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清屿的心脏一瞬传来被撕裂般的痛苦，似乎被狠狠地撕扯开，又被碾碎，鲜血淋漓。他张开嘴，深吸了一大口空气，又尽数的吐了出去。可这丝毫没有缓解他的诛心之痛。“她走的时候，说很想再看一场烟花。如今，也算是如愿以偿了。”云珧缓缓说着，眼泪从眼角无声滑落。很轻的一句话，却将许清屿瞬间击溃。她的愿望，这一场烟花，他终究是没能满足，让她亲眼看到。
许清屿死死地盯着骨灰盒，瞳孔开始逐渐涣散。
寒意从四面八方席卷而来，像是一场暴风雪的侵袭，他感觉自己全身的血液都已经凝固，没有一点温度。
云珧的眼睛仍是红肿的。
她看着许清屿，惨白的嘴唇微启，声音嘶哑发涩：“她在这里，在你面前，在我怀里。”
许清屿的心脏一瞬传来被撕裂般的痛苦，似乎被狠狠地撕扯开，又被碾碎，鲜血淋漓。
他张开嘴，深吸了一大口空气，又尽数的吐了出去。
可这丝毫没有缓解他的诛心之痛。
“她走的时候，说很想再看一场烟花。如今，也算是如愿以偿了。”云珧缓缓说着，眼泪从眼角无声滑落。
很轻的一句话，却将许清屿瞬间击溃。
她的愿望，这一场烟花，他终究是没能满足，让她亲眼看到。
如果可以早一点……再早一点……是不是就不会错过？
许清屿的双眼布满血丝，泪水都积在那浅浅的眼湾中，但他强忍着，不肯落下。
仿佛只要不落下，这一切就都是假的。
“你骗我的……你和她一起骗我的，是不是？”他的声音低得听起来就像呜咽，语气中藏着一直隐忍着的情绪，“她还在生我的气……我知道。”
云珧的眉宇间染上苦涩，她将云徽的骨灰盒放在长椅上，从包里拿出一沓纸，递给了他，说：“这是她的病历和死亡证明，还有……她给你的信。”
死亡证明四个字狠狠地刺激到了许清屿，他的身体轻微地颤抖起来，那几张像是有千斤重一样，他接过时险些拿不住。
打开病历本，上面清晰的大字写着——患者云徽：确诊为双侧肾衰竭。
之后的治疗记录上，却只有寥寥不到十行的字，而她的病早在半年前就已经确诊。
许清屿的喉间涌上一股腥甜，被他生生咽下。
“肾衰竭……”他喃喃地念出，可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把刀，狠狠地扎进他的心。
他缓慢地抬眼看向云珧，失神地问：“为什么她不告诉我，为什么她不好好治疗？”
云珧低下头，神色歉疚悔恨：“她瞒着我，我知道的时候，她的病情已经恶化到无法挽救的地步了。”
言罢，她却看向他，情绪控制不住地激动起来：“我倒是想知道，你和她朝夕相处，为什么就没发现她身体的异常？！”
许清屿僵住，大脑一片空白。
其实是发现过的，他察觉过的。
云徽毫无预兆留下的鼻血，和她手里的药袋子，都是她生病表现的蛛丝马迹。
但他没有关心她，没有深究，没有追问。
“我不知道……她没有告诉我。”他怔怔地说着，眼泪再也压不住，一颗接着一颗掉落在冰冷的地面上。
云珧呼出沉重浑浊的一口气：“她不说，你便不知道。许清屿，你还记得你当年是怎么跟我保证的吗？十年，你还有很多个十年，但是她再也没有了。”
说完，她抱着云徽的骨灰盒没有丝毫停顿地越过许清屿离去。
不过走出两步，身后便传来男人撕心裂肺的痛苦的嘶声。
云珧扯了扯嘴角，满目讥讽。
痛苦吗？你活该。
你受到的痛苦，还没有她受到的十分之一。
她低下头看了看怀里的骨灰盒，眼神又变得温柔似水。
徽徽，不要怪姐姐，这本就是他该承受的。
姐姐知道你不会恨他，但是姐姐恨，他从姐姐身边夺走了你，却又不珍惜你，最后让姐姐失去你。
姐姐恨不得他去死，可是那样你会怪我。
所以，只要让他痛苦就行了，他的下半辈子都会活在悔恨之中。
云珧对着骨灰盒笑了笑：“徽徽，姐姐带你回家。”
第十四章 最后的信
启信安：
清屿，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一定已经从姐姐那里知道了我死去的消息，很抱歉没有和你告别，因为我实在是没有勇气再听到你的声音了。
我怕我一听到你的声音，就会忍不住告诉你我的病，就会乞求你来见我最后一面。
但是我的样子太丑了，我不想你看到我这副模样，我希望我在你心中永远都是最美好的那个模样。
从我十六岁第一次见到你开始，到现在，一转眼竟然也过去了十年。
有时候想想，时间过得真快，可以想到我们以后还有几十年，又觉得时间过得好慢。
我幻想过我为你穿上婚纱的样子，也幻想过我们的孩子的模样，还幻想过我们白发苍苍对着夕阳相视一笑的画面。
那些场景是那么的美好，那么的浪漫，那么的令我向往。
只可惜，陪着你这些的人，再也不可能是我了。
还是有些遗憾的，我陪你度过了整个青春年华，但没能陪你走到人生的尽头。
其实我从没有觉得你亏欠了我什么，就算是当年陪你挤在地下室吃泡面的日子，我都觉得很幸福，因为有你在身边。
你以前总是会和我说，有你在，让我放心。
这句话我坚信不疑，甚至奉为金科玉律，但是你好像食言了……
不过没关系，其实我想说的是，你不必给我青春损失费，我从来都没有觉得自己损失了什么。
我的整个青春献给了你，才让我觉得没有遗憾。
那两百万，我原本是打算再努力一下的，为了姐姐我想要活下来。
可惜太晚了。
原谅我自私一次，这些钱我留了一半给我姐姐，那座房子也给了姐姐，而剩下的都在我卡里，你知道密码的，还是还给你吧。
那天看到你和别人在婚纱店里试礼服，我想你应该是好事将近，一定有许多需要用钱的地方。
清屿，很抱歉我真的说不出祝福的话。
我希望你健康平安，幸福快乐，但是我不能祝你们白头偕老。
我觉得我比任何一个人都有资格站在你身边，那个位置在我心里，只能是我。
但我，不能阻止你奔向比我更好的人。
清屿，清屿，我好喜欢喊你的名字，以前只要我喊一声，你就会应声，仿佛永远不会离开我一样。
我不是没有想过，我们在一起这么多年，感情也许会逐渐消散。
但每次看到你在我身边的模样，我都会逼迫自己不去想这些不好的可能。
我已经不奢求什么了，你只要能在我身边，我就很满足了。
不过我们还是走到了今天的这一步，从此之后，你要独自向着光明的未来奔赴，答应我，忘了我好吗？
就当我是你路上的一处风景，走过了，看过了，就足够了。
能陪你走过一段不短的路程，我心满意足，再无遗憾。熙刖
清屿，你对海鲜过敏，吃东西的时候一定要注意，如果不小心吃到了，要赶快去医院，不要耽搁。
你应酬时喝酒，会导致你的胃痛，胃药我都放在电视柜左边的抽屉里，如果疼，你就吃两粒，再喝点温水。
夏季的衣服放在客卧的衣柜里，新的日用品放在卫生间洗手池下面的柜子里，电费要按月交，水卡没用钱了要及时充。
抱歉，我是不是太唠叨了？可是我不知道那位小姐可不可以把你照顾，所以总是很担心，忍不住要多叮嘱一些。
清屿，这是我最后一次这样喊你了。
十六岁的云徽喜欢十六岁的许清屿，二十六岁的云徽喜欢二十六岁的许清屿。
但我们的故事，就到此结束了。
祝二十七岁以后的许清屿平安喜乐，无病无灾。
许清屿的人生中，再也没有那个生日和圣诞节是同一天的云徽了。
许清屿，我爱你，我好爱你。
可是如果有来世，我希望，我们可以擦肩而过。
第十五章 孤独的滋味
有人说，在一段感情中，最先认真动心的那个人就输了。
许清屿一直以为，是自己先输了的。
他骨子里是个骄傲自负的人，是永远不会认输的那一个。
年轻的时候，头脑发热，沉浸在热恋之中，他从没觉得这是一件丢人的事。
可是随着时间一天天的过去，工作的压力，生活的繁琐，都压得他喘不上气，爱情的炙热已然冷却，他开始重新审视两个人之间的这段关系。
许清屿自然清楚云徽对他的感情并不浅，甚至要比后来的他更多，但偏偏自尊心作祟。
而她的日记却告诉他，她早就爱上了他。
“2010年6月，是我第一次见到他，我喜欢上了那个穿着白色衬衣的少年。”
而她留下的最后一封信也告诉他，她是有多么的爱他，甚至不用说一个“爱”字，就从字与字的缝隙里钻了出来。
云徽。
普普通通的三个字，在他的青春里发着耀眼的光，现在却成为他看一眼就会心痛的名字。
许清屿将她的信来来回回看了数遍。
云徽的字体很漂亮，也很工整，可是信上的字迹歪歪扭扭，很多字甚至都不在一条平行线上。
信纸上还有点点斑驳干涸的血迹，褐红色的。
但许清屿知道，这是云徽亲手写的，她习惯在每一个竖的尾端勾一下。
尽管身体上的病痛让她没有力气，但是她的写字习惯是不会改变的。
看完了信，他的心已经疼得麻木，眼泪也已经流干了。
许清屿躺在地板上，很冷，刺骨的寒意只往他的骨髓里面钻，刺激着他的大脑一阵阵战栗。
“清屿。”他的耳边响起虚无缥缈的一声。
他偏过头去看，墙壁上还留有那日云徽烧照片之后留下的灼烧的黑色痕迹。
夜色里，那烧焦的图案看着有些可怖，他却什么都感觉不到。
云徽是真的狠了心要和他断了，他们过去十年的照片都被她烧了个精光，他连个残角都没找到。
她送给他的那些礼物，倒是都还在各自的位置，她没有拿走，也没有烧掉。
但许清屿亲手把它们装在了一个大箱子里，封存在了某个柜子里。
他不敢看，不敢去回想那每一件礼物背后，他们甜蜜的过去。
那是她对他的情意，每一件都是，却被他一一明码标价，打上了价格。
感情就是感情，什么都不能用来衡量，尤其是金钱。
如果可以，许清屿真的很想回到过去，给当时的他两巴掌。
眼眶中似乎又有什么涌了出来。
许清屿抬起手臂，盖住了双眼，任由泪水浸湿他的衣袖。
“徽徽，我们怎么就变成了这个样子呢……”
悲寂的声音在空荡的屋子中响起，可没有人回答他的问题。
十六岁的许清屿喜欢十六岁的云徽，二十六岁的许清屿却失去了二十六岁的云徽。
她说，他以后的日子里再也没有生日和圣诞节在一天的云徽了。
许清屿，再也没有云徽了。
他的脑海里蓦地闪过什么，他坐起身，打开手机，找出拟定“青春损失费”的那一天。
他记得……是圣诞节。
可他偏偏忘了，那天是她的生日。
许清屿低低地笑起来，那笑声满含嘲讽。
他笑他那自以为是的深情，他笑他那狂妄自大的自尊心。
她的生日，他送了一份生日礼物，是她这十年来的青春损失费。
多么讽刺，多么荒唐。
不知道她离开的时候，有没有觉得终于自由了？
许清屿自嘲地笑着，眼泪又源源不断的掉着。
他该做什么呢，他该怎么做才能弥补带给她的伤害？
做什么都太晚了，她不在了，再也不会回到他的身边了。
她还说，如果有来世，她希望可以和他擦肩而过。
她连来世他要弥补的机会都不给他。
云徽和许清屿的故事，只有十年。
第十六章 单人床
许清屿是被疼醒的，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深夜。
他无意识地蹬了一下脚，脚下响起啤酒罐倒地哗啦啦的声音。
他没在意，因为他的胃此刻传来钻心的疼，疼得他身上冷汗直冒。
挪到电视柜前，他打开左边的柜子，在里面找到了平时吃的胃药，抠出两颗丢进嘴里，胡乱嚼碎就咽了下去。
他坐在那缓了很久，感觉胃里的疼痛减少了一些，才将胃药的盒子重新装好，又小心翼翼地放回了抽屉。
摆放的就像是刚打开的样子。
他不忍心破坏这一点点云徽存在过的痕迹，他也只剩下这一点慰藉了。
待胃疼彻底消失之后，许清屿晃晃悠悠地站起身子，抓起外套出了门。
他在便利店里囫囵吞下一碗泡面。
吃的时候，他想起自己已经好几年没有吃过泡面了，地下室的那一段日子让他对泡面起了生理反应，有时候仅仅是看到都会反胃。
所以在他的事业渐渐有起色之后，他便不再碰泡面一口，也不准云徽吃。
但这碗泡面的热气没让他有一点排斥的感觉，甚至给他带来了暖意。
许清屿不可避免的想起曾经和云徽住在地下室的那段日子，似乎一分钱掰成两半花都不够。
不是他的家里没钱，只是父母当初都很反对他成为律师，所以还用上了断绝经济来源的这个办法来逼迫他回家听话。
他记得他的首场辩护，他准备了很久，最终却是失败的结果。
颓废的他第一次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不适合做一个律师，也是第一次有了打退堂鼓的想法。
他觉得丢人，没敢回到那个狭窄的地下室，就在外面乱走。
但最后，他还是回到了家门口，蹲在了外面的路灯下，像一只被遗弃的小狗。
云徽出门找到他，把一言不发的他带回了家，还给他做了个糖醋荷包蛋和一碗鸡蛋面。
她说：“把这碗面和这个鸡蛋吃了，明天又是新的一天，人不能活在过去无法自拔。”
许清屿听话地吃了，他吃的很快，那是云徽唯一一次没有拦着他让他慢点吃。
她知道他心中的不甘，没有别的发泄方式，暴食是唯一的途径。溪曰
吃完了，他躺在那张单人床上，听着云徽洗碗的声音就沉沉睡去。
醒来时，他果然像她说的那样精力充沛。
再次辩护的时候，他大获全胜。
收拾了泡面碗，许清屿酒醒了一半，但他又买了一打啤酒和两包香烟，装在袋子里拎着。
出了便利店，在门口他低头点了支烟，深吸了一口才衔着慢慢往回走。
凌晨三点半，街上安静地连树叶落地的声音都听得清，许清屿走在江边，看着眼前黑茫茫的一片，渐渐失神。
他觉得自己的未来就是这样了，漆黑一片，看不清，摸不到，也不能再往前多走出一步。
曾经他和云徽也是站在这个桥上，只不过时间不同，那时还是傍晚，江面上有大大小小的船只，闪烁着五彩斑斓的灯光。
她有些冰凉的小手被他握在掌心，不一会儿就暖和起来。
她抬起头看他，扬起纯粹干净的笑容，说：“清屿，以后我们也去坐那些船，在江上看风景好不好？”
他笑着回答：“我给你租最大的那艘船，让你看个够。”
于是她便在他怀里笑得花枝乱颤。
指间的烟燃到了尽头，烧到了许清屿的手指，让他从回忆里一瞬脱身。
承诺许下了，却没能实现。
后来的他越来越忙，连吃饭的时间都是挤出来的，更不要说这种休息娱乐的时间。许清屿将烟头丢进了垃圾桶，抬步向另一边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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