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凌云飘在车顶，看着城中街道如旧，心中难得平静。
刚才钟景恒的话别人没听清，但她听得一清二楚。
钟景恒那句，是对她说的。
“想要的”……
尚凌云重复着这三个字，也陷入了迷茫。
生前受尽折磨时，她觉得自己看得分明也恨得分明。
她恨基地众人欲念滋生，骂她妖怪将她逐出城；她恨自己多嘴多做，一朝心软救了白眼狼，又将自己的秘密吐露，招致祸事；更恨钟景恒，糟蹋了她一片真心，任由别人对她抽筋扒皮，吸血割肉。
所以那时，她恨不得将这些人全都杀了，以泄心头之恨，也一心求死，想着死亡就能解脱。
但现在成了魂魄，漂浮在钟景恒身侧这些天，她受了太多打击。
她一下子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了。
好像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苦衷，每个人都身不由己。
比如钟景恒，这两天她已经看清楚。
什么审判长，在高层眼中也不过一条干活的狗。
有事钟无艳，无事夏迎春。
尚凌云一时理不出头绪，她甚至想，自己是不是恨错了人？
她还在出神的想着，突然发现自己停下了移动。
实验室到了。
尚凌云一路跟着钟景恒进入实验室，竟然觉得陌生。
不过几天而已，再踏入这里，还是一阵不适。
她仿佛还能闻到消毒水的味道，看着身穿白大褂的人员还会下意识的颤抖。
这里实在承载了她太多痛苦的回忆。
以至于来到这里，她哪怕是灵魂，也仿佛感受到了疼痛。
尚凌云跟着钟景恒，竟走入一个陌生的地方。
这里像是一个开阔的大厅，每个人神色凝重，步履匆匆。
她看到几个熟悉的面孔，带着口罩和护目镜，正拿着滴管从试管中提取红褐色的液体，她几乎一瞬便确定了，这是她的血。
尚凌云顿时想起那些痛不欲生的抽血时刻，忍不住颤抖了下。
她都快忘了，几天前，她还在实验室中，看着源源不断的血液流出她的身体，每次都以为自己要死了，但又每次都活了过来。
尚凌云心中伤痛，转头向别处看去，余光瞥见桌上一人的笔记。
她走近去看，字迹十分熟悉，是故渊的笔记。
故渊……
她正想着，便听到人说：
“审判长说笑了，若是您能留下故渊教授的性命，我们也能研制出更快更节省的方法。”
一个胸牌上写着副教授职位的人说道。
卿以安反驳说：“故渊教授是在自己身上做血清的抗药性实验死亡的，与审判长无关。”
故渊……死了？
尚凌云呆住。
“明明才研发出血清，为什么……”
副教授被噎住，“你……”
钟景恒神色未变，讽刺道：“1号基地实验室自诩人才济济，怎么，少了一个故渊，就要就地解散了吗？”
副教授冷声回答：“你懂什么？故渊教授是天才，有他在，血液的利用率能提高百分之五十。”
“他已经死了，说这些有什么用？”钟景恒打断道。
“我已经宣布七天后全基地供应血清，请实验室加快进度。需要城防队帮忙的地方，尽管开口。”钟景恒顿了顿，又强调道：“别浪费了这些血。”
说罢转身便走。
尚凌云早在卿以安说故渊的时候便僵住了。
故渊不是钟景恒杀的，她错怪了钟景恒。
她还记得死前，她问钟景恒故渊的时候，钟景恒神色不明，是她的怀疑，才让钟景恒这样生气。
她飘在钟景恒身侧，看他紧绷的唇角和冷峻的神情。
他们二人之间，究竟还有多少误会？
卿以安走在钟景恒身侧一步之后，神情欲言又止。
钟景恒仿佛感受到她的犹豫，头也没回的说：“想说什么？”
“您为何不和副教授说清楚，故渊教授拿自己的身体做丧尸病毒实验，一心求死不要治疗。”卿以安还是把刚才没说完的话说了出来。
尚凌云闻言，看钟景恒的目光更炙热。
若是故渊的死另有隐情，当时她质问的时候，为什么不说呢？
钟景恒脚步不停，声音冰冷：“他说的也没错，故渊确实是我杀的。”
卿以安眉头一皱，又迅速宽慰道：“您与故渊是同时进入基地的伙伴，我相信这一定另有隐情。”
钟景恒难得转头看了她一眼，目光收敛看不出情绪，淡淡道：“他告诉了统帅尚凌云血液的秘密，所以我杀了他。”
尚凌云愣住了。
第19章
直到钟景恒回到房间休息时，尚凌云还在消化这个消息。
钟景恒亲口说，告密者，是故渊。
她的世界一时间天翻地覆。
尚凌云直到死前，还认为是钟景恒将她的秘密公之于众。
她恨钟景恒，恨不得将他杀之而后快。
却不想，这一切仿佛是上天与她开的玩笑，她不仅恨错了人，也看错了人。
尚凌云应该是哭不出来的。
但酸胀的感觉充斥着眼眶，她心脏揪痛，眼角一行清泪染湿两腮。
钟景恒总是频繁地梦到尚凌云。
梦中她总是笑着，闹着，眼里只有他。
直到她领回一个叫故渊的小子。
什么少年天才，什么生命科学家，就是个知道插科打诨满嘴胡话的骗子。
故渊总是缠着尚凌云，研制出什么都要拿给她看，还总对尚凌云撒娇，让她不得不把注意力放在他身上。
钟景恒看得分明。
于是他在故渊研制出净化水源和催化异能的药剂后，像放走兔子一样，把故渊赶走了。
没有用的东西，就要扔掉。
再见到故渊，是一年前的统帅办公室。
故渊似乎变了个人，浑身阴骘，目光狂热地盯着统帅手里鲜红色的液体。
钟景恒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
“阿安，尚凌云的血能净化水源，催化异能，你怎么不早说呢？”
钟景恒在梦中夺过统帅手里的试管，将它打碎在地，但还是有一道温润的声音响起：
“将尚凌云压入实验室，每日抽血研究。”
钟景恒想说不行，他发了狂似抽出枪，对准统帅，却场景一变，眼前人变成了故渊。
他脖颈上青紫的血管，正向脸上蔓延，嘴唇一张一合，高声质问：
“你任由我用她的血做实验，放纵高层用她的不死之身当沙包，没有错吗？”
“她这么爱你，你却伤她最深！”
“她最该恨的人是你！”
钟景恒被他戳中痛处，手枪上膛，怒喊道：“别说了！”
“错的是你！”
“她恨的人是你！”
钟景恒心神不稳，梦中衣衫翻动，他双手握紧枪，扣动扳机大喊道：“我让你别说了！”
“砰！”
钟景恒猛地从床上坐起，额角布满汗水。
他粗喘着气，双手紧握，指甲都似乎嵌入肉里。
良久，才恢复平静。
屋内寂静，落针可闻，空气中只有尘埃飘荡。
钟景恒默默叹气，自言自语的说道：
“云晞，如果我能阻止统帅将你压入实验室，不把你当做沙包试炼，你会不会原谅我？”
“云晞，我错了。”
“对不起。”
应该接受歉意的人已经消失在天地间，再也听不到了。
是他亲自将她送上黄泉路的。
思及此，钟景恒呼吸一滞，心上像是被利刃贯穿，永远的空缺一块。
尚凌云听到了。
她抱膝坐在床尾，看着钟景恒深感愧疚的脸，听着他的道歉，以及之前所有的一切真相，心中毫无波澜。
钟景恒的悔意来得太迟，在她死后才堪堪送达。
迟来的深情，比草还贱。
懊悔也是。
人活着的时候不知道补救，人死了才知挽回，有什么用呢？
她对钟景恒已说不上恨，但也没有了爱。
尚凌云觉得太累了，情绪的大起大落让她深感疲惫，她只想找到一个安稳的地方，平淡的结束这一切。
前尘往事，都忘掉。
尚凌云淡淡闭上了眼。
光脑突然传来急促的提示音，是战时警备铃。
钟景恒迅速接起，只听见卿以安的声音：
“审判长，基地西侧出现三百名丧尸，丧尸群中疑似出现智慧生物。按目前行进速度，预计五个小时后到达基地。”
钟景恒翻身下床，仔细询问：“疑似智慧生物？”
“丧尸群借山林掩护，一路迂回，躲过了我们的侦查站点，且按队列行进，步伐整齐，目标明确，就好像是一支军队。”
他沉吟片刻，迅速部署：“通知统帅和将军，打开基地防护罩，进入一级战备状态。”
尚凌云疑惑，丧尸，军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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