰宝啊。”他微微叹气，语气里带着丝惋惜和激动。
时律转了身体，向着肖、柯两人，语气诚挚，“肖教授、柯教授，视频总时长大约有两小时，我们刚才看到的只是其中片段。”
时律说完，沈语示意她坐回位置。
两位老教授对自己研究了一辈子的领域，可能有新发现，很感兴趣也有些按捺不住的激动。
沈语接过了话去，“视频里还有些什么珍稀植物，要劳烦肖教授和柯教授多多费心了。”
三人一起低语讨论，多数是两位教授说，沈语听，他时不时说上一两句，把控讨论方向。
沈语和两人聊完后续事情安排，他起身，“今天太晚了，耽误肖教授、柯教授休息，我改天上门赔罪。”
“边总客气，我们确实很想快点发现以往没有找到的珍稀植物。”柯教授扬了扬自己手中的 U 盘，肖教授也有一份。他说，“倒是要感谢你和苏经理，提供了珍贵的研究资料。”
几人在小洋楼下道别，时律真诚的再次感谢。沈语准备了丰厚礼品诚意道谢，让司机开自己车送两位教授回家。
雨下得连绵，空气湿润冷冽。
沈语撑着伞，两人站在伞下，看着汽车尾灯消失，沈语才问，“你这两天找我是不是因为这件事？”
时律知道自己心思被沈语看得透透的，她点点头承认。
“还有其他的事吗？”沈语看着她问，眼神里有着一丝热烈的期待。
但时律低头，并没看他，只轻轻说道，“没了，其他的事都处理好了。”
沈语一瞬沉默，眼里的光也跟着黯淡了下去。
好一会儿，他才开口说，“教授那边，我来跟进。”
时律抬头看向他，“边总，肖教授和柯教授甄别、鉴定珍稀植物这件事，能在我请假前办好吗？”
沈语沉默，似乎在思索什么。
时律以为他会问她，为什么这么急。
但他只说，“现在太晚了，我明早再打电话。”
似乎怕时律担心，沈语又补了一句，“应该不成问题。”
时律心里了然，她这是仗着沈语对她的感情，又一次的得寸进尺。
她低了头，不再看沈语，只说，“谢谢边总。”
沈语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并未打算计较。
今晚，她肯向他求助，她肯这样百般借口的来找他，他有一种说不出的开心。原来，被自己爱的人需要，是这样一种感觉。
他伸手向她，“钥匙。”
“什么？”时律抬头，和他的视线撞了个满怀。
沈语微抬下巴示意，“我的车被开走了。”
“噢。”时律似乎有些反应过来，她从背包里掏车钥匙。
“我开你的车送你回去，司机把教授送回家再来接我。”
时律握住钥匙的手在半空中停了一下，还是递给了沈语。
黑暗中，沈语无声的笑了下。
两人朝车子走去，沈语拉开副驾驶门，那把黑色大伞依旧稳稳的撑在时律头上。
夜里十一点多，南山上的夜风刮起时律的衣袂，也刮散她的头发。细雨中的空气，每呼吸一口都清凉入肺。
时律坐进去，沈语关上副驾驶车门，绕过车头，收了伞，抖了抖水，靠放在后排座，他拉开车门也坐了上来。
时律收回一直看着他的目光，朝前方看去。
灯光昏暗到不行，什么也看不清。
沈语启动了车子，车灯倏地亮起，时律被刺得眯了下眼。
沈语侧头看着时律，他打开空调。
“夜里降温了会冷。”他说着，解开扣好的安全带，从座位上抬起身体，似乎就要倾身压了过来。
时律将视线从前方转到沈语身上，一动不动的看着他，目光冰冷中带着抗拒。
沈语却只是堪堪擦过她座椅侧面，从后排座抄过一个抱枕，他刚才放伞时看见的。
沈语坐回位置，时律微不可察的松了口气，看着他拉开拉链又轻轻抖开，衣物芳香剂好闻的气息，盈满车内。
沈语将那小毯子递给时律。
“盖着？”他语气中是时律不曾见过的温柔。
时律刚才暗暗提着的那股精气神悄无声息的泄了，她伸手接了毯子，默默盖上，珊瑚绒的柔软暖和了身上被风吹冷的每一寸肌肤。
沈语开了雨刮，将车开出会所。
驶出大门时，倏地，上次在这里看见的画面浮现在他眼前。
年少的机车手，大长腿往两侧支着，发梢有汗滴落，双手撑在摩托车上。坐在他面前的女人，抱着头盔，正一脸幸福的仰头看着他。少年俯身低头，和女人长长久久的亲吻，绵密得没有一丝缝隙。
“你知道吗？”沈语说。
“什么？”时律问，她兀自看着挡风玻璃上的雨珠，随着雨刮，聚集，消失，又聚集，又消失。
“我上次在这里撞碎了一样东西。”沈语嗓音有着涩涩的喑哑，他不禁微微侧头看向她。
路边昏暗的灯光，一簇又一簇，在时律脸上流转，落在她眉间，落去她唇上，又消失在她白皙的颈间。
沈语喉结微动了动，转回了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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