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点同情心好不好。想想沈清也真不容易,眼睁睁地看着喜欢的女孩被自己连累,就因为他是沈忠的儿子。那心里得有多恨。”“那不还是他自己个儿没用。这年月谁他妈容易啊,干死一个算一个呗。”“就你行。”洪橙微微叹了口气,转而阴恻恻地注视着林栋,“为这事,沈清高二的时候就和沈忠闹掰了。你说,要是我再因为他爸出个事,爷俩是不是这辈子都好不了了?”“为了让他俩掰,你去死啊?洪橙,你是疯,还是傻?脑子被驴踢了?再
图书馆二层的休闲广场是挑空设计,从这里往上看,能看见整个图书馆所有的楼层。一到四层都是一体化的框架结构,再罩上钢化玻璃幕墙。台阶和扶手也都是冷冰冰的铁艺金属制成,刷上藏青色的油漆。现在的图书馆建造得都跟科技大厦似的。国内的大部分知名建筑物成了国外设计公司的实验品了。
沈清抬起左手看了看手表。已经三点二十五了。她应该差不多到了吧。
右手边那家雪峰咖啡正在营业,玻璃门上挂着一串紫色的风铃。他推门走进去,寻找她的身影。忽然,目光被独坐在靠窗卡座上的一个女人吸引住了。
她打扮得很随意。家常的白衬衫配了一条渐变色的绿色长裙,衬衫袖口卷至手肘前边。皮肤很好,露出的小臂肌肤让他有种想轻轻触碰的冲动。
女人正是洪橙。
她握着一个咖啡杯。杯里的卡布基诺,漂着白色的浮沫。她小口啜饮着,不时低头瞟一眼摊在桌上的书,嘴角轻扬,露出心满意足的微笑。那闲适随意的姿态简直就是一出为品牌咖啡代言的活广告。
沈清正想走过去,却见另一个打扮入时,身材婀娜的女人挎着包,直直地走到洪橙对面坐下。
“洪橙,躲在这儿喝咖啡呢?什么时候还钱啊?”女人从包里摸出一个烟盒,抽出一根细雪茄点着。
“雪姐。我现在没钱。能再宽限一个月么?”
“还要一个月?你这都快一年了。别说本金,我连一毛钱利息也没见着啊。你觉得这合适吗?洪橙,我可不是那些黑社会,还不上钱,就剁手剁脚的,太残忍了。我就是不喜欢人家糊弄我。”
“我知道。我没糊弄你。我现在真没钱。你再给我一个月的时间。”
“再给一个月,能还?就凭你在工大后门开的那个小破店?那得还到猴年马月去了。”雪姐隔着座位,伸手托起洪橙的下巴,故作惋惜地摇了摇头:“这么漂亮的小脸蛋不好好利用,多可惜啊。算了,我这人心软,只要你回野百合上班,钱的事儿咱们好商量。”
“钱我肯定会想办法还你。”洪橙打开她的手,倔强地望着她,嘴角浮起一抹讥诮的冷笑:“可我是不会再回去的!”
“啧啧啧,真没看出来这么有骨气啊!可我等不了那么长时间了。要么今儿晚上你就回野百合,要么现在还钱。”雪姐指了指窗外便道上停着的一辆黑色丰田商务车,语带威胁,“不然,今儿个你就别想漂漂亮亮走出这栋楼。”
“她欠你多少?”还没等洪橙开口,沈清上前紧走几步,打断她们。
那个雪姐侧头不慌不忙地吐了一口烟圈,上下打量他:“你谁啊?”
“我是她同事。”沈清回答,想了想又加重了语气,“也是她男朋友。她欠你多少,我来还。”
一周后。雨山路某老小区内。
洪橙下了车。目送沈清的白色沃尔沃开走,才从包里掏出钥匙拧开楼道门,走上三楼。进家后,她并没急着开灯,而是借着窗外的月光,把客厅的窗户全都打开,又从茶几上的烟盒里摸出一根烟,叼在嘴里,擦着了打火机。
只是她的手在打颤。打火机像是也感受到了她的颤抖,火苗几次在烟头的边缘都熄灭了。她轻骂了一声,再次摩擦打火机,却怎么也点不着。
一只粗壮的手臂凭空伸过来,接过她手中的打火机,偏过脸,替她点燃了嘴边的那支烟。她看也没看男人,低头深吸了一口。烟雾缓缓地腾空,压住了火苗。
“有什么想和我说的吗?”男人一身黑色的休闲便装,身上带着屋外蒸腾的热气。
“没有。”她简短地说完,慢悠悠地吐出口烟。
男人伸出手,摩挲着她的脸庞,沉重而又灼热的目光从她的脸缓缓向下移动,聚焦在她白皙柔嫩的脖颈上。随后,突然手掌发力,紧紧掐住她的脖子。
夹在她指间的那支烟落在地板上,最后亮了一下,便熄灭了。她的喉咙里逐渐发出咯咯的声音。可她却并不挣扎,只是紧闭双眼,任由男人手腕用力。
眼见她的脸色愈发青紫,男人终是不忍,松开她,嘴里低声说:“你真是疯了!”
“林栋,从我爸不在的那天起,我就已经疯了。不然怎么能和你上床?”她弯腰捂住胸口,呛咳着说。
“你说什么?”林栋把她一把提起,砰地抵在墙上的一面穿衣镜上,举起右拳对准她的脸。拳头却僵在半空。
“来吧,你们男人的拳头是不是落在女人身上,才觉得最爽呢?”洪橙再次闭上眼睛。林栋铁青着脸,一拳击向穿衣镜。镜子登时裂开,几块碎片落在她的脚边。他的手背也被刺出血来。他却顾不上疼,红着眼眶只是瞪着她。
洪橙走到客厅的五斗柜前,从抽屉里取出一个小药箱,动作轻柔又娴熟地给他包扎手背上的伤口。
他一动不动地望着低头忙活的洪橙,突然一把搂过她,用嘴轻咬她的额头、鼻子、嘴唇、耳朵、脖颈,就像一只猫捉住了一只大老鼠,放在爪下玩弄。
“傻瓜!”洪橙低声骂了一句,却也情不自禁地用嘴迎合他的嘴。两人扑通一声倒向身后的沙发。
事后,他们一人一边靠在沙发上,各自点燃一根烟。
烟雾中,洪橙头发散落,犹带残妆的脸庞上没有表情。身上的白色长裙已被撕扯成几片,摇摇欲坠地挂在肩头。林栋紧闭着嘴唇,布满痘坑和胡碴的糙脸上满是疲惫。
“非要这样不可吗?你和黎雪那演技可以去拿那啥奥斯卡了吧。”良久,他才缓缓开口。
“我们的目标是他爸沈忠。那天在海晶宫他又撞到我,和二十一年前一样。石海龙不是说有人抢了白彦的活,白彦找人下黑手么?就是那晚,我和杜璇、葛凯风约在巷子里集合,一起去金梦歌厅找黎雪。然后沈忠就朝我跑过来。
我记得他的眼睛,还有他身上的味道。他身上有酒味,但也没盖住那股子机油和铁锈的汗味。我一闻就闻出来了。这么多年了,我早该想到的。他以前在炼钢厂上班,身上自然有机油味儿。还有他人中那儿的疤,也是上班时候被钢花烫伤的。
我查过,他在部队当过侦查兵,身手不错。在一钢厂的时候,因为反映保卫科的人监守自盗偷卖废钢,被他们报复,当时就是白彦私下里出面帮他摆平的。我舅那时候是保卫科的治安干事。我前几天找过我舅,他承认有那事儿。
当时他们搬废钢的时候,不小心被沈忠看到了。大舅那时候年轻气盛,的确找人为难过他。后来有人给他们带话,让他们算了。大舅听带话人的口风,沈忠背后的人就是白彦。这些和石海龙说的,都能对得上。我有八成把握白烁就是找他害死葛凯风的。”
“那你去找他啊!撩人家儿子干嘛?”
“他都 61 了。我要他这条老命,做什么?葛峰和我说,他要让沈忠也尝尝失去儿子的滋味。”
“姓葛的也掺和了?他坑了黎雪这么多年,又来坑你,我这就宰了他去!”林栋不由分说地站起身,却被洪橙一脚踹得又坐下来。
“你是要让我去地下见葛凯风的时候,告诉他我把他爹也害死了,是吧?”
“好!那我去帮你收拾那个医生。”
“林栋,你能不能动动脑子啊?不要整天一副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样子,让我觉得自己好没品。”
“那你打算怎么办?这个礼拜,他天天都来找你。照这样子下去,很快我就要喝你俩的喜酒了吧。是不是还要随个大红包给你?”
“你能不能听我把话说完?”洪橙狠狠白了他一眼,而后又正色下来,“以前我和沈清一个科室的。那时候我就听说他们父子不和。
前几天,葛峰帮我联系了沈清高二时候的班主任。我才知道他以前喜欢过班上的一个女同学。那女孩子和黎雪一样,家里条件不好,出来坐台。有天晚上,沈清去找她,结果被酒吧里面的人看到了。
那人也给白彦办过事,估计和沈忠有过节。就让女孩约沈清第二天晚上再去酒吧。其实是想收拾他,报复沈忠。谁知道女孩看沈清挨了几下打,又后悔了,跑上去护他,结果当场就被人活活弄死了。”
“报应吧。”林栋轻嗤了一声。
“你有点同情心好不好。想想沈清也真不容易,眼睁睁地看着喜欢的女孩被自己连累,就因为他是沈忠的儿子。那心里得有多恨。”
“那不还是他自己个儿没用。这年月谁他妈容易啊,干死一个算一个呗。”
“就你行。”洪橙微微叹了口气,转而阴恻恻地注视着林栋,“为这事,沈清高二的时候就和沈忠闹掰了。你说,要是我再因为他爸出个事,爷俩是不是这辈子都好不了了?”
“为了让他俩掰,你去死啊?洪橙,你是疯,还是傻?脑子被驴踢了?再说了,你确定真的是他?别搞错了,白白献身不说,还搭上条命。”
“献什么身。人家是文化人,从来没碰过我,哪像你!”
“屁,鬼才信你!你和他这些天孤男寡女地泡在一起,他就没抱过你,亲过你,和你……”他的脸一红,说不下去了。
“没有。”洪橙摇摇头,“他只是拉着我的手,跟我聊天。”
“干聊?操!是他那东西不能用吧。”
洪橙被他说得一愣,随即嗤笑起来:“那不正好称你心了。”
“称心你个蛋!干聊可以,不能让他拉你手。”林栋揽过她的肩头,又激动起来,“我就说你从医院辞职没几天,巴巴地去整容,还拉黑我。要不是我找黎雪问你住哪,你是不是早就甩了我,赶着扑倒医生去了?
以前还是一个科室的,你怕是早就看上人家了吧?卧槽,我现在都怕会不会哪天,你为了报仇,连白烁都睡啊?”
“林栋,我操你姥姥!你他妈怎么说出口的?!”洪橙的一只纤手摸向他的两腿间,涂了猩红蔻丹的玉指用力一拧,疼得糙汉子林栋马上认怂,连声求饶,“我这不是担心嘛。瞧你一副走火入魔的样子。我现在都想象不出来还有啥事是你不敢干的。”
“别人不知道,你还不知道啊?我会和白烁那种人渣睡,你别恶心我。”
“好了。姑奶奶,我错了。真是邪门了。那次跑船,我也是闲的,干嘛救了你。”
见他服软,洪橙这才松开手指,若有所思地说:“你不明白,我现在还不能跟白烁正面刚,只能从沈忠这边下手,想法拿到他和白烁害死葛凯风的证据。这叫围魏救赵,三十六计,听过没?”
“围个屁,反正老子这条命早晚得搭在你手里。”
“净瞎说。”洪橙从一旁的包里摸出一张手机卡递给林栋,“最近你别来这里找我了,有事用这个号码联系。还有……那几个人,继续帮我盯着。”
“嗯,我知道。他们每天去哪儿,见了什么人,就是多拉了泡屎,我也记在本子上了。”
洪橙满意地点点头,靠在他肩头又点燃一根烟,目光停在窗外虚无的某个点,安静地抽着。
白烁,等着我送给你的大礼包吧。笨蛋不过就是比聪明人明白得晚一些,但是早晚也会有明白的一天。
烟头即将烧到她指尖的一瞬,她弹了一下烟灰。青白的灰烬一点点悄无声息地撒落在地板上,就像生命在时间中漂浮游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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