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当然想和沈砚和离,却不是现在。 女儿尚在襁褓之中,就是和离,沈家也不允许玉黛带走女儿,玉黛哪里能忍受得了骨肉分离的痛,又怎么能让女儿一个人在这沈家宅院里受苦遭罪。 她在女儿身边,总还能护上一二。 何况,眼下,谢稷还在扬州。 前有狼,后有虎,她是进退不得。 暂且不和离,这知府家少奶奶的身份,总会让谢稷行事时,有几分顾忌她是有夫之妇。 可若是一旦和离
柳姨娘当时就想借此算计玉黛,次日一早却突见一支箭带着个纸条射在了房梁上。
那字条上,将她和情郎的苟且写得清清楚楚,又威胁她,若敢将玉黛之事泄出半句,必先让她在沈府活不下去。
柳姨娘这才停了歪心思,没胡乱说话去坏玉黛名声。
心里却一直憋着口气,盼着玉黛因着偷情之事遭殃。
如今乍然见玉黛出事,自是拍手称快,乐呵呵地就往玉黛院里去看热闹。
玉黛伤得厉害,刚抹了药,一旁只呆了个小丫鬟。
眼瞧着玉黛一身狼狈,伤得这般可怜,小丫鬟哭个不停。
连声骂沈砚畜生,忍不住问:“小姐生的这样好看,性子又柔软温柔,谁不喜欢。
老爷还在时,从前家里提前的门槛都能踏破。
若不是老爷出事,怎么会这样匆匆的就嫁了沈砚,受这样大的苦头。
早知道,真不如嫁咱们隔壁那户的陈公子,虽说家底薄些,可待小姐你,却是真心实意的好,不比沈砚那畜生强上千百倍。
前两年那陈公子打京城回来,听说,都从军营里调去了太子身边当差了,这么些年过去了,还同人打听您,问您婚后日子过得如何呢,依我看,您不如和沈砚那畜生和离另嫁算了!”
玉黛低首苦笑,由着小丫鬟骂,却没应声。
她当然想和沈砚和离,却不是现在。
女儿尚在襁褓之中,就是和离,沈家也不允许玉黛带走女儿,玉黛哪里能忍受得了骨肉分离的痛,又怎么能让女儿一个人在这沈家宅院里受苦遭罪。
她在女儿身边,总还能护上一二。
何况,眼下,谢稷还在扬州。
前有狼,后有虎,她是进退不得。
暂且不和离,这知府家少奶奶的身份,总会让谢稷行事时,有几分顾忌她是有夫之妇。
可若是一旦和离,谢稷怕是当即就能强绑着她做他外室。
玉黛哪里能甘心。
为今之计,只能忍耐。
等一等,再等一等,等到谢稷离开扬州,等到女儿长大了些。
再提和离之事。
眼下这些年月,再苦再痛,她也得咬牙扛过去。
玉黛闭了闭眸,没有应丫鬟的话。
恰在这时,那柳姨娘闯了进来。
“呦呦呦,这不是咱们沈家的少奶奶嘛,怎么成这个样子了,我可听说了,你啊,同人私通,被沈砚抓了,啧啧啧,我说少奶奶,你怎么偷吃都不知道擦干净嘴啊。”
玉黛目光淡淡看向她,懒得同她多言。
柳姨娘瞧着她这副什么都淡淡,好似万事都难入她眼的傲气清冷样子,就满心来气。
于是凑到前去,用只有她两人听到的声音道:“少奶奶,你傲什么傲,你凭什么目下无尘,凭什么干干净净,都是一样的伺候男人,你比我高贵到哪里去!”
柳姨娘最恨玉黛这副清冷的样子,明明她同她一道被困在这肮脏彻底的污泥地里,凭什么她能出淤泥而不染,而自己却脏得彻底。
玉黛实在疲惫至极,没精神应承敷衍她。
由着她奚落嘲弄地说,连眼神都不曾给她几次。
柳姨娘自言自语半天,碰了一鼻子灰,骂骂咧咧地离了玉黛院中。
离开后回到自己院中,又想着,左右这一桩事,是毁了玉黛在沈府的名声,那玉黛没有儿子,自己倒是有个儿子傍身,虽说不是沈砚的骨肉,可旁人哪里知晓呢,沈砚那身子骨又不中用,等再过些年月,想个法子,早早把他熬死,往后沈家,还不是自己当家。
乐得喜笑颜开,命人备上酒水,预备好生耍乐耍乐。
吃醉了酒喝到夜半后,又让人喊了自己那偷情的姘头。
柳姨娘是楼里出来的,那姘头也是,自然不似寻常良家一般规矩。
两人拉扯着就又去了外头偷欢,柳姨娘还故意将那姘头,拉去了玉黛院门外不远处的草丛里。
不久前,她就是在这里撞见了玉黛被一个男人深夜送了回来。
柳姨娘满心畅快,想着从此之后,这沈家三房,自己就是唯一的女主子了,却不知道前头不远处等着她的是塌天大祸。
沈延庆父子夜半从衙门回府,沈延庆压着儿子回来,耳提面命警告他,那瞧上玉黛的人,不是寻常权贵,万万不能得罪,还要他想法子登门赔礼道歉。
沈砚被人戴了绿帽子,还要忍气吞声,憋了一肚子的火。
跟着父亲回去的路上,已是气得牙痒痒。
偏生入了府中,竟在玉黛院门前不远处听见了怪异声响。
他原以为是玉黛和她那奸夫,心下大骂奸夫淫妇。
近前一瞧,却是柳姨娘和府上一个下等奴才。
一日两顶绿帽,气得沈砚脸色紫红,急怒猛咳,当即唤了小厮来把柳姨娘和奸夫绑了。
那奸夫吓白了脸,慌忙跪地求饶:“少爷老爷饶命,都是柳姨娘勾引小的,她是妓院里出来的婊子,勾引人的手段,奴才哪里受得住,这才做了糊涂事,求老爷少爷饶命!”
大难临头,那奸夫毫不犹豫就卖了柳姨娘。
柳姨娘目光不敢置信地瞧着自己的情郎,想不到自己和他多年情意,带着他出青楼,分给他银钱,给他生了儿子认在沈砚名下,到头来,他说卖就卖了自己。
半点不曾顾惜旧日恩情。
那沈砚闻言更是震怒,连声骂道:“贱人!一个个都是贱人!来人,给我把她拖出来,打死了事!”
把柳姨娘赤条条从草丛里拖出来,拉到玉黛院门前那处石板地上,沈砚又喊了下人拿着那嵌着铁钉的板子,抽打在柳姨娘身上。
一个青楼出来的妾室和府上下人私通,沈延庆自然不会多说,也知晓自己儿子前头因着玉黛之事憋火,便由着他撒气。
甚至有心让玉黛知晓柳姨娘这事,好让玉黛知晓,他们沈家饶过她,是天大的恩情,盼她日后在那位权贵跟前,念着沈家几分好,为沈家美言几句。
一板子又一板子打得柳姨娘白嫩的身子皮开肉绽,痛叫哭喊声不止。
玉黛早就睡下,却被这凄厉哭喊声惊醒。
她将衣裳穿得齐整后起身,又披了件外袍,推开卧房的门立在檐下,蹙眉奇怪地看向院门的方向。
此时院门紧阖,玉黛瞧不见外头的景象,却能清楚听见柳姨娘的痛喊声。
小丫鬟跟了出来,也是纳闷。
“咦,那不是柳姨娘的声音吗,白天还耀武扬威的,眼下是怎么回事?”
玉黛摇了摇头,扶着小丫鬟出去,行至院门处,正巧听到了沈砚的骂声。
沈砚话语骂得极为难听,比之今日羞辱玉黛的,有过之而无不及。
小丫鬟怕得很,拉着玉黛就要回去。
玉黛抿唇未曾回身,片刻后,轻轻推开了院门。
外头板子打个不停,一地鲜血淋漓。
白日里还和玉黛耀武耀威,满目张扬恣肆的柳姨娘,此刻却被打得奄奄一息。
玉黛攥紧掌心,扶着丫鬟,走了过去。
沈砚瞧见她也是憋火,想要打骂,却被一旁的沈延庆一个眼神压了下去。
玉黛那奸夫,身份高贵得罪不起。
这柳姨娘的姘头,却只是家里个奴才,自是可随意打杀发卖。
沈砚吩咐打板子的下人狠狠地打,
柳姨娘只剩最后一口气儿吊着,昂着赤红的眼,怒瞪沈砚和她那姘头,歇斯底里地骂:
“沈砚!你自己不中用,还怪我去外头寻快活吗?你浪荡不堪,去楼里都得找不下两个妓女一道在榻上伺候你,我偷人又怎么了?”
她骂声未歇,又指着那姘头:“还有你,我真是瞎了眼!以为你同我是真心的,呵,多可笑,楼里的妓女,也想着有真心。”
玉黛身子轻颤,远远望着柳姨娘,眼眶里蓄着泪水。
柳姨娘是个性子张扬的女子,
她肤浅,轻浮,浪荡,
世间形容女子的一切恶毒词汇,似乎都能用到她身上。
她也好似和玉黛完全不一样。
可玉黛明白,在某些地方,她们是一样的。
一样的身不由己,一样的可怜可悲。
她从来没有恨过柳姨娘,
甚至,她很可怜她。
可怜她和自己一样,被命运反复羞辱拉扯,
从来无法真真正正地,握住自己的前路。
她们被一个浪荡不堪的男人,困在宅院里,彼此争斗。
玉黛恨沈砚,恨这吃人的宅院,恨这世道对女子的规训折磨,恨人间种种不公。
却从未,真正恨过柳姨娘。
她攥紧掌心,拂落丫鬟的手,撑着摇摇欲坠的身子,缓步走向柳姨娘。
本文来自投稿,如侵权,请联系87868862@qq.com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