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不管怎么说还是对他百分百信任的，天都黑了，都没担心过他会不会带她去什么不好的地方。 赵一栗坐在他自行车的后座上，被他指引着抱住他的腰，他能感觉到她其实还在抽泣，身体在靠着他微微发抖。 最后她昏天黑地地哭了一场，他都不知道她那么瘦那么小，眼泪却有那么多，一包tຊ又一包的餐巾纸都擦不干她的脸颊，如果把她的眼泪全部收集起来，会不会能把他整个人
要住在家里。宋润洋表面上是个温和友善的人，对所有人都很好，但实际上，他总是十分谨慎地判断、维持着和所有人的必要社交距离，这是父辈耳濡目染给他保护自己的人生智慧。
所以，宋润洋认识数量庞大的各色人等，但实际上被他认可、能作为他朋友的人，并不多。
父母总是热心地让他的那些堂弟到家里由他照顾，也是因为了解他的这个性格，除了希望他们作为血亲多多相处增进感情之外，心里肯定也存了弟弟们对他也是个陪伴的想法。
赵一栗在那时就已经是个明显的例外。
宋润洋在最初判断，他要帮助赵一栗，必然是要了解她的，而作为获得她的信任、让她打开她那个小世界的门的交换，他也分享出自己的一部分世界给她，这是无比正常的、建立正常友谊的步骤。
但他实在低估了赵一栗的依赖带给他的快乐。
他的一个堂弟喜欢养猫。
堂弟说最喜欢放回家的时候，一开门，这些小猫不管在家里哪个角落，都会第一时间把尾巴竖得高高的、一边“喵喵”叫一边蹭他的脚踝，然后争先恐后地歪倒在地上，请他摸摸它们脆弱又柔软的肚皮。
但与此同时，如果家里来了任何陌生人，哪怕是宋润洋这种对猫儿们而言时不时会看到的人，猫也会飞快地跑开、把自己藏到各种匪夷所思的角落，没有好吃的罐头或者猫条，光靠喊是喊不出来的。
这意味着，猫儿们的这份亲昵和依赖，是朝夕相处的主人的专属，他的堂弟很享受这种独属于他的待遇，为此就算家里的所有衣服都沾着猫毛都没有关系。
而赵一栗，那不是一只猫，那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当少女把她的小世界尽数交到宋润洋的掌心，自愿在精神上成为一只蜷缩在他怀里的小兽，对其他所有人都保持着戒备，却任他拨弄、擦除、赠予她喜怒哀乐的时候，不知天高地厚的宋润洋不懂这对赵一栗来说是一件多么危险的事，也就没有嗅到危险其实也同时悄无声息地降临在他的周围。
他只沉浸在这比照料堂弟们多百倍、千倍、万倍的满足里。
他放开手任缺乏安全感的少女攀缠，不知不觉，为了让她把自己缠得更紧些、他开始主动露出更多的平时不轻易向外人展示的地方，他向她讲述他的家，他的血亲，他独处时喜欢做什么事，他为什么对某些事有这样那样的看法。
这才不是喜欢，事实上少年时的宋润洋的判断也没错，站在如今一个成年人的角度，宋润洋觉得当时他和赵一栗的关系放在什么类别都不合适，因为它已经趋于微妙的病态。
他们那时候都还小，所以很多事都把握不住合适的界限，但如果非要追究责任，他肯定才是需要被问责的那一个，因为赵一栗对他的精神渴求，是出于想要求生的本能，而他对赵一栗的精神豢养，却是出于想要索取更多的贪婪。
但无论如何，直到初中时代结束，宋润洋都坚持认为，他对赵一栗的所有感情里，是完全没有包括任何掺杂了“喜欢”的感觉的。
这个观点，让宋润洋初二在被当面询问“你是不是在和你们班的班长谈恋爱”这个问题时，毫无犹豫地给出了“我对她没有那方面的想法，平时在学校也不要乱传”的答复。
他觉得自己答得很好，首先，他没有说谎，他心里确实是这么坦坦荡荡。
然后，整个初二下学期对于赵一栗来说很不好过，车祸骨伤的后遗症和愈发繁重的学业几乎将她压垮。
宋润洋很快就意识到，此时的赵一栗在抗拒日常在学校和他有什么接触，他主动靠近她，反而会令她不安。
宋润洋是理解的，赵一栗那时候很害怕左腿再不能复原，而能跑能跳、成绩也开始取代她逐渐常驻班级第一名的自己，会刺痛她。
所以她不来问他题了，放学也不等他了，每天放学后在电话里就只简单询问一下作业。他不奇怪，只要她觉得舒服，他是没有关系的，反正他知道赵一栗那时候不上体育课，总会悄悄趴在人走光的教室的窗边看他打球。
也不管有没有用吧，能逗她高兴一点儿是一点儿，她看他打球时，他会刻意地耍点儿花样。操场旁边有多少女孩子在看他，他不关心，他也不能多转身去瞄赵一栗还在不在那窗户边上，不然她会走。
宋润洋那时候很担心，他觉得赵一栗不能再按她的方式高压生活。她的状态明显比从前任何时候都差。但是他找不到机会和她多相处，那时候她每天都早退，在家里所有时间都分给复健和写作业，经常累得半路睡着。
这些事都还是她和她同桌聊天，他竖起耳朵听来的。他自己在电话里和赵一栗多说一句的机会都没有，每次说完作业就回答“嗯，谢谢，你去忙吧，我也要去做事了”，但是她又不挂电话，非要他先挂。
哎，小事，她喜欢怎么样就怎么样吧，他无所谓的。
宋润洋的预判没有出错，赵一栗月考一次比一次退步得明显，终于被班主任叫去了办公室。他当时也因为没考好，站她身边，看她强忍着才没有哭出来的表情，难受得就像心里有好几根针在同时扎。
他差一点就直接和班主任呛起来了——她都这样了，为什么还要苛求她的考试成绩？她是个人，又不是专门考试的机器！
就知道长着嘴叭叭叭叭叭，为你们好为你们好，虚伪死了。人不是你放手心里小心翼翼看护、生怕一个不留神她就枯了根，你们才不心疼，你们只管她还能不能像从前一样开花、担心她最后不能给你们结挣脸面的果。
不过那也是个契机。赵一栗那天下午没有去医院，宋润洋也没有什么打球的心思，拿着书包在操场上绕了一圈，回来发现教室被锁了，他在打球后翻走廊窗户到教室拿东西是轻车熟路的事情，这次扒窗户一看，赵一栗正趴在她课桌上呜呜地哭。
她哭得太投入了，整张脸都埋臂弯里，头发也快哭散了，都没有发现窗户上扒了个人。
他赶紧编谎话，想让女孩去陪他吃饭，被识破后又使出了浑身解数哄她，终于让她一边小声抽噎还一边乖顺地跟他走。嗯，不管怎么说还是对他百分百信任的，天都黑了，都没担心过他会不会带她去什么不好的地方。
赵一栗坐在他自行车的后座上，被他指引着抱住他的腰，他能感觉到她其实还在抽泣，身体在靠着他微微发抖。
最后她昏天黑地地哭了一场，他都不知道她那么瘦那么小，眼泪却有那么多，一包tຊ又一包的餐巾纸都擦不干她的脸颊，如果把她的眼泪全部收集起来，会不会能把他整个人都泡在里面？
但不管怎么说，哭过了，又被他带着还算痛快地发泄了一番不满；吃饱了，还主动要找他要作业抄、为自己减负了，宋润洋很满意自己的努力成效。
同时，他又因为赵一栗最后那双还湿漉漉的、望向他的眼睛，以及临别前嘴里还不忘对他叮嘱的“注意交通安全”，感到了久违的、仿佛盛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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