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今这幅作态, 再演出来就不会有人再信了。 “爹……或许阿陵, 他没有我们想象的那样坏……”郑月试探开口道, 见着郑清予垮下脸,她把后面的话咽了下去。 她想说, 她看过阿栎死后,公仪陵的样子。 那画面似乎没什么人见过, 她也只是无意间看到。 那时他还留在楚王府,来人寻他,会直接找去
门外传来一个声音,公仪陵闻声望去,看到来人,似是没有听到他话里的嘲讽,点头打招呼道:“郑师父。”
“少叫那么亲切,和你很熟吗?”郑清予没好气道。
“不熟……为何还要来看陵?”公仪陵挑眉道。
“谁来看你?我来给无忧把脉。怎的,你一回来只知道霸着小无忧,不知道你这女儿前几天旧疾复发,吐血晕倒?”
公仪陵变了脸色,问道:“无忧怎么了?”
“还说怎么了?”郑清予皱皱眉,一边将药箱里的东西拿出来,一边说道,“无忧本来就是早产儿,身体虚,你又给她吃烈性药吊她命,毁了她。她这身子越发不好,全靠我配的药才活到现在。前些日子也不知道是药性不足还是怎的,无忧夜里吐血,人差点没了。”
“烈性药……”公仪陵怔忪抚上胸口,心像是被车轮重重撵过,痛得他无法呼吸。
南炎奇药,服之可吊着体虚之人一口气,一般用作无可奈何之时,毕竟有些人就差一口气,或许就能得救。可这药吃了也是在亏损身体,他自己屡次服药,这具身体早已残缺不堪,怕是活不到下一年落雪之时。
本来他假死,就是想要离开这个地方,安安静静地死去。
没想到师父为了吊小无忧一口气威胁东乾,竟然给她吃这种药。
公仪陵松开咬得发白的唇,颤声道:“郑师父,没法子救她吗?”
郑清予瞅了他一眼,说道:“本来那药只要一直喝,无忧身体就会与常人无异,可我刚才也说了,药性不足,还得再好生看顾她。”
“郑师父,您配药之前,没考虑过这种情况吗?”
郑清予有些恼怒,冷声道:“你是在怀疑我身为医者的谨慎?配药之前,我当然考虑过,只是我医术不精,配的药与预估差太多而已。”
“不,陵相信您。甚至于您不相信您的医术,陵也相信。”
这绝对不是医术不精的问题。
公仪陵将目光转向一边懵懵懂懂的钟潇云,问道:“无忧,告诉父君,你吐血那日之前,喝药的时候可有什么变故?”
钟潇云眼神躲闪,说道:“没有呀……”
“那药你真喝了吗?”
“真……真的!”
公仪陵伸出手板正钟潇云转向一边的头,声音冷且怒:“无忧,说实话。”
钟潇云哪里见过自家温柔似水的父君这个样子,一时吓出了眼泪,金豆豆啪嗒嗒往下掉,公仪陵也没有松手的意思。
跟在郑清予身后的郑月看不下去了,连忙将钟潇云从公仪陵的魔爪下救了出来,心疼地说道:“阿陵,你别逼她。那日我送药到了殿中,就算小无忧怕苦不喝药,那位小帝师也会看着她喝的。”
钟潇云心虚地看看郑月,又看看公仪陵,小鸡啄米似地点头,连声道:“是啊是啊,父君,溪亭哥哥看着我喝下去的!”
公仪陵眸色深深,低声道:“顾溪亭……我知道了。”
他向钟潇云张开手,说道:“是父君错了,父君不该吓你。”
小孩子很好哄,钟潇云一看公仪陵要抱她,立马擦干净脸上的泪,颠儿颠儿地跑到公仪陵怀里,抱住了他。
公仪陵抱着她起身,说道:“无忧,你相信父君吗?”
钟潇云狂点头,一边点头一边说道:“无忧最相信父君了!”
“那好,”公仪陵慢慢说道,“无忧,下面我说的话,你要一个字不漏地记住。”
他看着怀里那双极信任他的眼瞳,骤然松开了手,然后看着摔在地上、眼睛里还带着不可置信与痛苦的女童,慢慢地说道:“你永远不要全身心地相信任何人,包括我,包括顾溪亭。”
变故以郑氏父女抱着哇哇大哭的钟潇云离去作结,郑清予临走前眼神复杂地看着公仪陵,说道:“就算你怀疑顾溪亭不给无忧喝药,你也不该这样对无忧。若顾溪亭有异,你慢慢教诲无忧仔细提防便是,若是方才摔坏了无忧,你对得起小阿栎吗?”
公仪陵如木偶一般僵硬地坐回凳子上,撑开麻木的双眼,看着郑清予,说道:“您知道我第一次知晓不该相信任何人是什么时候吗?
“是我被府衙带走,在狱里被折磨得奄奄一息的时候。
“那个一直救济我、安抚我的嫡兄,那个光风霁月、在我看来世间一等一好的小公子,为了博个好名声,将我推进了火坑里。
“一个卑贱的庶子随意相信人的下场尚且如此,更不要提身为一国之主的无忧。
“郑师父,今日她不在亲生父亲的背叛下学会成长,来日,她就会在信任的人背刺中死亡。”
郑清予语塞,良久才挤出一句,说道:“你可真是心狠得要命。”
“我摸爬滚打长这样大,不心狠就活不下去。”
看着郑清予与他说不到一起去愤然离开的背影,公仪陵后知后觉擦起了脸上横流的眼泪。
他何尝不想陪他的女儿一起长大?他何尝不想慢慢教她怎样成长?他何尝不想将他娇贵的小女儿护在温房中无忧无虑地过一辈子?
可他没时间了。
舒窈和柳春熙刚吃完饭,宫里就传来公仪陵发疯把钟潇云摔着的消息。
舒窈一面顺着柳春熙手里的水果,一面啧啧感叹:“无论什么时候,这个公仪陵的疯名都不减。”
“他一点也不像我认识的公仪陵。”柳春熙慢慢剥着葡萄,说道。
“你说他为什么要摔小陛下啊?”
“你是觉得我会懂疯子的逻辑吗?”
舒窈一手托着腮,笑着说:“兴许是为了小陛下好呢?”
“是否是为了小陛下好,春熙不知道。但春熙知道,这事被勤王殿下知道了,勤王殿下必然留不得他。他此举又与小陛下离了心,没小陛下护着,他只能是死路一条。”
舒窈咽下葡萄,点头,说道:“他好像一直不怕死的样子,有时还要主动寻死。”
“或许在楚王殿下自刎那一刻起,他也不想活了。”
父女
因为知道顾溪亭有异, 所以郑清予并没有把钟潇云带到她的寝殿,而是直接把她带到了自己的居所。
当初离开桃源村, 郑清予只是想和故人叙个旧,再见见阿栎一眼,不曾想卷入东乾政乱风波,一切平定后,他又为了医治小无忧,所以便待在了宫里。
桃源村自然是不能不管,他每年都回几次桃源村, 将医术与辨认药材的知识传给村里的年轻人, 近来便少了回村的频率。
兜兜转转,他还是与年少追寻自由的梦想背道而驰。
不过话说回来,公仪陵听到小无忧吃过南炎吊命烈药的时候, 表情震惊,仿佛不知道有此事一般, 难道真不是他干的?不, 不对, 他这种人欺骗性极大,当初在桃源村,郑清予怎么也不会想到这么一个温文尔雅的贤夫良父, 会是一个残忍至极的疯子。现今这幅作态, 再演出来就不会有人再信了。
“爹……或许阿陵, 他没有我们想象的那样坏……”郑月试探开口道, 见着郑清予垮下脸,她把后面的话咽了下去。
她想说, 她看过阿栎死后,公仪陵的样子。
那画面似乎没什么人见过, 她也只是无意间看到。
那时他还留在楚王府,来人寻他,会直接找去乘鸾居,若他不在,便会将消息传达给他身边人。
他不会让任何人跟着。
那天夜里她去楚王府找他,想带无忧进宫陪陪郑清予,可没找到他,正准备打道回府,自己却在府里迷了路,误打误撞路过了一个叫“菡萏庭”的地方。
郑月本来是没想进的,但里面隐隐约约透出火光,她便踏了进去。
院落萧条,没有奴仆,只有跪在庭院正中的一个人,形如鬼魅,身影在跳跃的火光中扭曲。
“阿陵,你在给阿栎烧纸吗?”郑月走上前问道。
公仪陵闻声张开双目,只是那双眼没有焦点,空落落地看着树,并没有看她。
他说:“郑姑娘,你来找陵,有什么事吗?”
“也没什么事,阿爹想无忧了,想让你带她进宫玩几天。”
公仪陵眼睛没有动,依旧一直看着树,轻声道:“好,我知道了,明日便将她带过去。还有别的事吗?”
郑月摇摇头,刚想离开,鼻尖却嗅到一股鲜血的味道,心脏不安地跳动起来,在如墨夜色中,她借着火光看清了他的手腕。
“阿陵,你流血了!”
公仪陵木讷地举起手,看了看还在淌着血的手腕,僵硬勾唇笑着,说道:“没关系,让它流……流多了,阿栎会回来的。”
“你这是什么道理?别冲动,快把伤口包扎起来。”
“我没有撒谎,没有冲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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