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姝以为萧寂寒问清楚就会走,结果他在石桌旁坐下,非要跟陆长安下棋。这一下下到天黑,到了用晚饭的时候,他还赖着不走。“你这外室见不得人,怎么也不露个面?”
颜姝忍不住想翻白眼,他就是这么把自己名声糟蹋坏的。所以当他亲口说只碰过她一个的时候,她都觉得不可思议。
陆长安神色一肃,“本官惯来不懂奉迎,让七殿下失望了。”
萧寂寒眸子深了深,仍旧笑着:“送来的没有抢来的香,陆世子,往后看好你这外室,别让本殿下逮到。”
说完,萧寂寒回去,继续监工去了。
陆长安低头看颜姝,“你没事吧?”
颜姝摇头,“何夫人呢?”
“已经被我们的官差带走了。”
颜姝松了口气,“那就好。”
“你……”
“我不能让他看到。”
陆长安抿了一下嘴,“刚才失礼了。”
“没,我应该谢谢你。”
颜姝不敢再逗留,忙低着头走了。
萧寂寒总感觉刚才那背影有些熟,下意识再看,却被繁盛的石榴花遮住了眼睛。他又坐了回去,催着江远让他赶紧把棺材挖出来。
陆长安皱了皱眉头,上前询问萧寂寒:“殿下,您这是何意?”
萧寂寒随口道:“大理寺查案。”
“这何子越的案子已经查清了,殿下想要查看案宗的话,可以跟下官回府衙看,实在没必要再将何大人的尸骨挖出来。”
“你查清了?”萧寂寒抬头看向陆长安,眼神又冷又锋利。
“是。”
“这话可是你说的。”
陆长安皱了一下眉头,“确实是下官说的,案子已经查清,再无疑点。”
萧寂寒扯了一下嘴角,“行啊,那再要查出什么来,便是你心怀不轨,意图掩盖真相。”
“殿下这话是什么意思?”
此时棺材挖了出来,棺材盖被掀开,腐臭之气蔓延。
萧寂寒用石榴花掩住唇鼻,让大理寺的仵作再次验尸。
很快仵作有了结论,“殿下,这人是中毒而亡。”
这一下,所有人都震惊了。
“怎么会,明明是刀入要害而致命的……”陆长安话都说不利索了。
萧寂寒冷嗤,“陆世子,看来本殿下也得好好查查你了。”
颜姝回到灵云粮铺,赶忙让曲墨染和谨烟收拾东西,并且嘱咐掌柜的一定不要暴露她来过这里的消息。
“姑娘,咱们去哪儿?”谨烟问。
颜姝一咬牙,“我们先出城,离开岳州,再做盘算。”
反正不能让他看到她,知道砚儿的存在。
“咱们就这么带走砚儿,那世子怎么办?”
颜姝皱紧眉头,砚儿是陆长安养大的,视如亲子,她就这么干脆利落的带走了,确实太不厚道了,可她也是没有办法。
“是我对不住他了。”
说走就要走,可子衿带着行意和砚儿去街上玩了。
“你们先收拾,我去找他们。”
颜姝找了好一会儿才在一个卖糖葫芦的小摊前找到他们,她跑过去,一把抱起砚儿,让子衿抱着行意,赶紧往回走。
可刚走到路口,却见萧寂寒一行人进城了。
他们只好躲到拐角处,等着他们过去。
“娘,放我下来。”砚儿挣扎道。
“怎么了?”颜姝问。
“我要捡地上的小石头。”
颜姝将砚儿放下后,歪头盯着这一长队人马。
萧寂寒走在最前面,马给江远牵着,他背手缓步走着,与旁边的陆长安不时说一句话。他兴致很高,但陆长安一直咳嗽,有些体力不济。
五月飞絮漫天飘,犹如一场纷纷扬扬的大雪。
她看着他,不由想到雁归城的冬天,下雪的日子里,他们在暖和的屋里,她做针线,他看书。
这一别,此生再不复相见了。
她这边感慨良多,然一眼没看住,砚儿竟扭动着小身子跑过去了。
“爹爹!爹爹!”
显然,他是看到陆长安。
颜姝看到这一幕,却一下怔住。
而这边萧寂寒循声望去,看到一个肉墩墩,头发稀疏,长得极其可爱的小家伙朝他跑来,嘴里还喊着爹爹。
待跑过来,一把抱住了他的腿。
“抓住爹爹了,咯咯。”
小家伙乐得不行,仰头看到萧寂寒,又一下傻了。
陆长安回过神儿,赶忙抱起砚儿,“爹爹在这儿。”
砚儿看看陆长安,再看看萧寂寒,而后小脸一红,埋进陆长安怀里。
萧寂寒挑眉,“陆世子,这是你儿子?”
陆长安干咳一声,“是。”
“哦,倒是听过一些传言,陆世子养了一个外室,那外室给你生了一个儿子,不过据说你那外室在生产的时候死了?”
这话问的,多少有点没礼貌。
陆长安只能硬着头皮点了点头,“是,她命薄。”
“娘在那儿!”砚儿这时指了指胡同里面。
萧寂寒往里看了一眼,一个人影都没有。
“他怎么还有娘?”
“呃……”
“哦,想起来了,陆世子还有一个外室,脑子有问题的那个。”
用石榴花偷袭他,可不就是脑子有问题。
萧寂寒给这关系安排的明明白白,倒是省得陆长安编谎话了,毕竟他也不擅长。
“你这儿子连爹都能认错,不太聪明啊。”
“……”
“呵,倒是跟陆世子很像,一个案子这么久也查不明白,可不不怎么聪明。”
揶揄了陆长安一句,萧寂寒得意的继续走。
陆长安嘴角抽了抽,也不知谁不聪明。
眼看陆长安把砚儿抱走了,颜姝真是又气又无奈,暗暗骂了萧寂寒几句,又一路跟着,确定他们进驿馆了。
不多久陆长安的小厮丹青来传信,说是萧寂寒的人监视着他,他没法把砚儿带出来给她。
“萧寂寒监视陆世子做什么?”
丹青叹了口气,“何子越是中毒身亡的,那七皇子就认定我家主子意图包庇真凶,这不就给圈禁起来了。”
“何子越是中毒而亡?”
“是,可谁能想到呢,胸口好几刀刀伤,还有一刀命中要害的,便没人往中毒那方向想。而且何子越中的这毒也是怪哉,尸身上一点痕迹没有,经验丰富的仵作都没有看出什么来。”
颜姝呼出一口气,萧寂寒明显是故意为难陆长安,就算有失误的地方,也不能咬定他包庇真凶吧
“你能把我带进么?”
留砚儿在那儿,她怎么可能放心。而且只要她进去了,就一定能想到办法带砚儿出来。
丹青点头,“您以世子外室的身份进去,应该没人会阻拦的。”
颜姝用面纱捂住脸,让丹青带她进了驿馆。
来到院里,但见海棠树下,陆长安正捧着一本书念,声音玉润,字字清晰。而砚儿拿着一个铲子,正四处挖洞。
“子曰:“其身正,不令而行;其身不正,虽令不从。这个意思就是说自我品行端正了,即使不发布命令,百姓也会去实行;自我品行不端,即便发布命令,百姓也不会服从。这句话不仅仅是警醒我们当官的,也要告诉我们一个做人的道理,只有做人做事端正,才能让别人信服。”
陆长安谆谆善诱,奈何砚儿只关心哪个坑里的蚂蚁多。
颜姝走进去,道:“其身正,奈何奸佞横行。”
陆长安见颜姝过来,笑着站起身,“不怕,这世道总还是分得清黑白的。”
“你是京兆府少尹,他随口给你定个罪名,说监禁就监禁了?”颜姝不由有些气愤。
“确实是我办案不利。”陆长安长出一出口气,“那何子越竟是中毒而亡。”
“这么说凶手不是盈盈和李世,而是另有其人。”
“这案子越来越扑朔迷离了。”
这时砚儿乐颠颠跑过来,先抱着颜姝喊了一声娘,又冲陆长安喊了一声爹爹。
颜姝眉头皱了皱,“看来需得纠正他了。”
陆长安心下一痛,“当时为了不让人怀疑,我才对外说砚儿是我儿子,我知道这样不合适。”
“抱歉。”
陆家是肃平王带人抄斩的,他与萧寂寒有血海深仇。而陆长安是肃平王的儿子,砚儿是萧寂寒的儿子,她再如何觉得愧对陆长安也不能让砚儿叫他爹爹。
陆长安满目哀伤,但在颜姝看过来时,还是遮掩了起来。
“慢慢来吧,孩子小,别伤到他。”
颜姝点头,“我打算带他走。”
“去哪儿?”陆长安忙问。
“很远很远的地方,许这一辈子,我们都不会再见了。”
“一辈子啊。”
颜姝还想说什么,丹青跑过来,说是萧寂寒过来了。
颜姝只得赶紧躲进屋里,透过窗子,不多一下,见他走了进来。
“陆世子,听闻你的小厮带什么人进来了?”他眯着眼问。
陆长安往西屋看了一眼,道:“我的外室,不行吗?”
萧寂寒轻嗤一声,“行,看来世子与你这外室还真是亲密的很,片刻都不能分开。”
颜姝以为萧寂寒问清楚就会走,结果他在石桌旁坐下,非要跟陆长安下棋。这一下下到天黑,到了用晚饭的时候,他还赖着不走。
“你这外室见不得人,怎么也不露个面?”
颜姝站在屋门口,这话说得气人,谁见不得人了!
但她确实不敢出去,只能掐着嗓子,娇媚的喊道:“夫君,奴家才不要与外人同桌吃饭,尤其是那些心怀不轨的,真让人恶心!”
萧寂寒刚执起筷子,这话要是让脸皮薄的人听到,估计都想钻地缝了,但他呲牙一笑,夹起一筷子菜就开始吃。
“陆世子,快坐吧,别客气啊。”
陆长安干咳一声,“我先给她端一碗饭进去。”
“还是饿着吧。”
“这……”
“她不恶心么。”
萧寂寒倒也不至于跟一个女人过不去,见陆长安端了一碗饭进去,也没再说什么。只是旁边小孩儿踢了他一脚,似乎在给他娘报仇,等他看过去,他却咧嘴一笑。
“哥哥,吃,吃肉肉。”
萧寂寒挑眉,“叫叔叔。”
“哥哥好看。”
萧寂寒笑,“嘴挺甜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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