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默默忍受着一切,直到她改完男孩赴中国留学的最后一份资料,她顺利将他送上中国的名校,而她得到了男孩父亲的举荐信,加上她优异的成绩,高中期间已经刊登的实验论文,全美化学竞赛的冠军头衔,把她送上了加州理工大学。但是,她的高中期间不停地学习,做寄养家庭的家务,教蠢材学中文,她哪有什么空做实验,也不会有多余的一分钱做额外的实验。她拍了男孩猥亵她的证据,与这个蠢材的生物学顶尖专家父亲谈判。
她感到自己在流血,流啊流的,快要流干了,她感到浑身疼,疼得她再也没有力气动一下了。她看到她被人围了上来,人群惊呼尖叫,她看到卡车毫不犹豫地开走,生怕晚一秒便被抓到。当她再次醒来,便是在医院里,移民局的翻译来与她交流,彼时莱拉心里已经做好了打算:留在这里还有生的打算,回家的话等待自己的只有被灭口这一条路。她声泪俱下诉说自己被拐卖一路上的悲惨遭遇,而当对方问她从哪里来的时候,她就说自己不记得了。她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她在卡车蓬里看到的《洛杉矶华人报》上面的一则温馨提示:若您的亲友通过非正当途径赴美,为避免被遣返,请您不要留存身份证明及告知国籍身份。
她渐渐康复了起来,能跑能跳,可是她不能一直呆在医院,移民局的怀特女士也很头疼,怀特女士是指派专门负责莱拉的案件的。终于在确认自己完全康复了之后,她对怀特女士说,“洛杉矶中国城美玲街17号林记洗衣房的陈春花是我姨妈。”是的,经过这两三个月的学习,莱拉已经可以讲一口流利的可供日常使用的英文了。并且通过怀特女士带给她的《国家地理》杂志上知道了自己曾经做卡车穿越的沙漠叫做索诺拉沙漠,位于美国和
墨西哥
交界。
怀特女士兴奋极了,于是在随身携带的笔记本电脑上一番检索后,怀特拨通了林记洗衣房的电话。
“哪位?”估计洗衣房的电话鲜少人打,因此对面显然有些惊讶。
“姨妈,你是陈春花吗?姨妈,是我!”陈春花有些愕然,她哪里有什么外甥女,可是她没有立刻挂掉电话,是因为囡囡的原因吗?打电话来的女孩的声音怎么这么像囡囡?
女孩说,“姨妈,我在Sinai Medical Center,你可以来接我回家吗?”
“好。”陈春花如同着魔一般应声下来,绝不是因为自己的囡囡五个月前tຊ才在Sinai Medical Center离世。她失神般往外走去,却被林生拦住。
陈春花大哭,“囡囡,囡囡回来了!”
林生挥手打了她一耳光,直打得她一个趔趄。“发什么疯!女儿都死了!”
陈春花打他,锤他的头,“要不是你天天打囡囡,她会喝消毒剂吗?都怨你,都怨你!”
陈春花糊涂了一辈子,做了她人生最正确的一个决定,也是唯一一个和林生相悖的决定,她要去看看这个喊她“姨妈”的女孩。
女孩长得很美,也很懂礼貌,陈春花想要带她回家。林生决不同意,收养手续要夫妻二人都同意才能给莱拉办下来身份的。于是林生决定来看看,是怎样的妖怪迷得陈春花团团转,他见到莱拉后,有些动摇,他想:这女孩子长得好看,以后定能嫁到有钱华人家庭,就算嫁不了给唐人街的富豪们做小老婆也好,总是一本万利的买卖。
终于,莱拉开始了异国他乡的飘零生活。
她努力读书,凭借惊人毅力从什么都听不懂到各科评级皆是满分。中学教育无需支付学费,在移民局怀特女士的“关照”下,不至于成为失学少年,但是想要读大学就不容易了,尤其是名牌大学,除了高额的学费,还有大学的入学门槛。和中国高考升学这条途径不同,她纵然成绩优异,可是她没有钱捐赠给学校,她也没有学术大佬的推荐,因此她没有多大的可能性读名校。
高中的时候,她向怀特女士展示了她手臂,背部被林生殴打的伤痕与淤青,她说,“女士,您能帮我找一家好心人的寄养家庭吗?”
怀特女士是位博爱的,传统的,仁慈的,温暖的女士,她想要报警,但是莱拉说,“女士,我要是离开这里,我的养父会把我的养母打死的。”
她说,“女士,我在FACEBOOK上看到有位贝利先生家需要一位帮助他家孩子学习中文的老师,或许你可以推荐我去。”
在怀特女士的引荐下,她无偿教授一名想要去中国读书的美国同龄男孩学中文,得到在这个家庭的寄养,到她高中毕业。男孩除了头脑愚笨之外,他还常常在莱拉洗澡的时候偷窥,吃饭的时候不自觉地将他的脏手放到莱拉地腿上……若她反抗,还会被他假装不经意地肘击脸部,或者推下楼梯。
男孩的父母热情地向邻居介绍莱拉:这是我们资助的中国女孩!可是在他们的朋友来家里的时候,他们会使唤莱拉犹如女仆,好似这样他们是有女仆的贵族。
整个高中她就是这样度过的,她常常看着太阳却留下眼泪:阳光永远照不在她身上,她犹如阴暗处的苔藓,任凭人践踏。
她默默忍受着一切,直到她改完男孩赴中国留学的最后一份资料,她顺利将他送上中国的名校,而她得到了男孩父亲的举荐信,加上她优异的成绩,高中期间已经刊登的实验论文,全美化学竞赛的冠军头衔,把她送上了加州理工大学。但是,她的高中期间不停地学习,做寄养家庭的家务,教蠢材学中文,她哪有什么空做实验,也不会有多余的一分钱做额外的实验。
她拍了男孩猥亵她的证据,与这个蠢材的生物学顶尖专家父亲谈判。
她说,“我们来做一笔交易。”
她说,“我上不了Caltech(加州理工大学英文简称)没关系的。我本来就是洗衣房家的女儿。”
她说,“可是,您的儿子却会因为污点,断送前程呢。”
她说,“我可以回去洗衣服,您的儿子要和我合伙吗?”
她说,“我想要一篇实验论文。”
她说,“要发表在上哦。”
她说,“也可以。”
于是她有了别人眼中光明的未来。但是对于莱拉来讲,这个世界对于她就是一片黑暗。我已经生活在地狱里了呢,我还怕什么呢。暴力,猥亵,与我相伴,诸加我身,那么我做错了什么?
昂贵的美国大学学费,她24小时兼职也赚不过来,况且她把精力和时间投入在做兼职模特,促销工的时候,她就无法学习。她不是非要读加州理工大学的化学与分子生物物理学专业,她是必须读不可。
只好走捷径了!于是她被留美的华裔富二代看中,他们夸她长得漂亮,好似国内一名叫做“景甜”的女明星。她拒绝和他们约会,她说她家里穷要赚钱还高额的学费贷款。他说,这个好说,你只要做我女朋友。这些留美的出手阔绰的富二代们中大部分拥有复杂的背景,比如说:贪官的儿子,转移资产的富贾之子,涉及违法产业霸绅之子……他们挥金如土,拥有数额巨大的财富和数量惊人的女友。
莱拉只是其中之一,她的学费生活费只是富二代们巨额财富冰山上铲下来的一个碎冰渣。她陪着他们出入需要美人撑门面的场合,她常常在夜晚看着身边睡着的男人呕吐不止。
她拥有了时间,可以专心学习,也拥有了财富可以还清学费贷款,可以不再生活拮据。那些草包们爱她,如同爱他们的豪车一样:你不知道,我那个女朋友,哎哎,对对,就是上次你见过的,长得像女明星那个莱拉,她又在那什么顶尖的科学杂志上发表论文了,她好像还改良了一个什么药品,还获得了技术专利,她好像还很擅长运动,全美最难登的山她都登顶了……
就好像那些成就是他们得出的一样。
她靠着出卖肉体与尊严拿到了MASTER(硕士)学位。
这一切,小龙都知道。小龙提出,由他去做富婆的小白脸供养莱拉读书。莱拉拒绝了,她说,“小龙,是我读书,不是你读书哎,这样做对你不公平的。”她告诉小龙,她要做别人的女朋友,因为她需要钱读书。而他们没有钱。
他们没有钱,也没有尊严,他们只有年轻的丰盛的肉体,如同一盘菜,放在桌面上,付钱了,便可以夹取。
她极力掩藏她的不适,她无休止的在午夜呕吐不止,她做梦,梦见她被片成一片片,被人生吞活剥。
她说,“小龙,我不能接着和你好了,毕竟这样太自私。”
小龙展开他的双臂,他说,“你来,莱拉。”
他将她围起,为她建一座岛,与这时间一切阴暗的,肮脏的,无尊严的交易隔开。他与她似两条涸泽之中的鱼儿,靠着互相挣扎溅起一点点微弱的水花而活着。只是这梦境太短,而残酷现实又太长,太久,逃不脱,挣不掉。
回忆痛苦犹如地狱之火灼烧,可是,未来又怎么样呢,仍是一片混沌。
她把自己从汹涌的回忆中打捞起来,飞机还在飞,她看了缓存的一个视频,是中国某媒体的一段企业家采访,采访的是著名的制药企业“佰瑞”的总裁王永辉,他对着镜头侃侃而谈:我们“佰瑞”具有百年历史,始终坚持发扬传统,开拓创新的企业精神……
“呕……”她没忍住,可能是有点晕机。
飞机滑行,停机,目的地到了。
她走出机舱门,看到夜色混沌里的加德满都机场,她决定劈开这混沌,将光亮释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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