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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午膳时分,那扇帘门再次被推开。   陈靖廷换了一身玄色长衫,窄腰处挂着的陈旧荷包随身摆动。   那荷包已然发黑了。   晚娘眸光定定望着,看他径直落座,拿过杯子自斟了杯茶还没能反应。   他打趣道:“晚娘可是还在回味昨夜,看见本将都不会斟茶了。   晚娘不由红了脸,慌慌接过他手中茶壶,眸光再度瞥过那荷包:“将军,您的荷包已旧,为何不唤人再绣一个?”   “不能丢。   陈靖廷温柔抚过荷包,眸间柔光一荡荡的。   

她俯身长跪,心似被万蚁噬咬:“将军说得是,奴为军妓,如蝼蚁卑贱,不该妄想。”

  话音刚落,长剑冰凉落在她那掩不住的汹涌。

  陈靖廷向上一挑,挑去她遮掩脸上伤疤的面纱,言语冷冷:“晚娘,丑人就该有丑人的自知之明。”

  是了,她如今只是晚娘,是毁了容貌的下贱军妓,玩物而已。

  晚娘忍住了喉间腥甜,泪却又涌入鼻腔。

  她俯身跪拜,额头叩在潮湿的地上,强忍着不让声音发颤:“晚娘谢过将军教诲。”

  男人头也不回地走了。

  小玉从刑凳上滚下来,顾不得身体的剧痛爬到晚娘身前跪下。

  “小姐,小玉罪该万死。”

  “小姐你为什么还不肯让知道小姐便是他爱慕多年的徐晚凝,他若是知道了,定会……”

  “小玉,”晚娘低声打断她,淡淡道:“这顿板子还不够你长教训吗?”

  晚娘额间鬓发微乱,身上亵衣还染着男人身上的沉香味。

  就在刚刚,她是要告诉他的,只要他答应,自己便把一切都告诉他。

  告诉他,自己从前不是晚娘,她是徐晚凝,是护国公之女,是陛下亲封的嘉禾县主,是他曾朝朝暮暮爱恋的青梅徐晚凝。

  从前,镇国公陈大将军府与她家一墙之隔,她总爱倚在窗前,捧着诗书吟读。

  她身子不好,他便在墙角种满了草药,闻着药香身子竟也渐渐康复。

  许母却不知缘由,只谢菩萨:“许是天意护佑,晚凝来年必定康健。”

  只有她知道,不是菩萨,是他陈靖廷。

  她知道他放飞的每一只断了线的落在她的庭院中的风筝,是他精心计算过的。

  足足一百二十只风筝,每一只她都妥善收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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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以为有机会用那些风筝换来他的红妆十里。

  没想到却等来一场有预谋的兵变,她徐家满门被屠,她侥幸逃生却又落了贱籍成了营妓。

  又那么巧合的,与他重逢,在他身上承欢。

  不过五六年的光景,回想起却觉是上辈子的事。

  半晌,晚娘嗫嚅着:“我知他对我的心意,可皎皎月光今已成跗骨蛆。”

  她的脸惨白得吓人,小玉握紧她的手,啜泣安慰:“陈将军一定没有忘记小姐的,否则他怎会迟迟不娶。”

  晚娘的心一瞬瞬回温,今夜他能私自回营只为见自己一面,总归心里还有自己。

  门外,有妓子窸窸窣窣将红纱布高高挂上军营,而那妓子的嘲讽声却如针般缓缓扎入耳中——

  “将军不日便要迎娶荣安郡主,怕是要扫扫府内的污浊之物了。”

第2章

  晚娘怔仲一瞬,眸间光亮瞬间湮灭,她的指甲深深陷入掌心,鲜血在她掌间绽开,嘴角却露出明潋潋的笑。

  陈靖廷曾用一百二十只风筝表达他的爱意,如今却要娶另一人。

  她的心随着铜镜里那张狰狞的面容一瞬瞬沉寂下来。

  “我这样的女子,本就该烂在泥土里的。”

  ……

  皎皎圆月在云层中穿梭,一日又一日。

  清冷的余晖倾洒而下,落在晚娘那道孤寂背影上。

  她有一搭没一搭往池塘里丢着石子,水中荡起圈圈涟漪。

  直至一抹熟悉的身影挨着她坐下,是陈靖廷。

  他身上的盔甲还没来得及脱下,汨汨鲜血从他左臂涌出,他也不管,只将手中那卷卷轴放入她手心:“捷报。”

  月色落在男人的肩头,眸中荡着几分秋波。

  晚娘心尖一震,慌忙从裙摆处扯下一块碎布:“将军受伤了为何不先唤军医?”

  他却一把握住晚娘轻颤的手,沉沉道:“有人跟我说过,捷报是军中男子对女子最真挚的爱意。”

  这话,是自己曾跟他说过的。

  她都忘了,可他还记得。

  夜色寂静,晚娘的心却似春潮,轻轻一吹,便漾起万般柔情。

  他不顾伤势只为亲手将捷报赠她……

  晚娘的眸间泛起璀璨光泽,她敛眸查看他正流血的伤口,却被他打横抱起。

  晚娘心一惊,腰肢一扭:“将军还有伤在身呢。”

  他沉沉的鼻息萦绕在她耳间:“正因有伤才需晚娘抚慰。”

  晚娘脸上蓦地腾起两团红晕,将脸埋入他的脖颈。

  微凉夜风轻轻起,将营内春光旖旎。

  又一阵云收雨霁后,晚娘潮红未退便迫不及待强撑起身子要为他上药包扎。

  陈靖廷却是大手一揽,将她托到檀木桌上。

  他急不可耐的将大手覆在她高耸的雪峰之上,抬起她玉腿夹在自己的腰间。

  他轻笑一声,温热的指尖探入襦裙深处,耳间似有水波声漾起。

  陈靖廷轻咬住她泛红的耳垂,淡淡道:“我的晚娘生得竟是如此的媚……”

  “将军,过度伤身呐。”

  晚娘双颊滚烫,轻咬住下唇,不让那妓子之言入心。

  男人大手却是不停继续往下摩挲,呼吸越来越来粗重,余下的话,尽数被他深情冗长的吻淹没。

  一炷香后。

  她俯在男人起伏的胸膛上,忐忑画圈:“听闻将军不日便要成婚,奴日后恐不能再常伴将军左右……”

  迟早要来的这天还是来了。

  可话音未落,男人一把握住了她的手:“晚娘放心,你是我亲手选中的军妓,我不会丢弃你。”

  情到深处,他翻身固住她腰肢,哑声道:“本将军,舍不得。”

  “嗯……”

  烛光摇曳,春色未眠。

  晚娘再醒来,已是翌日晌午。

  吱呀一声,帘门被端着一盅汤药的小玉推开。

  晚娘慵懒的将头埋在被褥深处,昏昏又要入睡。

  小玉一瘸一拐走近,抿嘴轻笑着将汤药放在桌上,又轻轻将她被褥掀开。

  她打趣的语气中夹杂着几丝艳羡:“将军对小姐情真意切极了,纵是起早去练兵,也不忘吩咐熬下营养汤。”

  晚娘凝着这碗汤药,心底蓦然涌过一阵暖意。

  陈靖廷担忧她身子不好,便每每在事后为她备下营养汤。

  她怕苦,他便从袖中拿出一罐蜜饯儿:“晚娘服过后,自当岁岁安然。”

  陈靖廷满腔的爱意交融在这碗汤药里,她又怎能不喝?

  她浅浅笑着接过汤碗,手突然一滑,汤碗“啪”地一声掉落在地。

  可散落的药渣却让她心尖一震——

  这是媚药!更也是慢性毒药!

第3章

  她俯身拾捡起药渣,隔着面纱放在鼻尖嗅了嗅。

  没错了,就是淫羊藿,催情的媚药。

  徐家未抄家前,府医曾教她识习过此物,长期服用未孕女子也能产奶,更损身体根基。

  岁岁安然?营养汤?

  原不过是为了片刻欢愉置她的生死于不顾。

  晚娘垂下双眸,喃喃自语:“人人皆说,妓子不过一个容器而已。”

  “我以为我于他而言,是不同的……”

  她声音很轻,落在心上却似千斤石般闷痛。

  是了,于他而言,自己只是一个妓子。

  她早已沾满泥泞,腐烂不堪,她不是他心目中的徐晚凝了。

  她是晚娘,一个入了贱籍永无翻身之日的妓。

  眼尾似被胭脂染红,心好似被撕裂开来,一瞬瞬凝结成花。

  窗外寒风凛冽,沾染了一片冷寂。

  小玉红着眼拾起药渣,拿过扫帚将地下的瓷片清扫干净:“小姐胡说,若是将军知道小姐就是徐晚凝,定会……”

  晚娘眸色一冷,直接打断:“莫再唤我小姐,我如今只是妓子,一个妓子而已。”

  她凝向小玉还颤着的伤腿,声音哑然:“答应我,切莫再让人抓住把柄。”

  小玉长睫一颤,默默点头,眼泪随之落下。

  午膳时分,那扇帘门再次被推开。

  陈靖廷换了一身玄色长衫,窄腰处挂着的陈旧荷包随身摆动。

  那荷包已然发黑了。

  晚娘眸光定定望着,看他径直落座,拿过杯子自斟了杯茶还没能反应。

  他打趣道:“晚娘可是还在回味昨夜,看见本将都不会斟茶了。”

  晚娘不由红了脸,慌慌接过他手中茶壶,眸光再度瞥过那荷包:“将军,您的荷包已旧,为何不唤人再绣一个?”

  “不能丢。”

  陈靖廷温柔抚过荷包,眸间柔光一荡荡的。

  他说:“意中人绣的,她说是庙里虔心求来的,定能护佑我平平安安。”

  意中人?他心里还有她徐晚凝。

  她情不自禁伸出手想去碰,却被他冷着脸侧身躲开:“别碰,你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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