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柔安怔在原地,有一瞬觉得自己失聪了。六年来,李邵修第一次叫她“雨曦”,然而带来的却是“断了吧”。江柔安收紧手,努力扯开僵硬的嘴角:“好。”她不记得是谁先挂了电话,只记得雪很大,风把她眼睛吹红了。等回到别墅,江柔安看见李邵修正坐在沙发上,四周弥漫着淡淡的烟草味。
江柔安怔在原地,有一瞬觉得自己失聪了。
六年来,李邵修第一次叫她“雨曦”,然而带来的却是“断了吧”。
江柔安收紧手,努力扯开僵硬的嘴角:“好。”
她不记得是谁先挂了电话,只记得雪很大,风把她眼睛吹红了。
等回到别墅,江柔安看见李邵修正坐在沙发上,四周弥漫着淡淡的烟草味。
在那淡漠的目光中,她率先打开了话匣子:“我东西已经收拾好了,马上就走。”
“不用走。”李邵修吐了个烟圈。
江柔安步伐一滞。
李邵修捻灭烟,将一张黑卡放在桌上:“这栋别墅已经转到你的名下,往后你一切的消费都由我负责,算是这些年对你的补偿。”
他停顿了瞬:“至于江氏是死是活,只能看你爸的能力。”
说完,李邵修起身径直朝大门走去。
擦肩而过的冷漠让江柔安心如锥刺。
她攥着手,指甲深陷掌心:“我从来没有把救江氏作为爱你的目的。”
她也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对一个人这么死心塌地。
死寂中,李邵修的声音无比清晰:“把心留着吧,给以后对的人。”
话落,他一步步离开。
风从门的开合中吹进来,差点把江柔安扑倒。
她站了很久才有了力气上楼。
李邵修的东西都还在,仿佛他下了班就会回来。
可江柔安知道,这个充满了他们回忆的地方从今往后只剩她一个人了。
只是她没想到先离开的,竟然是李邵修。
寂静冷夜。
江柔安蜷缩在床边,浑身烫的像被火灼烧着。
恍惚中,她想起小时候发烧,江母把她抱在怀里轻声安慰。
她忍着全身的痛拨通江母的电话,可响了几声后便被挂断。
江柔安红着眼,倔强地一次次按下拨通建。
直到整个房间都环绕着机械的女声:“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用户已关机……”
听着不断重复的话,江柔安的心一点点变冷,连同身体的痛苦都变得微不足道。
新年将至,外面已是一片喜庆。
江柔安抱着毛毯坐在沙发上,嘴里衔着李邵修经常抽的烟,目光空洞地看着窗外。
忽然,门铃响了起来。
她眸色微微一亮,撑着身体去开门。
是李邵修的助理。
他递出一张婚礼请柬:“陈董让我送来的。”
江柔安僵僵接过,只觉这薄薄的纸重如千斤。
她看着请柬上亲吻的两个娃娃,又想起父母的冷漠,眼里顷刻爬上密密麻麻的血丝。
她从没觉得活着是这么累的一件事。
望着漫天的雪花,江柔安眼底最后的光芒渐渐熄灭。
天渐黑。
江柔安坐在放满水的浴缸沿上,木讷地用打火机点燃婚礼请柬。
看着它烧完才拿过一旁的安定药,倒出一把淌进浴缸后塞进嘴死死吞下。
锋利的刀刃深深划过手腕,割裂的疼痛让江柔安呼吸一窒。
但在这种痛苦中,她找到了解脱。
伴随着生命渐渐的流逝,泪水划过江柔安惨白的脸。
下辈子,她希望最爱的人是自己……
医院,血液内科。
叶明辰刚准备下班,却见李邵修站在门口。
李邵修先声夺人:“你和江柔安在一起了?”
闻言,叶明辰目光掠过丝诧异,只觉这问题荒唐可笑。
“先生,我想你误会了,她只是我的病人。”他蹙起眉,“另外,你作为她的家属,不该关心她流产甚至得了晚期血癌的事吗?”
听到这话,李邵修一怔:“你说什么?”
流产?晚期血癌?
这都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叶明辰脸色微变:“你不知道?她如果不接受治疗,可能连三个月都撑不过去。”
几乎是瞬间,李邵修整个大脑都被江晴苍白的脸和那一句句无力话语充斥。
下一刻,他拿出手机拨通江柔安的电话,匆匆离开医院。
然而电话始终无人接听。
隐隐的,一股从未有过的不安和恐慌占据了李邵修的心。
他赶回别墅,当看到里面一片漆黑,他呼吸都慢慢僵住。
李邵修跑上楼,可房间依旧是一片死寂,只是地上淌着很多水。
他心一悬,几步上前推开浴室的门。
当看见浴缸中浸泡在血水里的人时,李邵修心脏骤然紧缩。
“江柔安——!”
救护车的鸣笛声像是把利刃划破原本寂静的夜。
车刚停进医院,医生护士便将移动病床抬下来朝抢救室狂奔。
李邵修紧紧握着江柔安冰冷的手,猩红的双眼中满是从未有过的恐慌。
直到抢救室门口,护士才费力地拉开他:“家属请在外面等候!”
“嘭”的一声,门被关上,手术灯也随之亮起。
李邵修僵在原地,只觉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耳畔所有声音也都消失。
他生硬地低下头,看着掌心的鲜红,双手一颤。
有那么瞬间,他已经感受到了江柔安在自己怀里失去了心跳。
李邵修挪步至墙边,这才让自己有了支撑。
夜渐深,医院最后的喧嚣也归于平静。
寂静走廊尽头灯已灭的抢救室,只有个清冷孤寂的背影立着。
……
冬日暖阳透过窗落进病房中。
在各种医疗仪器的运作声里,病床上的人慢慢睁开了眼。
望着洁白的天花板,江柔安恍惚的目光渐渐有了焦距。
她……还活着?
江柔安蹙起眉,下意识地动了动手臂。
细微的动作惊醒了一直趴在床沿的李邵修。
他直起身,布满血丝的双眸一亮:“你醒了。”
沙哑的声音让江柔安心微微一窒。
她转眼望去,指间李邵修坐在病床旁,他眼睑乌青,下巴满是胡渣,身上的衣服也皱巴巴的。
眼前的男人与平时那个冷傲矜贵的陈氏董事判若两人。
江柔安张了张嘴,千言万语似是都哽在了喉咙说不出。
心绪挣扎中,她红了眼。
看着那双噙满泪水的眼睛,李邵修心不觉收紧
他拧着眉目,语气多了分怒意:“你是不是疯了?”
闻言,江柔安眸光渐黯:“对不起……”
如果软弱是错,她的确是该道歉的那个,只是她没想到自己还有醒来的机会。
听着这么无力的话语,李邵修神色一凝,眼中掠过丝懊恼。
他紧绷着唇线,半晌才站起身:“先好好休息,所有事等你康复后再说。”
康复两字像是针刺进江柔安疲惫的心。
她望着李邵修的背影,扯着嘴角:“陈哥,我……”
“我会找最好的医生治你的血癌。”
听到这话,江柔安浑身一怔。
“咔哒”的轻响,房门被关上。
她呼吸渐沉,眼眶中的泪水划过脸庞。
即便李邵修不说,江柔安也把那句话当做她对自己的补偿,毕竟她能从他哪里得到的也只有这两个字而已。
没多久,一阵敲门声打破了病房中的宁静。
江柔安转头望去,是叶明辰。
他走了进来,细看了她的脸色才开口:“医生和病人的缘分,总是在这儿。”
江柔安苦笑:“我还能活多久?”
叶明辰沉默,目光中掠过丝不忍。
无言的回答好像已经给了江柔安答案,她含泪扯出个笑容:“我什么时候能出院?我突然想起我还有很多事没做。”
叶明辰看着那抹苍白的笑,心微微发闷:“半个月左右。”
半个月也许对一个健康的人来说是不过十五天,可对江柔安来说却如同十五年。
江柔安望着天花板上暖黄色的灯光,好半天才哽咽着开口:“麻烦叶医生,能帮我找一个安静的地方吗?”
几天后。
临近除夕,漆黑的夜多了几道璀璨的烟花。
江柔安站在窗前,遥遥望着不远处高楼的霓虹灯。
忽然间,身上多了件带着温度的大衣。
她怔了怔,转头望去,嘴里的“陈哥”在看到来人后咽了回去。
“谢谢你,叶医生。”江柔安轻声道。
叶明辰看向她刚刚发愣的方向:“你身体不能受凉。”
一句关心让江柔安心里淌过些许暖意。
“另外,房子我已经找好了,你随时可以搬过去。”叶明辰顿了顿,又问,“你确定不告诉他吗?”
闻言,江柔安目光一凝。
她知道叶明辰说的是李邵修。
这些天李邵修来了几次,每次都会等她睡着才走。
但她也知道他快要和林雪瑶结婚了……
江柔安突然道:“其实他不是我姐夫。”
“我知道。”叶明辰声音低沉。
从那天李邵修来找他时,他就发觉他们关系并不简单。
只是他没想到江柔安会选择那么极端的方式结束生命。
“嘭!”
一声巨响,天空绽放起耀眼的烟花。
闪烁的光芒映照着江柔安的脸,微红的眸子中除了难以言喻的思念便是无尽的迷惘。
叶明辰看着她,深邃的目光掠过丝莫名的情绪。
眼前的人似乎比他想象中还要脆弱,就像个泡泡,一碰就碎……
细雪纷飞,路灯昏黄。
李邵修依靠着车门,脚边的六个烟蒂渐渐被雪淹没。
他望着医院住院楼,手缓缓攥紧。
忽然,手机响了起来。
是林雪瑶。
李邵修犹豫了一下才按下接听键:“有事吗?”
“你在哪儿?”林雪瑶问道。
他吐了个烟圈:“医院。”
林雪瑶迟疑了片刻后又问:“我们的婚礼……继续吗?”
听到这话,李邵修心微微一沉,脑海中不觉闪过江柔安的脸。
他扔掉烟,嗯了一声再没说其他的话。
沉默了十几秒后,林雪瑶率先挂断了电话。
李邵修仰头深吸了口气,却依旧无法平复心中的烦乱。
半晌,他拉开车门坐上去驰骋而去。
又下了一夜的雪,树枝上的冰柱在阳光下闪着粼粼光芒。
江柔安坐进叶明辰的车里,拢了拢身上的棉袄:“麻烦你了。”
叶明辰也坐进车里,脸上带着抹浅笑:“别客气,说起来我该谢谢你。”
“谢我?”江柔安愣了愣。
叶明辰发动车子:“让我有了休长假的理由。”
闻言,江柔安眼中掠过丝疑惑。
“你身边不能没有人照顾。”叶明辰看了眼后视镜中的人,“希望你不要嫌弃我这个临时邻居。”
听了这话,江柔安立刻明白过了。
她低眉嗫嚅了一阵:“我会付你工资。”
“如果你这样做觉得心安的话,我就收下。”叶明辰道。
江柔安靠着车窗,沉沉叹了口气。
或许远离了现在的一切,她在走的时候才会得到真正的平静吧……
车在十字路口拐了个弯,与一辆黑色宾利擦身而过。
李邵修将车停下后,步伐匆匆地朝江柔安的病房走去。
可推开门,里面只有个正在整理被子的护士。
他瞬时愣住:“江柔安呢?”
护士抬起头,上下打量了一下后反问:“您是李邵修先生?”
李邵修点点头。
护士从口袋里拿出一封信递给他:“江柔安已经出院了,她托我把这封信给您。”
李邵修看着手里的信,整颗心都像是被无数根针刺着,以至于拆开时,双手都有些发颤。
信很短,只有寥寥八字。
——千山万水,代我见你。——
他紧皱的眸子颤了颤,恍觉手里的纸重如千斤。
李邵修立刻拿出手机,一边往外走一边拨通江柔安的电话。
然而对方却已经关机。
他眉目紧拧,又给她发了条微信消息。
——你在哪儿?——
发送后,小小的红色感叹号像是把刀砍断了他心底紧绷的弦。
李邵修抑着越渐艰难的呼吸,再次按下拨通建。
依旧关机。
李邵修脚步一滞,攥着心信的手慢慢收紧。
凛冽的寒风像是灌进了他空荡的心里,尖锐的刺痛在身体中炸开。
他喘着粗气,微红的双眼死死盯着手中的信。
下一刻,李邵修给助理打去电话:“去找江柔安,就算把整座城翻过来也要给我找到她!”
午后的阳光找照在身上暖洋洋的。
江柔安裹着毛毯坐在阳台,眯着眼昏昏欲睡。
叶明辰端着热水和药走过去,轻轻坐下:“把药吃了去床上睡吧。”
江柔安睁开眼,呼出口气:“想多晒晒太阳,怕以后没机会了。”
闻言,叶明辰面色一凝。
江柔安望向楼下的鸢尾花盆栽,思绪渐渐飘远。
叶明辰找的地方很好,一栋带小院的复式小楼,打扫干净的院子里栽种着精心培护的鸢尾花,宁静美好。
江柔安接过药仰头吃下,语气多了分歉意:“这段时间都要麻烦你了。”
其实她和叶明辰不过是萍水相逢。
真要说起来,她还欠他两个人情。
叶明辰笑了笑:“你又不是不给工资。”
江柔安眼眶微微一涩,或许等自己走的那天,身边也只剩下他了。
忽然,她脸色一变,喉间涌上一股腥甜。
江柔安一躬身,吐出口血。
叶明辰心头不由一紧,慌忙拿纸帮她去擦嘴角的血。
江柔安看着地上的血渍,泪意涌上双眼:“叶医生,血癌患者死的时候很痛苦吗?”
听了这话,叶明辰一噎。
半晌,他才放轻了声音回答:“不会。”
江柔安似是放下了心,微微喘了几口气后靠着椅背慢慢睡去。
恍惚中,她又梦见了李邵修,那个眼中只有她的人……
叶明辰看着即便睡着却还是蹙着眉的人,手不觉抬起想去触摸那张消瘦的脸。
可在反应过来后,他有些懊恼地攥紧了拳。
起风后,叶明辰俯身将熟睡的江柔安轻轻抱起,把她放到床上盖好被子。
“陈哥……”
细细的呓语让他眼神一滞。
叶明辰紧抿着唇,第一次选择放肆,抬手抚了抚江柔安额前的碎发。
天盛集团,董事长办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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