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面对这顾渊麾下的鹰犬头子,汪伯彦又哪里敢真地随意坐下,尤其是他想纳投名状,却还一筹莫展之时。 此时,也只能在这年轻后辈面前故作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甚至还退了两步,躬身行礼道:“虞学士说笑了!汪某此番赴秦桧那老贼处,也是想要帮虞学士摸摸那贼子的老底!只可惜,那老贼当真狡诈得紧,便是我按虞学士说的那番言说试探,他居然也不动声色!当真是……当真是愧对虞学士与顾相重托!” 汪伯彦说着
的酒气压低声音,恶狠狠地说了两个字:“刺顾!”
“刺顾?”秦桧略微挑了挑眉,面色不变,向后躲了躲,“汪相公慎言!桧虽与那顾渊不共戴天,可也只是看不惯他那跋扈模样!顾渊便是再怎么叛逆,也当有国朝法度严惩……这等事情如何能够轻言!”
汪伯彦似乎也没有料到,他已将话挑得如此明晰,这秦桧居然还不承认!
二人对视良久,终于是这位大学士先忍不住,仰天大笑而起,端着酒杯向着院门走去:“哈哈哈哈!会之!会之!前次在城门之下,你暗示与我已然那样明显,如今何苦又往回退了!罢!罢!罢!既然会之不愿据实以告,那便当我今日没有来过!
只是临走时,我还有一言交与会之,此等奸贼,我汪伯彦誓为国诛之,自是不计毁誉、不择手段!今日事,事成则罢!若是事败,我那一家老小,还望会之能够看在昔年举荐之功,为老夫照拂周旋一二!”
他说完,在院门口止下脚步,可秦桧却依旧保持着沉默,迟迟没有开口。
……
一直到汪伯彦走远之后,在秦桧身边侍立的那员亲随方才开口,恭谨问道:“大人……既然都要刺顾,何不与汪相公联手?“
秦桧盯着炉上再度温起的青梅酒,若有所思,一直等到酒液再度沸腾,方才叹息一声,开口解释:“——此等大事,知晓之人越多,越无成功可能!汪伯彦虽有刺顾之心,却谋事不周、行事不密,所作所为,说是不计毁誉,却还不是为了给自己搏一场千古留名?实则未必有刺顾之力!
他寻来的死士能是什么人?
——江湖游侠、流窜盗匪、或者若当年郭京神兵之流,与之共谋,连顾渊怕是都对付不了,更遑论他身边那些精锐甲士!汪相公书生造反,怕是根本不知死字怎么写!”
他说到此处,又看看这位亲随,想提点几句,可侧着脑袋想了想,最终还是挥挥手,放弃了。
这亲随与他一样,亦是南归之人。在郭药师常胜军中厮混过几年,也跟着完颜宗弼的大军征战,身手自然不错。
青州一战后,完颜宗弼溃败,他在宋军铁蹄之下挣出一条性命,却反其道而行,一路南来,最后辗转下投了他秦桧。这些年,兢兢业业,算是替这位礼部尚书做了大量见不得光的事,甚至手里,还沾着间军司探子的人命!因而备受他的信重。
可,与那恶狐死斗,他却是不敢完全信任何人……
思虑良久,秦桧终于缓缓开口,向这位亲随令道:“罢了……长帆,北面来的贵客,这几日便至城中,你去将他们安置妥当,切莫叫那虞允文发现端倪。另外,查一下汪相公找来的刺客究竟是何来头,找个可靠的中间人,将消息放给五帝姬……”
“茂德?”听他之令,那亲随也是微微一怔:“可……以那位帝姬与顾渊一脉关系,怕是眨眼便会将消息递过去……大人便是不想被汪相公连累,却也不必……”
“是……我知道……”秦桧不待他说完,便伸手打断了他,“但,汪相公既不能成事,便让他冲在前面,麻痹顾渊一番也是好的。他想要的千古美名,身死族灭后,我自当给他!
另外,还有太上那里……替身人选务必可靠,路途之中务必周密!咱们能否一夜间翻转乾坤,便看这一搏了!”
秦桧说着,甚至顾不得酒壶滚烫,只自拎起,而后斟满面前酒杯,笑着喃喃自语:“青梅煮酒……青梅煮酒——却不知千百年后,我与顾渊,究竟谁为英雄、谁又遗臭万年呵!”
第491章 风起(3)
汪伯彦的马车离开秦府之后却没有立时回家,反而是多走了几条街,在一处偏僻的酒肆口缓缓停下。这巷子处在汴京外城一处偏僻角落,他的马车刚刚驶入进去,巷口便被一辆卸货的马车堵住,几个精壮力士开始忙忙叨叨地卸货,而这位汪相公却迅速下得马车,挥挥手让自己亲随离开,自己则快步走入这酒肆中。
这庭院打造得很是雅致,除了柴扉红杏下,铺着细细的白沙,看起来便是风雅文人所喜好的清幽之所。
只是推开柴扉,细密的栏栅背后竟是几员甲士持刀负弩地值守在此,眼见得他进来,也不答话,只是分出一人将他默默领入。
雅间之内,那位小虞学士早已等在这里,眼见他战战兢兢步入,却是洒脱一笑,温和言道:“汪相公来了……坐吧,只是我的间军司是个清水衙门,平日里也没什么贵重茶酒,汪相公刚从秦尚书那边过来,怕是会觉得委屈怠慢,允文在此先行告罪。”
可面对这顾渊麾下的鹰犬头子,汪伯彦又哪里敢真地随意坐下,尤其是他想纳投名状,却还一筹莫展之时。
此时,也只能在这年轻后辈面前故作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甚至还退了两步,躬身行礼道:“虞学士说笑了!汪某此番赴秦桧那老贼处,也是想要帮虞学士摸摸那贼子的老底!只可惜,那老贼当真狡诈得紧,便是我按虞学士说的那番言说试探,他居然也不动声色!当真是……当真是愧对虞学士与顾相重托!”
汪伯彦说着,偷偷抬眼看了一眼虞允文。只见这紫袍的年轻公卿嘴角仍带着淡淡笑意,看不出任何的喜怒。
“此事我也只是有所怀疑,抓不到实证也着实怪不得汪相公……”虞允文见状,慢条斯理地给自己斟上一杯淡酒,也给另一空杯斟满,再度相邀,“相公请坐,既然秦尚书那边什么也没说,那咱们今日便只做闲谈,不提那些令人扫兴的军国事。待他日相公这边有什么新的消息,再论不迟!”
至此,汪伯彦不敢再推辞,怕拂了这位年轻间军司统领的面子,只得硬着头皮在桌前坐下。可怜这位前任尚书左仆射,如今还得身子紧绷着,微微前倾,屁股也只浅浅挨在椅子一角,朝着这几乎自己孙子辈的后辈俊杰,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而虞允文,虽然嘴上说是闲谈,手上却不知从哪里摸出纸笔:“……那依相公观察推测,这位秦相公平日里还与何人往还密切?朝中、军中、还有那三位圣人,秦相可有接触?亦或者,这位秦相自北而归,其实已是金人在咱们朝中埋下的眼线?”
他说着,仍挂着温和笑意,将那一副纸笔推到这位汪大学士面前:“还麻烦相公想到什么便给写下来,到时候,侯爷面前,我也好替您分辩一二。”
“这个自然……这个自然……”话已至此,汪伯彦如何还不知道,这虞允文怕是要开始罗织罪名,将他们这支政治势力一网打尽!
提起笔来,他方才庆幸自己见机得快,没有与那秦桧一条路走到黑,而且也果决得很,直接找上这位心思最为缜密阴诡的虞允文来,方才给自己、给全族留了那么一条活路!
他提着笔,脑子转得飞快,正犹豫着该如何写这一纸投名状时,却只听见虞允文又忽然开口,悠悠地道:“对了……汪相公可知,您自秦府离开之后,秦尚书便派了位亲随,找城中曾家钱庄的掌柜,把不知什么消息往皇城司递过去了……”
汪伯彦听到,手中不自觉地一抖,几点墨迹,跃然纸上。
……
“你说汪伯彦要杀我?”
汴京宫城之内,皇城司中。几乎在汪伯彦写下那份名单的同一时刻,顾渊也是第一次被邀请步入这位茂德帝姬执掌的特务机构。他好奇地目光上上下下打量,只觉得同虞允文那多少带着近代化气息的间军司相比,这大内皇城司还像是上个世代的旧物一样,除了那位茂德帝姬还算是有些智谋心机,其他种种,实在不足为惧。
可以说,除了眼前这位美艳无双的茂德帝姬,他对于其他着实提不起多大兴趣。偏偏这位执掌皇城司的帝姬今日送来这消息还与他息息相关,甚至就是他一手炮制出来,因而他还得心底强忍着笑,脸上出演着些许惊诧神色。
“是……这消息听起来虽有些不可思议,但福金还是以为干系重大。”赵福金略微迟疑了一下,将消息来源和盘托出,“皇城司已经盘查过,消息确实出自秦尚书府邸之中,想是那位尚书怕直接告与侯爷,不被采信,方才如此迂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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