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庭柏对这种说法嗤之以鼻，明明是那些男人自己管不住下半身，却偏要怪女人勾引他们，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孙庭柏十八岁时，又发生了两件令他印象深刻的事。第一件是在三月的一天，他应友人相邀去了另一所大学，那所大学的大礼堂正
袍的衣服那种衣服腿两边开tຊ着叉，有的甚至没有袖子，藕节似的手臂露在外面，身体的玲珑曲线全都勾勒了出来。孙庭柏每次一见这种新鲜事物都会联想到垓县，垓县的女人衣服无一例外都是宽松肥大的，像是恨不得把麻袋罩身上，他们不允许女人将自己的身材曲线展露出来，认为那样和裸着没区别，这样穿的女人就是想勾引男人。孙庭柏对这种说法嗤之以鼻，明明是那些男人自己管不住下半身，却偏要怪女人勾引他们，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孙庭柏十八岁时，又发生了两件令他印象深刻的事。第一件是在三月的一天，他应友人相邀去了另一所大学，那所大学的大礼堂正在举行一场大会。那日正午突然刮起了大风，他们去到时大会已经进行了一段时间。孙庭柏和友人站在拥挤的台下，放眼望去，礼堂里挤得满满当当，大约有几百人，竟有半数以上都是妇女。台上站着的也是一个外国女人，正用外国话慷慨激昂地发表着演讲。孙庭柏不是第一次见外国人了，所以并不觉得稀奇，令他感到惊奇的是礼堂的墙壁上贴满的口号标语。“国际妇女万岁！”、“到妇女劳动群众中去！”、“全世界的妇女联合起来！”、“参加解放妇女的一切政治斗争！”、“母性保护和儿童保护！”、“打倒帝国主义！”、“打倒国内军阀！”，他难以想象，这般充满磅礴气势的标语竟是出自女子之手。未等孙庭柏缓过神，那名外国女人已经演讲完毕，会场内登时想起雷鸣般的掌声，随后一个留着两撇胡子、戴着眼镜的男人走至台上，开始讲话。“中国妇女被压迫于帝国主义封建军阀之下，业已四千年，四千年之忍耐已够，今后宜自动地，永久地，坚持地努力奋斗，加入国民革命运动，联合全国民众，除去种种障碍，造成一良好政府，并与全世界妇女，互相呼应，已求得光明之路。”这些话至今仍刻在孙庭柏脑子里。尽管他也算是思想较为先进的青年人，从不认同腐朽的男尊女卑观念，可当这么多目光坚毅的女子聚在身边时，他依然感受到了直击心灵的震撼。而那个戴眼镜的男人，那样与台上台下几百名妇女和谐得像鱼与水的男人，那样不见丝毫盛气凌人傲慢轻视的男人，他此后再未曾见过。
从那一天起，孙庭柏记住了一个日子，每年的三月八日，人们管这一天叫作国际妇女节。而会场里那个男人，孙庭柏在许多年后知道了他的名字，他叫李大钊。
第二件事发生在大会后的第四天，那日上午他正在坐在教室内等待上课，铃声已响，老师却迟迟未出现。学生们渐渐骚动起来，纷纷猜测发生了什么事。直到上课时间过了一半，老师这才姗姗来迟，他放下书本，还没开口就抹起了眼泪，紧接着所有人都听到了一则噩耗：孙中山先生逝世了。
孙中山先生的移灵仪式在十九日，灵柩从协和医院移至中央公园社稷坛，途中经过了长安街和天安门，孙庭柏和数万名大学生组成了学生送殡队列，早早便在长安街等候。自发参与送葬吊唁的大约有几十万人，灵车经过时，民众自动聚集在两边，沿途护送，万民恸哭。
参加完送殡，北京城仿佛一夜之间潮湿了许多，连空气都是酸涩的。孙庭柏心情低落了好一段时间，不久后便到了学校的春假。孙庭柏本打算春假不回去，他早早就计划好了要去香山公园和玉泉山，但国丧在前，他没心情再游山玩水。和同学去社稷坛大殿拜祭完后，孙庭柏收拾好东西回了垓县。
孙庭柏这次回去没提前告知任何人，回来时路过城门口，那座牌坊仍静静地立在那儿，红绸经过数年的风吹日晒已经变得又黑又脆，缠绕悬挂在石梁上，像一条能锁人咽喉的上吊绳。孙庭柏又想起小时候与父亲一起看牌坊被揭开的经历，那时多么热闹，如今十几年过去了，血再热也有变凉的时候。
两个出门采办的下人在街上遇见了孙庭柏，两人先是一愣，随后一个慌着上前帮他拎箱子，另一个篮子都忘了提就急着回去报信。等到孙庭柏回到家，恰逢孙佐夫出门迎接。他这次突然回来，所有人都很高兴，好几个下人簇拥着他进门，一路上边走边聊，却始终不见孙耀楣的身影。孙庭柏问孙佐夫孙耀楣在哪里，孙佐夫笑了笑：“在佛堂呢，还是老样子。”
孙耀楣不知什么时候信上了佛法，经常把自己关佛堂里一整天都不出来。从前的他从不信鬼神，只信自己，没人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开始转变的。孙家的布庄生意近几年并无起色，宅子里的女鬼也越闹越凶，时不时就有撞鬼的下人吓得离开孙宅。尽管孙庭柏和孙耀楣从没见过那个女鬼，但迫于越来越多人议论此事，孙耀楣在每间房的房门上都系了桃木剑。因为被吓跑的下人很多，佣人房也空出了几间，孙耀楣将空出来的佣人房改成了佛堂，打算让佛光驱一驱宅子里的邪气。至于有没有效果，孙庭柏不得而知，因为佛堂刚改好没多久他就去了北京，一年在家待不了几天。这次回来见家里又少了几个仆人，看样子这次佛祖也不太管用。
孙庭柏走到佛堂前叩了叩门，迟迟听不见佛堂里的动静。过了很长时间，孙耀楣才在里面喊了句进来，孙庭柏小心地推门而入，孙耀楣正盘腿坐在蒲团垫子上。见是孙庭柏回来了，孙耀楣没流露出丝毫意外，显然孙佐夫之前已经同他说过了。
“坐下吧。”孙耀楣将一个蒲团垫子推到孙庭柏跟前。孙庭柏也学着他盘腿坐下。孙耀楣又问：“怎么这时候回来了？”
“学校放春假了，一个人留在北京没意思，就回来了。”
“北京不是很大的嘛，怎么不趁着天气好出去玩玩？”
孙庭柏低着头，沉默了半分钟后，说：“孙中山先生逝世了。”
“嗯，听说了。”孙耀楣的表情毫无波动。
“他是位了不起的大先生，他一去世，恐怕中国就更乱了。”
“伟大有什么用？阎王什么时候收人全看他老人家心情，从不看功德。凡人皆难逃生老病死。”孙耀楣目不斜视，依然是淡淡地开口，“你有心思关心这些，不如好好读书，学学怎么做生意。自家屋顶都是窟窿，还操心起别人家什么时候上大梁了。”
孙庭柏不自在地搓了搓手。片刻后，他换了话题：“我回来的时候去了趟茴县的赵家。”
孙耀楣的眼睛亮了起来。“你去赵家了？见着你二姐了吗？”
“见着了，我就是特意去赵家看她的。”
“她最近怎么样？过得好吗？”
“过得不太好，她丈夫在她嫁过去的第二年就去世了，她没有孩子，那几个继子女都不给她好脸色看。但二姐心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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