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间,玩闹了一天的沐沐早早睡下了,念娇娇坐在窗台的榻上,手里拿着一本账册,思绪却不知飘向了何方。林嬷嬷打帘进来,见房中又只有念娇娇一人,问道:“小小姐,若诗若灵呢?”念娇娇笑答道:“若灵在厨房呢,若诗这段时间也辛苦了,没什么事,就让她先下去了。”
晚间,玩闹了一天的沐沐早早睡下了,念娇娇坐在窗台的榻上,手里拿着一本账册,思绪却不知飘向了何方。
林嬷嬷打帘进来,见房中又只有念娇娇一人,问道:“小小姐,若诗若灵呢?”
念娇娇笑答道:“若灵在厨房呢,若诗这段时间也辛苦了,没什么事,就让她先下去了。”
“小小姐,不是老奴多嘴,您是郡主,按例本该四个大丫鬟,四个小丫鬟的,如今若易成了婚,若灵整日在厨房研究吃食,就一个若诗留在您身边怎么忙得过来啊!”林嬷嬷劝慰道。
念娇娇不急不缓地答道:“哪里就那么矜贵了,身边太多人我也不习惯。”
林嬷嬷还要再劝,念娇娇便转了话题问道:“嬷嬷,过几日我打算带沐沐去趟临州,然后再去趟景水。”
林嬷嬷一听,欣慰道:“小小姐,你终于想通了,这夫妻俩总是分开终归不好,小少爷如今也大了,也该见见姑爷了。”
林嬷嬷似乎没有听出念娇娇说的是个“趟”字,又自顾自地念道:“还有弘毅少爷下月大婚,礼品都准备得差不多了,如今咱们举家南下,可得早日做准备,明日老奴就开始收拾。”
而此时遥远的景水县县衙后院的书房里,誉川正拿着陈修明的家书看着,信是半个月前的了,阿明这两年颇有长进,字迹也沉稳起来。
信中有一个整段是对自家儿子的控诉,比如沐沐最近十分调皮,总喜欢坐在学步车里横冲直撞,有一次都把他撞疼了,对他生气他就对着你笑,让人一点脾气都没有了;再比如,姐姐说沐沐被大家宠坏了,居然开始学着大人了,前两天还对着若诗的脸打了几下,姐姐当即就生气了,狠狠地收拾了他一顿,沐沐被吓得眼泪都不敢掉,看起来可怜极了……
誉川将这段反复看了很多遍,脑海中也不免想到那小家伙含着眼泪被凶或者在大人怀里耀武扬威的样子……
抽屉里还有一沓银票,全是他的小妻子送来的,虽然没有只言片语。
难道他的小妻子觉得他是个吃软饭的。
安胜此时提醒道:“主子,夜深了。”
这两年安胜个子长了不少,以前的圆脸也长开了,就是黑了不少,看起来更成熟些。
“主子,过不了几天想来夫人和小少爷他们就来了,小主子今日个都满周岁了,小人还没见过他呢!想来定是十分聪慧。”
安胜笑嘻嘻地说着,完全没有想到,他家主子也没见过呢!
誉川一边收起信,一边问道:“庞翰池那边如何了?”
安胜立刻收敛了笑容,正色道:“随时可以掌握庞家。”
“叮嘱下去,不要出任何差错!”
“是!”
安胜退下后,誉川望着窗外的天道:“两年了,这景水县的天也该变一变了。”紧接着又低声说了句:“要在他们来之前……”
第二日一大早唐府在林嬷嬷的号召就开始忙碌起来,其中最为高兴就是陈修明了,他已经有两年没有见到哥哥了,陈修明这几日完全没有心思读书,念娇娇想了想,亲自带他去找夫子说明情况,并告了长假。
而今念娇娇出门都会带着谢家给她找的两个护卫王鹏实和戴乐志,二人一年多前就拖家带口的来了唐家,而今王婶子和戴婶子也都在唐府里,用起来也安心得多。
从夫子处出来,陈修明就绷着小脸,对念娇娇道:“姐姐,许齐今日没有来上学,我想去他家里跟他说一声我要去锦南府了。”
念娇娇看着这熟悉的文秦巷,想着也走不了几步路,许齐经常来家里玩,那孩子懂事又乖巧,于是吩咐若诗买点小孩喜欢的零嘴和几匹布,在陈修明的带领下去拜访了他这位同窗家。
“咦,这门怎么开着啊?”刚到许齐家门口,就看到了半开着的大门,若诗在念娇娇的示意下向前两步,随即脸色一变,走到念娇娇身边道:“夫人,里面有人在哭。”
念娇娇还没说话,陈修明立刻道:“定是又有人欺负他们孤儿寡母了。”随即风一般的从念娇娇身边蹿了出去,念娇娇无奈,只能和若诗跟上,让王戴二人先等在门外。
刚走进门就听到了女人孩子的哭声,顺着声音走下去,最终看到了一个妇人抱着许齐和一个小女孩坐在地上,而刚冲进来的陈修明则一副手足无措的样子站在一旁。
念娇娇走进去,牵起陈修明的小手,在那妇人疑惑的目光中解释道:“许嫂子不好意思,我弟弟是许齐的同窗,得知他今日没去上学,特意过来看看,不想……还望嫂子不要怪罪。”
许嫂子连忙起身,拿出手帕擦了擦自己的眼泪,又拍了拍身上的灰,有些局促地答道:“不打紧不打紧。”
她身旁的小女孩和许齐也站了起来,许齐有些许不好意思低着头,那小女孩则偷偷看了自己几眼。
念娇娇见状让若诗将礼品送上,许嫂子再三推脱,最后还是在念娇娇道:“许齐虽比修明小两岁,但二人极为投契,日后咱们两家往来还多着呢!”的话语中收下了。
随后许嫂子让孩子们去玩,请念娇娇到屋子里喝茶。闲谈中念娇娇,渐渐明白了事情的前因后果。
原本许嫂子的相公是个读书人,也考中了秀才,却不想身体不好,留下两个孩子早早的就去了,女儿许初今年八岁,许齐七岁。
这些年许嫂子绣活不错一针一线的养活这两个孩子,但好在这房子地理位置不错,偶尔租给些带着家属赶考的学子也能多些进项,这些年也攒了点钱。
但孤儿寡母的不放心,就把钱放在了孩子的大伯家,没想到前几日许嫂子去要钱,他大伯家翻脸不认人,把许嫂子赶了出来,这眼看着又到了交束脩的时间了,许嫂子实在无奈,今儿个再去,连门都不让进了。
一早两个孩子照例去布坊卖香囊手帕,那掌柜也对许嫂子的作品不满意了,并说日后只能两文钱一个的价格收了,要知道许大嫂之前都是五文一个的。
不过这也不怪人家掌柜,许大嫂这些年眼睛熬坏了,确实不如以前精细了。
两个孩子本就觉得难过,一回来看见许大嫂也在抹泪,这下好了,一家三口抱头痛哭了起来。
念娇娇正准备宽慰几句,再适当地帮一把手,不料,一个小姑娘冲了进来,直接跪在了许嫂子面前,哭道:“娘亲,卖了我吧,卖了我弟弟就有钱读书了。”
“娘亲,卖了我吧,卖了我弟弟就有钱读书了。”
小姑娘跪在陈嫂子面前来了这么一句,念娇娇看向门口,陈修明和许齐都站在那,原来刚刚三个小鬼头就躲在门口偷听呢!
许大嫂没有说话,小姑娘许初还急了:“娘亲,我知道李婶家的大丫就是卖给了张家,李大哥才娶到媳妇的,娘亲,你把我也卖去张家吧。”
许大嫂哭着抱紧许初,依旧没说话,反倒是门口的许齐跑了过来,反对道:“不行,大丫姐上次回来,手都是肿的,张家会打丫鬟的,不能卖姐姐。”
说着,小小的人也急哭了,拉着许大嫂衣袖说:“我不读书了,不读了,娘亲,娘亲你不要卖姐姐。”
念娇娇眼眶都湿润了,刚准备说话,又见许嫂子拉着许齐就朝他的屁股打去。
“让你不读书,让你不读书……”许嫂子边打边大哭。
“我不读了,我就是不读了……”许齐毫不示弱。
“娘亲,你别打弟弟了,弟弟乖,你别气娘亲了。”许初两头劝道着。
许大嫂打了几下,松了力,念娇娇见状,连忙扶住她,道:“许嫂子,您别生气……”
谁知许大嫂像是没听到念娇娇的声音一般,眼睛直直地盯着许初,一下跪在了许初面前,摸着许初的脸说:“闺女啊,你长大不要怪为娘。”
念娇娇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许大嫂,若诗连忙上前,轻扶着她。
许初点点头,说:“不会的,娘亲,弟弟读书是大事,我不会怪你的。”
看着母女俩一脸理所当然的样子,念娇娇感觉自己像是在看一场闹剧,眼看着许嫂子要将此事敲定了,只剩许齐独自一人还在坚持着“不要卖姐姐!”
念娇娇按捺住了心里原本的想法,不解道:“怎么就到了要卖孩子的地步,实在不行这房子还值一些钱啊!”
这句话终于成功引起了二人的注意,念娇娇说:“这套二进的院子应该值个五六百两吧,怎么能为了十两银子……”
念娇娇还未说完,许嫂子摇摇头,打断道:“不行,这房子不能卖,这是阿齐他父亲留给他的。”
“对啊,娘亲我们可以卖房子的,我们换个地方住,不要卖姐姐,不要卖姐姐,好不好。”许齐劝道。
“阿齐,这房子不能卖啊!要是卖了,我怎么有脸去见你爹爹!”
念娇娇被许嫂子这逻辑给气到了,京城人都知道,文秦巷的房子不便宜这小二进的宅子卖了,再买个小一点的,既有了住处又有了银钱,为何就偏偏要卖女儿!
念娇娇真的不懂,不懂卖女儿的许嫂子,更不懂才八岁的孩子为何能在家里还绝不到走投无路的时候,能心甘情愿的主动要求被卖掉!
穿到这个时间已经快两年了,和甄氏斗智斗勇时她只觉得有趣、在郊外被刺杀时她感受到了害怕,而现在,她却突然有了些无力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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