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这话,更显得他是自作自受。原来她是好意。他是得了18块,但他付出了下辈子做炸虾的代价,似乎非常不划算。“今天那个人把钱给我补上了,你的钱我退给你。”他尴尬地戳手机。孙鲤制止他:“不用了,转来转去麻烦,算我预订的,你明天给我留一份,我去杂货铺和你拿。”这样的法子两个人都舒坦,陶至庭终于露出舒心笑容:“一言为定。”回到家,李红琴果然已经想到法子。
孙鲤一句话堵得陶至庭刹那得了失语症般。
她只好讲出心里话:“我看你为了18块那么拼,不惜要发毒誓,想必这18块对你很重要。”
陶至庭心里很复杂。
她说这话,更显得他是自作自受。原来她是好意。他是得了18块,但他付出了下辈子做炸虾的代价,似乎非常不划算。
“今天那个人把钱给我补上了,你的钱我退给你。”他尴尬地戳手机。
孙鲤制止他:“不用了,转来转去麻烦,算我预订的,你明天给我留一份,我去杂货铺和你拿。”
这样的法子两个人都舒坦,陶至庭终于露出舒心笑容:“一言为定。”
回到家,李红琴果然已经想到法子。
正和孙祥出主意:“……明天,你去陶至庭那儿也买份炸虾饼,也拿去给财伯,和他扯天扯地就是没有正事,但虾饼一定要放他那儿,他要是个心里有数的,就知道管好自己的嘴巴。”讲得风生水起,发现孙鲤回家,止住了话题,问她:“一个字没和施去闲说吧!”
“没有啦。”孙鲤保证。
李红琴夫妇松了口气。
“爸,明天炸虾饼等我去到铺子里,我去买。”
“哦,好啊,铺子也是要有人看住,不好随便走开。”
临睡前,孙鲤拿过枕头下的手机,翻到微信联系人页面,点开陶至庭的微信,看见他收下她转去的半份粥钱,才松弛掉神经,安然入梦。
第二天,她如约到炸物档去和陶至庭去炸虾饼。
“待会儿我给你送过去。”他闷头装炸虾。
档口并没有其他顾客,孙鲤眼睛落在沥油架上:“这不是有现成的?”
“哪种炸虾饼是最好吃的你知道吗?”
“哪种?”不晓得里头还有这种学问,她确有兴趣。
“一口咬进去,嘴里马上冒个泡。”他讲着,夹起一个裹了面糊的虾饼下油锅。
孙鲤听得“滋啦”一声,仿佛亲耳听到炸虾饼即刻在财伯嘴里烫出一个泡的绝妙声响。
“……待会儿炸好了,我给你和祥叔送过去。”
“什么顾客都有这种待遇吗?”
“没有。但是知道我赚钱辛苦的顾客要有。”转眼间,一份炸虾饼都下了油锅。
孙鲤莞尔回笑。
陶至庭把虾饼送来杂货铺后,孙鲤便催着孙祥赶紧送去给财伯:“快去!热得烫手还烫嘴,比他昨天买来的更热乎!”
孙祥会意,拎起袋子,哒哒奔出铺子。
陶至庭有些傻眼:“不是你们要吃?”
“送礼用的。”
“送炸虾饼?”他更傻眼了。
“现在你知道你炸虾饼的分量了吧?”
陶至庭想这里头大约有他明白不了的文章,不过他没有好打听的癖好,只是顺着她的意说:“早知是要送礼用,我打包得好看点。”
“好。下次我提前通知你。”
“要加钱的哦。”陶至庭双手拍拍围裙,踏步回了炸物档。
孙鲤见他人回了档,不多时,档口就围了人,排着队等他的炸虾饼。又想起昨夜在李记卤粥遇见他,觉得有趣。白天人家排着队买他的炸虾饼,晚上他排着队等喝别个儿的夜粥。
施去闲讲影院里碎碎念的小情侣是小乐镇的活气。
孙鲤倒觉得真正的活气,应该是像陶至庭这样的人。
孙祥别的本事没有,陪人海聊本事第一。孙鲤隐约有印象,幼时有人以为她年纪小、不懂事,当着她面讲过孙祥,直言:“阿鲤,你爸爸有个长屁股。”
她回家问李红琴:“什么是长屁股?”
“长屁股就是说屁股一沾凳子就起不来,哎呀,就是说这个人话很多,好像永远和人说不完。咦?你怎么突然问这个?谁和你讲长屁股?”李红琴后知后觉。
小小的孙鲤似懂非懂,却还是忍不住想和妈妈分享:“妈,你知不知道,爸有个长屁股?”
那天,她蹲守在家门口,等着孙祥归家。
父亲身影一现,她闪出去,盯着孙祥的屁股,还上手摸。
“啊!”孙祥被她摸得猝不及防,抱起她,一边抓住她一双小手,一边抱着女儿冲进家门,担忧地和妻子打报告:“这孩子去哪里学来乱摸人屁股的恶习啊!”
“妈,骗我的,爸没有长屁股。”孙鲤也要和母亲分享她发现的真相。
殊不知这话扎了父亲的心。
孙祥马上就反应过来可能发生了什么。
他苦着一张脸。
李红琴安慰他:“坐得住也是本事。你看市场里那些开铺子坐不住的,哪家长红?”
可惜孙祥还是闷闷不乐了一阵。
慢慢地,一家子都淡忘了这个事。后来她渐渐长大,倒也再没有人在她跟前讲孙祥是“长屁股”,孙祥好似也不是很介意别人在背地里这么叫他了。
孙鲤想,今日财伯是有得福享。
昨天他到杂货铺来,天聊到哪个点止住是他把握,不想再聊找借口撤了就是。今天是由不得他了。吃最好的炸虾饼,聊最长的天,叫他午夜梦回都要“哇哇哇,饱啦饱啦”。
眼看着对面炸虾档人散了去,去了又聚来,好几波。
孙鲤以为时间一定溜得飞快。
结果一看手机,不过半个钟。
现在她真切体会到李红琴当年夸赞孙祥坐得住不止是安慰了,那是实实在在的含着认可的安慰。
百般无赖,施去闲发来消息——
“真去看杂货铺了?”
孙鲤知道他这么开场,无非是想自然点、亲近些。
她打开摄像头,对着杂货铺一角拍照,然后发过去,算作回复。
“头牌货架那罐腐乳多少钱?”施去闲问。
孙鲤回他:“要买?”
“问了就要买?”
孙鲤明白了。他在开她玩笑,顺带着试探她到杂货铺来是真的有心思工作还是打发时间。
“我还以为你要买。”她故意发去个尴尬的表情包。
“你吃过吗?好吃吗?”
“好吃你会买吗?”
“好吃肯定要试试。”
“好吃。”她光速回复。
她看到对话框头顶一直显示“对方正在输入…”
半晌,施去闲承诺:“好,我买。”
可他没有再追着问价格,也没再另起话题,对话戛然而止。孙鲤思索着要不要自己这边也有的没的聊一聊好做交代。可是她摸不透对面什么意思。
都说施去闲前途无量。
这种戛然而止她只能想到一种合理解释,便是他突然有事要忙。那么这种时候自己发去消息,会变成叨扰。
作罢。
她关掉聊天页面,在游戏小程序里搜索消消乐来消遣。
在她看铺的这段时间,上门来的第一个客人,是个和她年纪差不多的女人,穿针织短袖和棉麻裤,牵着个五六岁的小孩儿,她牵着孩子往里走,诧异发问:“欸?祥叔不在啊?”
孙鲤紧忙停下手中的游戏,把手机收进裤兜,“啊,他出去了,要什么我给你拿。”
“我想要瓶生抽,呃,就那个。”她指着孙鲤背后放调味料的货架。
孙鲤转过身抽出一瓶,发现瓶盖上有价格。
她又转过身查看其余的货品,原都贴了价格。她暗自懊悔:早知别偷懒,拿出那腐乳看一看,答了施去闲。
“你是孙鲤?”女人握住生抽,眼神里一半有疑惑一半是难以抑制的惊喜。
“你是?”这样念出自己名字的,十有八九是故人。
还是她不记得的那种。
“我是小梅啊!赵梅啊!你不记得了?小学的时候,我坐你后桌,我们一个小组的,我还记得你是小组长呢!”
孙鲤头脑霹雷又闪电,真是一点印象也没有。
不过小学时,她是当过小组长。
“哦,哦tຊ。”她硬着头皮,习惯性挤出礼貌性的笑容。
“这是我儿子,叫皮皮。”赵梅热情地和她介绍自家小孩,又要小孩喊她:“皮皮,叫姨姨!”
皮皮声若蚊呐:“姨姨。”
孙鲤没来得及回应小朋友,赵梅先不高兴,用恨铁不成钢的语气教育孩子:“这孩子就是打不开!不够机灵!内向,长大是要吃亏的!”
孙鲤察觉,昨日财伯在时那种身子发僵的感觉又回来了。
“世上总不能都是外向的孩子嘛。”孙鲤在心里祈祷,赵梅快快给了钱,拿着生抽带着孩子走。
可惜事与愿违,赵梅对重遇小学同学非常激动,她有意要在这儿和孙鲤多聊一会儿。
“那是因为你还没孩子,你不知机灵的孩子要少吃多少苦,父母啊也少操心得多!”
此刻,孙鲤还未意识到事情在哪个轨道上,直到赵梅讲起一个人。
“……转眼啊,这就要上小学了,你离开咱这儿久,不知道现在乐南小学最好,听说到施去闲班上是最最好的!”
比昨天更惨烈。
昨天还有孙祥出面应对挡着,今天她要孤军奋战。
孙鲤在内心咆哮:小乐镇上到底还有谁不知她和施去闲在相亲!
又禁不住联想:是不是每个和施去闲相亲的女人,都会遇到这样的情形?
“……我、我听说,你最近在和施去闲处对象是吗?”赵梅佯装不知,还要她亲口应答。
孙鲤出神。
看来要卖出一瓶生抽,也要有本秘笈才行。
“要一瓶腐乳。”
赵梅没等来孙鲤的答案,她等来了施去闲本人。
注意力一直在赵梅身上的孙鲤,亦不知施去闲是什么时候到的杂货铺。
孙鲤满耳朵都是自己心底的呐喊——
“祖宗啊!天要塌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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