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一个老太监从人群里跑过来,神色急切:“帝师大人,陛下有请!”贺景然微微皱眉,欲要随他离去。顾长歌想到刚刚听到的急报,开口叫住了他:“我和你一銥誮起去!”贺景然回头对上她坚持的眸色,本欲拒绝的话转了个弯,最后还是点了头。
喊完这句话,那名士兵从马上跌了下来,滚落在顾长歌的脚边,生生咽气!
许是刚才那道情报过于骇人,引得京城内一片混乱,人心惶惶。
突然,一个老太监从人群里跑过来,神色急切:“帝师大人,陛下有请!”
贺景然微微皱眉,欲要随他离去。
顾长歌想到刚刚听到的急报,开口叫住了他:“我和你一銥誮起去!”
贺景然回头对上她坚持的眸色,本欲拒绝的话转了个弯,最后还是点了头。
一盏茶后,两人到了御书房。
屋内一片狼藉,处处可见破碎的金银玉器。
“砰”的一声,又一个玉器被砸碎。
官员全部缩起脑袋,躲在角落,没人敢在皇帝正怒之时冒头。
这时,一名老臣颤颤巍巍走出来,语气哀然:“陛下,南国已经没有统领全军的人了!”
“这还用你说?!”皇帝指着他唾液纷飞,“朕是问现在谁能上战场!”
满殿沉默。
平日在殿上争论吵架,如今事及身家性命,一个个都是缩头乌龟。
贺景然站在一众官员中,沉默不语。
突然,一道清脆的声音划过大殿:“陛下,臣愿!”
顾长歌走到殿中请命。
一时间,所有官员都看向她,贺景然也皱紧了眉。
“你……”皇帝眼睛微眯,不知在心里盘算着什么。
这思考的动作,顿时让某些人惊慌了起来。
“陛下!不能让她上战场啊!”宰相连忙站出来劝,“顾家有通敌叛国的先例,顾长歌身为顾家后人,她要是拿了兵权后背叛南国,该如何是好?!”
此话一出,众朝臣纷纷点头:“是啊,不能把兵权给她!”
闻言,顾长歌拼命压着怒火,尽量平声:“我顾家三代功臣,铮铮烈骨,断不会做出这种事!”
宰相冷哼一声:“红口白牙一张嘴,你觉得谁敢信你?”
顾长歌看着这群小人,只觉悲哀。7
最后,她只能看向皇帝,希望他能放权。
这时,大太监走到了皇帝身边,小声耳语了些什么。
皇帝听后面露一喜:“你说的对!快把人带过来!”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不明所以。
片刻后,一道道锁链摩挲的声音响起,只见一个妇人被侍卫羁押着走入殿中。
赫然是顾长歌的母亲!
顾长歌一惊:“娘!”
她惊慌地想过去,却被顾母身边的士兵挡住了去路。
母女俩隔着两把长枪,却像是隔着生死两端。
顾长歌克制着情绪,转头望向龙椅上的皇帝:“陛下这是何意?”
皇帝得意嚣张:“顾长歌,你出征后,朕会让人照顾好你的母亲,让你无后顾之忧。”
无后顾之忧?这分明就是在用母亲的命威胁自己!
这一刻,顾长歌对天家的唯一敬意也消散了。
她心中除了悲凉,什么都不剩。
顾家护的国,护的人,一个个都忌惮他们,要让他们死。
就算是走到面临国破家亡这一步,还在自私自利的算计……
顾长歌突然有些疲累,她不知道,这样的国,这样的君,护着何用!
“长歌。”顾母突然开口叫了她。
顾长歌转头看她,就听她说:“我们顾家护的不是某个人,而是南国,是生活在这片土地上千千万的百姓!你记住了吗?”
凝着母亲坚定的眼眸,顾长歌呼吸一颤,点了点头。
见状,顾母才看向高台上的皇帝,高喊道:“顾家三代忠烈,忠心耿耿,灭南蛮,杀倭寇,战功赫赫!今因战败,老妇愿已性命赔罪,望南国千秋万代!”
听着这些,顾长歌心里产生了一丝不妙的情绪:“娘……”
顾母却只朝她温柔一笑,目光描摹着她的模样,一遍又一遍,好似要将她永远记在心里,永远无法忘却。
最后,她说:“长歌,做你该做的事情,不求流芳,但求无愧。”
话落,顾母挣脱士兵的扣押,义无反顾冲向石柱!
顾长歌目眦欲裂,惊慌大喊:“娘,不要——”
“砰!”
顾母的额头撞在石柱上——
刹那间,天地轰鸣,血光四溅……
殿前,所有人看着这一幕,一时都忘记了呼吸。
也没有人再拦着顾长歌。
她磕绊的跑过去,将母亲抱进怀里,害怕地捂着她额头上往外冒的鲜血:“娘,你不要吓我……你醒一醒好不好?”
“太医!太医!贺景然,你救救我娘,你叫太医来救救她!”
顾长歌声泪俱下,一声撕心裂肺的呼喊响彻在殿堂之上。
然而从始至终,贺景然只是漠然背手站立。
无力的哭喊间,顾母的尸体慢慢变凉,变冷。
不知过了多久,太医才姗姗来迟:“人已经死了。”
此话好似挖走顾长歌心头的肉,疼得她躯体蜷缩。
鲜血沾满双手,顾长歌看着自己满是鲜血的双手不停抖动。
她转头环顾在场的所有人,满腔悲愤,却无从发泄。
这里,所有人,都是刽子手。
若可以,她好想杀了他们为家人报仇!
可自己不能!
母亲临死前的字字句句还在耳边回荡,身为顾家人,她从来没有选择。
顾长歌闭了闭眼,将心里无尽的悔,恨都压下,然后起身朝人群走去。
顾长歌每往前一步,他们就往后退一步。
直到她走到阶梯下,皇帝慌了神,大声喝止:“顾长歌,你要干什么?”
顾长歌凝着他眼里的惧怕,咽下嘲弄,慢慢跪地:“臣……请战。”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愣了,目光复杂。
顾长歌不在乎,心里再痛,她也要完成父亲和母亲的遗愿!
贺景然看着顾长歌单薄的背影,心中弦被轻轻触动。
他走出来正色道:“陛下,顾家忠义,想必不会自毁名声。”
皇帝一向信任贺景然,闻言便放下了顾忌:“那就依帝师所言,命顾长歌为大统领。”
“顾将军若是能战胜归来,朕定会还顾家清白。”
闻言,顾长歌心中没有丝毫触动。
如今顾家人都死光了,这句清白根本不能让他们活过来!
一切都晚了。
顾长歌沉默抱起母亲的尸体,一步步走出大殿……
次日,京城城门。
贺景然站在城墙上,目光灼灼地看着远去的军队里为首的渺小身影。
“看什么呢?”萱忆公主见他专注的模样,也往前看去,却只瞧见一片烟尘弥漫。
“没什么。”贺景然收回目光。
萱忆公主也不多问,挽住了贺景然的手臂:“景然,我们什么时候再成婚啊?”
贺景然抽回自己的手,淡漠回:“战事未定,臣现在还没有成婚的心思。”
闻言,萱忆公主脸色一僵,随即想到了什么。
“你刚刚是在看顾长歌吗?你丽嘉是不是想等她回来好娶她?!”
等她回来……娶她。
心被这几个字刺了下,贺景然掩在袖中的手微微攥拳,最后对身边的侍卫命令:“如今京城也不太平,送公主回宫。”
“贺景然!”
贺景然没有理会萱忆的怒喊,径直下了城墙。
途经将军府时,他脚步一顿。
曾经热闹的将军府如今大门紧闭,已然失去了人烟气息,一片荒凉。
突然,他想起了之前顾长歌身穿嫁衣的样子。
那身红衣衬得她唇珠红润,身姿高雅,如她手中那杆红缨枪一样——耀眼,绚丽。
再想到刚刚她出征时,甚至都没回过头,就好像这京中再没她牵挂之人一般!
贺景然心里突然有些不舒服,不过只是一刹那,这情绪便消失不见。
……
雪花纷飞,春去秋来,转眼距离顾长歌出征,已过去半年。
战事捷报一道道传回京城。
“报——顾长歌已连续夺回五座城池!”
半年前,敌国耗费了数十万兵力才拿下南国七座城池。
如今半年时间,顾长歌竟已收复了大半!4
此时,边关将军营帐。
顾长歌脱下铠甲,掀开里衣。
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都被纱布缠绕,随便一动都是血红一片。
尽管疼,但她知道自己必须撑下去!
突然,门口传来一道声音:“顾将军,有你的信。”
顾长歌系上衣服:“进来吧。”
“是。”小兵将信件送到后便离去了。
顾长歌将信件打开,信中写道:“望早日归来。”
没有落款,但她还是一眼就认出了这是贺景然的字迹。
顾长歌不知贺景然这是什么意思,她静默了很久,抬手将字条扔进了炭炉。
火焰燎起,霎时燃烧殆尽……
两日后,顾长歌带兵攻打天堑城。
没料到敌军突然又了增员,这一场仗打得过于惨烈,死伤无数。
“将军!快撤!”林泽勋一刀砍死顾长歌身后的敌人,大声喊道。
顾长歌看向天堑城城门,父亲的尸首还挂在上面。
“不!还有机会!”顾长歌看着被敌国士兵护在后方的敌军将领,握着红缨枪的手不断收紧。
随后她勒紧缰绳,越过厮杀的将士,径直朝敌将而去!
身上还未结痂的伤口被撕裂,旧伤,新伤不断叠加,鲜血染红了白甲,她丝毫不顾。
顾长歌甚至记不清自己这一路而来杀了多少人,直到一枪戳穿敌军统帅的胸膛——
她迎着敌军惊恐的目光,高举起刚砍下的头颅,嘶声高喊:“将士们!听我号令!灭敌军!夺回天堑城,威我南国名!”
身后将士们满身浴血,振臂高呼:“夺回天堑城,威我南国名!”
“夺回天堑城,威我南国名!”
随着顾长歌的红缨枪所指之处,南国将士立刻摆出了新的阵型,向敌人冲杀。
“杀啊!”
一呼百应,南国的将士像被注入了希望,一改之前的颓势,奋力厮杀!
另一边,早已冲进敌营的林泽勋率先登上城门,割断绑住顾老将军的绳子。
霎时,顾老将军的尸首从空坠落——
顾长歌感觉自己快没有力气了,但见到这一幕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飞快跳下马上前,接住了只剩残骸的尸首。
动作之间,鲜血慢慢流了一地,顾长歌跪在地上,毫无察觉。
她只是紧紧的抱着许久未见的父亲,泪水划过脸颊,和血融合在一起。
“长歌。”温柔的呼唤从前方传来。
顾长歌倏然抬头,追击的队伍人影模糊,却恍惚间,好像看到了母亲。
“娘?”
接着,兄长、长嫂、三叔、婶婶……一个个走过来。
最后,身材高大的男人身着铠甲走到母亲身边。
看着顾老将军熟悉的面容,她终于忍不住哽咽:“爹……”
“爹,我守住了……”
她像小时候一样,跑着扑进了顾老将军的怀里。
下一秒,却一脚踏空,坠入了无尽的黑暗……
等林泽勋从城墙上下来,看到就是顾长歌直直伫立在天堑城门口,与顾老将军的尸身紧紧相拥,至死不屈!
……
此时,京城已入寒冬。
随着最后一道捷报传回京城,第一场雪也飘然落下。
贺景然看着,不知为何心里一直无法安定。
他压下情绪,刚要继续前往宫内。
突然,街道上有人匆匆大喊着:“顾家军凯旋归来了!”
贺景然一愣,转身就往城门走去。
到时,城门口已经围了不少百姓,他们一个个满脸笑容地等待英雄回归!
他看着大开的城门,心里无端有些紧张。
顾长歌……就要回来了!
他有太多话想同她说。
思虑间,只听身旁突然有人喊了句:“看,进城了!”
贺景然倏然抬头,就见一个个身着盔甲的士兵步行而入。
他们身着白色丧服,有的断了手臂,有的只能靠他人背着。
欢呼声倏然顿住,城门口压抑的气氛导致连呼吸声都听不到。
贺景然只觉得不安愈发强烈,他视线扫过一张张陌生的脸孔,却怎么都寻不见顾长歌。
他看着为首的林泽勋,攥紧了不知为何发抖的手,上前问询:“顾长歌呢?”
林泽勋抬眼看向他,默了一瞬,让开了身后的位置。
贺景然瞳孔一缩!
他身后,赫然是一口黑棺!
一种混乱的情绪袭来,瞬间冰冻住了四肢。
贺景然压住心中荒唐的猜测,强装镇定,厉声道:“林副将,你这是何意?!”
林泽勋没回,只是转身对那口棺木跪了下来,眼眶发红。
下一瞬,他身后所有的士兵也随之跪下。
刹那间,盔甲碰撞声如冬日雷鸣震响整座京城——
耳畔嗡鸣间,贺景然只听到林泽勋沙哑的嘶喊:“顾家军出征三十二万人,死亡十七万人,主将顾长歌——战死沙场,以身殉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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