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忠义气节;” “被俘虏的文官绝食殉国,穷途末路的武将誓死不降。这,是忠义气节;” “国难当头,千千万万的烈土甘愿抛头颅洒热血,竭尽所能,甚至用生命来捍卫国家的尊严,是他们带给黎民希望,也正是有了他们,炎夏得以延续。这,是忠义气节;” “即便像魏予沧笙这样的小角色,能怀着赤诚的心,为天下长治久安贡献已力。这,是忠义气节;” “哪怕是哪些虽归元但隐遁不入仕途,以
她看不透了。
她看不透他。
“都先下去吧。”清远不知何时,已来到门口。
屋内部将们像是得救了一样,纷纷离去。
此刻,厅堂内只剩下他们三人,一个僵硬地坐在主位,一个虔诚地蹲在她身前,一个沉着脸色立在门边。
“夫人应该明白,这是官家最后的机会。”清远双手背在身后,缓缓踱步。“现世风雨飘摇,复国大业拖延一天,困难也随之积攒一重。”
“逐世不想实现什么复国大业。”祁寒冷笑一声,“他只想行善救世,只想守护百姓,”她站起身,掷地有声:“至于那些荒唐的责任,全部,全部都是你们强加给他的!”
祁寒绕过赵禀走向清远,眼风凌厉。
“他这辈子都活在世人强加给他的意愿下,可他也是个人啊!他什么时候才能为自已活着!”
“做了赵氏皇帝,哪个有选择的权利?”清远铁青着脸,语气凝重。
“如果可以,他从来都不想当这个破皇帝!”
“他赵禀是大宋末帝,这是既定的事实!你阻止他发兵,就是在折辱我们宋人的忠义气节!”
“敢问洪祜大人,现在是以什么身份来呵责我?宋朝遗民?崇肝义胆的旧臣?那我倒要问问,当初元灭宋时,无数臣民为国尽忠正气浩然,那时的你在何处?做了什么?躲进观祠里隐姓埋名,还美其名曰,等待国君东山再起?”
祁寒冷嗤一声,毫不在意清远乍青乍白的脸色,继续话不饶人。
“你分明是自已问心有愧,偏偏自已不敢承认,反倒把压力,责任,倾数推给赵禀。你将全部希望寄托在他身上,宣称总有一天能够扶持他夺回中原,宣称反元复宋就该是所有宋人的夙愿,却又丝毫不考虑现实可行性,只顾自说自话——仿佛这样,你就能堂而皇之地告诉所有人,你依旧是那个忠于大宋的臣子,依旧能够一展鸿鹄之志!”xl
“崖山一战,陆丞相与十万军民顽抗到最后一刻,最终壮烈投海。这,是忠义气节;”
“被俘虏的文官绝食殉国,穷途末路的武将誓死不降。这,是忠义气节;”
“国难当头,千千万万的烈土甘愿抛头颅洒热血,竭尽所能,甚至用生命来捍卫国家的尊严,是他们带给黎民希望,也正是有了他们,炎夏得以延续。这,是忠义气节;”
“即便像魏予沧笙这样的小角色,能怀着赤诚的心,为天下长治久安贡献已力。这,是忠义气节;”
“哪怕是哪些虽归元但隐遁不入仕途,以宋之遗民自居的平头黎庶,他们的选择亦无可批判;”
“可你呢?当初抛弃百姓弃城而逃,又苟且偷生到如今,站在名为道义的制高点上,看似打着正义的旗号,实为谋求脸面,拼命掩饰着卑劣和自私,一步步将故国末帝往绝路上逼迫——这!才是你所谓的忠义气节!”
祁寒的眼底,有薄薄的悲凉缓慢浮现。
“——不可笑吗?”
“事到如今,我等宋臣还能如何?除了竭力复国,根本别无选择!现在顽固也好,曾经懦弱也罢,只要有一线希望,复国大业便不容停滞!”
“难道靠着尔等迂腐旧臣穷兵黩武,就能够反元复宋?”她眼中寒芒闪动。
“妇人之见——”清远厉声高呼。
“住口!”一直背对着他们的赵禀倏然怒吼。
赵禀转过身,眼皮跳了跳,难掩疲惫。
“出去。”他见清远不动,再度冷厉喝道:“出去!”
清远瞧见他的眼色,只得噤声,然而终归是气不过,随即挥袍离去。
空旷的厅堂,静得可怕。
袖子被轻扯住,祁寒蹙眉回顾。
是他紧紧攥着那方布料的一角。
“寒寒,宋与元,注定有这么一战……就像清远说的,不管是出于什么目的,我,都别无选择。”
她不吭声。
他睫毛微颤,小心翼翼地凝视着她:“这是我的责任,我的使命,不可推卸。”
“去——他的——责任!”
祁寒一字一顿,内心有恶气涌上来,澎湃难却。
“赵禀,你还要找多少借口?你不过是在逃避!我算是瞧清楚了,你就是想去送死,想让自已死得心安理得!”
才刚缓和下来的气氛顿时剑拔弩张。
“你只是想让自已战死沙场,然后以此来证明你并未辜负前朝厚望!可我就不明白了——你究竟哪里对不起前朝了?!”
此刻的祁寒也让赵禀觉得陌生,她从未表现得如此歇斯底里。
“简直是,愚忠!愚义!愚不可及!”
最后的痛斥铿锵有力,字字锤心。
他却话音温柔,亲昵地揽过她的肩头:“寒寒,冷静些,别伤了嗓子,我心疼——”
“可我也心疼你!”
她猛地抬眼,眸底充盈着委屈的泪水。
“我心疼这样的你,郎君,我只想让你抛开那些重负,只做你自已……”
“可,我这辈子……都没办法为自已而活啊……”他埋首于她发顶,轻声低喃。
第402章 结发
两人一前一后地回到了家中。
屋子里很冷,比外面冷多了。
她沉默着坐到了梳妆桌前,透过模糊的铜镜,看他沉默着给炭盆生火。
直到半晌后,他才缓缓走到她背后,俯身抱住了她的肩。
“明日出兵?”她哑声问。
“明日出兵。”他哑声答。
祁寒转过来,见他重重跪在了她身前。
她攥住他双手,搁在膝上。
“你骗我。”她吸了吸鼻子,眼睛红得像兔子,“你居然会……骗我……”
她的眼泪“啪嗒”滴落下来,滴在赵禀手背上。
他的心脏猛一下被刺痛了。
“……对不起,寒寒……”他垂下眼眸,无声地啜泣着,不自觉地开始颤抖,“我……对不起你……对不起……”
逐世的爱是纯粹的。
但他作为赵禀……
不能。
祁寒扯唇,艰难地笑道:“我想从你口中听的,可不是这三个字。”
“是我不好,”他深陷于极致的愧疚自责,仰起头,便是泣如雨下,“我没能……遵守承诺……我不是一个好丈夫……成婚前,发誓将你的一切放在首位……却还是,要为了反元……让你伤心,忧心……忍受离别……”
“你对大义的执拗,我早在七年前的汴梁,就眼见过了。”她噙着泪,打趣道。
他无法违背的,并非道义本身。
是他自已的内心。
他做事,从不是做给谁看。
是始终坚守本心。
是冲破黑暗,推翻这个荒诞的朝廷,挣出一抹黎明;是为天下人,求得一份长治久安。一息尚存,此志不懈。
“郎君,我不会怪你的,”她苦涩地微笑,“你首先,得是大宋的赵禀……然后才是……祁寒的郎君……”
他首先得是大宋的赵禀,然后才是祁寒的郎君。
对家国的责任,被他放在了对她的责任之前……她永远都不会因此而不满。
祁寒伸出手,抚平他紧皱的眉心。
“我很自豪,我的丈夫,心怀天下,有胆识,有魄力,有决心……若你真是那等鼠辈,为了小已平安,守着我,一辈子活在世外桃源,不顾外头百姓的水深火热……那才让我瞧不起呢。”
“郎君,我并非阻挠你抗元,只是顾忌与你联手之人不可靠,怕你遭算计……”
“但我想,我应当放开手,相信你的决断……郎君,我们志同道合,是命定的并行者……你的使命与夙愿,我无条件支持……”
她的身体瞬间被圈进了一个有力的怀抱。
尾音淹没在骤雨般的深吻中。
良久,赵禀默默退开半寸,双臂环住了她的腰。
“只此一次,寒寒……”
他与她额头相抵,哽塞道:“下回,不论发生什么,我都必不委屈你半分……”
这是我最后一次作为宋末帝赵禀,为道义舍生赴死,拼尽最后一口气。
倘若,我还能活着回来,不论成败……
我都只是祁寒的郎君。仅此而已。
再不会有什么,能排在你之前。
祁寒忽然从妆奁中拿出一把剪刀,“咔嚓”一声,剪下了他一缕头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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