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后是两列高高的青铜连枝烛台,便是白日,其上依旧蜡炬轻曳,将偌大个正殿映得光华夺目。 初时小筠垂头不敢乱看,只是跟在裴钺身后向燕庄王施礼跪拜,继而又跟着裴钺落了座。 才想抬起头来好好看一看魏使,裴钺却扣住了她的后颈,附耳命道,“低着头,不许抬起。 他能带她进殿,许她旁听军国要事,已是他格外开恩,小筠心里感念,自然只有顺从的份。 她依言垂下头去,那人温热的喘息竟还留在耳畔,激得她耳垂一阵酥痒,在外人看来倒格外亲昵。 小筠微微向一
那么他真是一个很不错的人。
对罢?
不,不对。
他一心要算计魏国,怎么能算是好人。
不算。
她饮了一口热汤,又吃下两只饼饵,总觉得那人的目光正在暗暗窥她,她悄悄去看,果然如此。
不,他在正大光明地看她。
甚至先发制人质问了一句,“看什么。”
罢了,他称自己便是“礼法”,那他说的做的自然都对。
小筠垂眸,即便抬起袍袖遮着,也总觉得有几分窘促,又吃下几口小菜,几块贝肉,便搁下了银箸。
以茶水漱了口,抬头正要说话,见他仍旧定定地瞧着她,小筠便道,“奴吃饱了。”
吃饱喝足,连带着那人也顺眼许多。
那人挑起帷幔,朝外命道,“端走罢。”
便有宫人垂头应了,躬身上前将食盒与漱盂从短案上端了出去,继而周延年打马动身往长乐宫赶去。
小筠规规矩矩地坐着,那人也并不再说话。
王青盖车的鲛纱帷幔轻轻拂在脸上,她微微别过脸,阖上眸子感受着宫墙内的风,也沐在四月末温和的日光里。
马蹄在青石板路上踩出参差不齐的音律,车身四角的赤金铃铛叮咚作响。
她暂得自由,未受责罚,又即将见到魏人,就要听见魏音。
自魏昭平三年冬以来,实在没有比这更令人欢喜的事了。
她的眉梢眼角全都漾起笑意。
“在想什么?”
那人温声问道。
小筠睁开眸子,见裴钺正舒眉软眼地瞧她,她有心哄着他,便道,“奴在想公子。”
那人饶有兴味,“嗯?”
小筠垂眉,细语道,“奴在想,公子很好。”
那人笑了一声,“是么?”
小筠昧着良心点头,“是。”
他自顾自斟了一盏茶饮了,片刻又用那牛角杯挑起了她的下巴,垂眸审视着她的眼睛,似笑非笑,“比你大表哥还好么?”
你瞧,他又提起了大表哥来。
小筠道,“那是不一样的好。”
眼见着便到了长乐宫,那人倒也不再细问下去。
待下了马车,便见魏国的车驾正停在大道一旁。
小筠的心跳地又急又快,她已有五月余不曾见过魏人了。
跟着裴钺登上九丈高阶,旦见那大殿之内金碧辉煌,一条绣着谷纹的红毯直达主座,主座一张长案,案后是一块高大的紫檀龙纹曲屏风,座上的老者便是燕庄王了。
长毯左右两侧分别是一列单人曲足食案,席间坐满了人。
案后是两列高高的青铜连枝烛台,便是白日,其上依旧蜡炬轻曳,将偌大个正殿映得光华夺目。
初时小筠垂头不敢乱看,只是跟在裴钺身后向燕庄王施礼跪拜,继而又跟着裴钺落了座。
才想抬起头来好好看一看魏使,裴钺却扣住了她的后颈,附耳命道,“低着头,不许抬起。”
他能带她进殿,许她旁听军国要事,已是他格外开恩,小筠心里感念,自然只有顺从的份。
她依言垂下头去,那人温热的喘息竟还留在耳畔,激得她耳垂一阵酥痒,在外人看来倒格外亲昵。
小筠微微向一旁别开脸,轻声提醒他,“公子。”
那人低笑一声,便与魏使饮酒交谈起来。
他们在议的无非是两国休战与结亲的事,她的身份十分特殊,裴钺竟丝毫也不避。
想来是因他自命甚高,认定能将她牢牢掌控在手心,因而根本不把她当回事罢了。
她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心思全都在对面的魏使身上。
真想抬头看一眼魏人的面孔。
乍然被一声十分熟悉的魏音击中了心口。
那声音温润如玉。
在这世间独一无二。
即便是征战沙场的右将军,他也依然有那样温润特别的声音。
小筠蓦地抬眸望去,竟见对面坐着的正是她朝思暮想的人。
她的大表哥。
原来魏使竟是大表哥!
第63章吻她
小筠脑中轰然一响,再听不见燕庄王在说什么,也听不见裴钺在说什么,她的眸中清波流转,片刻眼泪决堤一般奔涌而下。
她早把裴钺的命令抛在了脑后,这富丽堂皇的大殿是燕宫最奢华壮丽的地方,但她那满含泪珠的眼里只看得见沈宴初一人。
她启唇无声叫道,“大表哥……”
沈宴初锁眉望她,神情怃然,那修长如玉的手置在案上,下意识地捏紧了角觞。
小筠此刻才晃然发觉自己的衣袍是多么地扎眼——她在裴钺身旁,犹如公子姬妾。
这身衣袍在周王后面前救了她的命,此刻也在沈宴初面前要了她的命。
她的指甲掐进了掌心却浑然不觉。
她意识到裴钺早就知道魏使便是沈宴初。
他在向沈宴初宣示主权。
他在向魏使展示他的战利品。
筵席已开,十余个舞姬鱼贯而入,伴着乐人击奏,在殿内翩然起舞。
殿内一时凤管鸾笙,清歌曼舞,魏燕两国众臣推杯换盏,好一幅四海升平的景象。
一旁的人不动声色,“谁许你抬头?”
小筠忍泪低声,“那是我大表哥。”
那人眸光一沉,“住嘴。”
小筠不敢再说什么,只得垂下头去。
听那人又冷声道,“收起你那不值钱的眼泪。”
小筠抹了泪,透过舞姬婀娜窈窕的身姿悄悄去看沈宴初。
而沈宴初望了她一眼,眉眼缱绻似有千言万语,继而起身悄然离席了。
小筠与沈晏初朝夕相处三年,看得懂他的意思,知道他定会在殿外某处等她。
她心头狂跳,亦要起身。
但裴钺按住了她的腿。
他的手背青筋暴突,骨节发白。
冷峻的眉眼如三冬冰雪,眸光清冷得近乎凉薄,薄唇抿着,没有一丝温度。
小筠鼻尖发酸,她的眸中盈盈含泪,低声求道,“公子,求你……让我与大表哥说几句话罢!”
她的眼泪吧嗒吧嗒地垂至他的手背,“公子……”
裴钺没有看她,亦未言只字片语。
小筠朱唇轻颤,拼命把泪水咽回去,却怎么都咽不回去。口中的气息滚烫酸苦,无穷无尽。
不久那人朝她命道,“回兰台。”
继而起身拜别了燕庄王。
小筠怔然望着沈宴初的食案与软席,他还没有回来,然而此时她却要走了吗?
见她不动,那人冷肃的眼眸从她身上掠过,神色已然冷漠到了骨子里。
“魏俘。”
他自唇齿中逼出了两个生冷的字来,昭示着他已经动了怒。
小筠不敢耽搁,起了身跟在他身后往殿外走去。
甫一出大殿,便见沈晏初正立在不远处。
小筠就要喊他,就要朝沈晏初奔去,但裴钺停了步子,一把握住了她的手腕,拽着她便往前走去。
小筠甩不开裴钺,被迫地跟着他往前疾去,一双眸子梨花带雨一眨不眨地凝望着沈晏初。
她轻声喊了出来,“大表哥!”
“小筠。”
沈晏初不由地往前走了几步,立即被身后的人拉住了,“公子不可!”
裴钺的步子便愈发地快,她的手腕被他掐得生疼,眼看着就要往高高的汉白玉石阶下去,小筠目不转睛地往后凝着沈晏初,连眨眼都不敢,生怕一眨眼就再看不见了。
那石阶多高呀,她被拉得踉踉跄跄,几次险要摔下去崴了脚,那人冷声斥道,“看路!”
下了高阶,离殿门便越发地远了。
小筠不肯回身,她眼看着殿外那绝代风华的大表哥越来越远,渐渐地看不清了。
看不清他俊美的面庞,看不清他温润的神情,看不清他的唇齿是不是依旧在温柔地唤她“小筠”。
她被拉扯地摔在地上,身前那人停下步子,居高临下地俯睨着他,面色阴鸷冷凝,“起来!”
小筠仓皇爬起,她怕自己的狼狈全部落进大表哥眼里。
她不愿自己狼狈,不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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