哄她玩而已。 他愿意哄,她便也收下了,盈盈道了谢,也并不多说什么。 从前还与他谈礼法,谈条件,如今什么都不提。 随手放在案上,不多看一眼。 槿娘唠唠叨叨地把木牍收了起来,“你从前恨不得成日带在身上,怎的就堆在这里,仔细被小八叼走了,哭都没地方哭去。 她清醒了,槿娘又憨傻了。 收到了什么地方,姚怀七也不去问,由着槿娘去收,没什么所谓。 入了夜又下起了雨。 借着烛光,能看见木兰树下依旧人影微晃。 先前只当是自己眼花,如今却
人因才出生没多久,大抵果真以为自己是犬,倒是温顺,瞧不出一点狼性,总窝在姚怀七身边蹭来蹭去。
但姚怀七并不怎么抱它,抱得多了容易生出感情来,因而极少去碰。
除了小八,那人还命郑寺人送来许多锦衣缎履,她不拒绝却也不用,大多都由槿娘收了。
从前送到听雪台的,全都进了槿娘的柜子里,如今槿娘也什么都不要了。
全都束之高阁。
除了母亲留下的桃花簪与沈宴初的云纹玉环,姚怀七并不看重身外之物。
身外之物都是留不住的。
将来兰台与扶风一战,输的人连尸骨都不会剩下,要这身外之物干什么。
兰台若输,就连这府中的亭台楼阁也都将化为灰烬。
她还是以帛带束发,穿婢子的衣袍,比从前还要乖顺听话。
那人又往听雪台送来木牍。
先前的一百二烧成了灰烬,他又重写了新的,将从前的补了,又额外多给了一百。
这便有了二百二十枚明刀。
姚怀七拿在手中的时候,心里百味杂陈。
如今也不过是些竹片罢了,盖了大印也并没有什么用。
皆是死物。
哄她玩而已。
他愿意哄,她便也收下了,盈盈道了谢,也并不多说什么。
从前还与他谈礼法,谈条件,如今什么都不提。
随手放在案上,不多看一眼。
槿娘唠唠叨叨地把木牍收了起来,“你从前恨不得成日带在身上,怎的就堆在这里,仔细被小八叼走了,哭都没地方哭去。”
她清醒了,槿娘又憨傻了。
收到了什么地方,姚怀七也不去问,由着槿娘去收,没什么所谓。
入了夜又下起了雨。
借着烛光,能看见木兰树下依旧人影微晃。
先前只当是自己眼花,如今却确定,树下的一定是个人。
是个人。
没有错。
因为她听见有人在咳。
极力压抑的咳声,在雨里几乎听不分明。
但她却听得清晰。
不是槿娘,不是小八。
不在室内,是在雨里。
也许是裴孝廉,也许是郑寺人,也许是府中带刀侍卫。
但必是暗中监视她的人。
不用想便知,青瓦楼那人虽明面上送东送西的,到底是疑神疑鬼惯了,约莫猜到她与良原君的关系,这才暗中命人监视罢了。
那人还说什么得人心是多此一举,姚怀七轻嗤,似他这般无耻行径才真是多此一举。
姚怀七吹熄了烛台,怏怏背过身去,不再去看那个令人讨厌的身影。
迷迷糊糊睡了过去,再醒过来又不知是什么时辰了。
蓦地想起那个身影来,抬眸朝窗外看去,檐下的防风灯笼自顾自燃着,在风里晃出颤颤巍巍的光泽。
但树下那人已经不在了。
大抵是被雨淋跑了。
槿娘早就睡熟了,听得见她此起彼伏的打鼾声。这鼾声并不令人烦心,却使这冰凉凉的雨夜平添了几分人气。
姚怀七起身下了榻,夜色里踢了一脚毛茸茸的小八,它哼叫了几声复又睡了过去。
推开木纱门,没有月色,没有星子,夜雨凉风,吹得人瑟然打起了寒颤来。
自鸳鸯瓦当延展出来的屋檐宽大,将将好能遮住木廊。燕国的殿堂屋宇大多有此设计,先前小住的易水与高阳别馆亦大多如此。
铺满青石板的庭院积满了水,荡起一圈圈大大小小的涟漪。
窗边的木兰已谢了白花,傲然立着,枝干虽粗,那也藏不住人呀。
姚怀七愁肠百转,就靠在木纱门边,沿着木廊缓缓地坐了下去。
往事暗沉,目不忍视。来路又山高水远,步履艰难。
姚怀七忽地痛哭出声。
檐下的雨愈发下得急了起来,在木廊溅起高高的水雾,不久便打湿了她的裙摆。
忽地耳边雨声乍远,有人撑伞走近,就立在一旁。
姚怀七抬眸,是公子景瞻。
那人的伞遮在了她的脚边,将雨水堪堪挡在外头。
并没有说什么话,只是跪坐一旁,将她揽入了怀里。
那人掌心冰凉,衣袍泛着潮意,好似已在雨里待了许久了。
三更半夜的,他竟出现在听雪台。
她并没有逃跑,何苦他亲自来监守。
当真是多此一举。
他的怀抱依旧温暖,可姚怀七抗拒他的怀抱。
她去推他,试着挣脱,但他抱得很紧,将将推开几寸的距离,那人很快又将她抱紧了。
她这才看到他的额间竟也包扎着布帛。
她记起离开扶风的那一夜,她因不甘受辱,将他狠狠地撞向了车身楠木。
她径自跳下了马车,没有见过那人当时的模样。
如今看来,那人亦是受了伤。
她记得他胸口有伤,臂上亦有伤,便用尽力气去推他的伤口。
他吃了痛亦不松开半分。
他没有说一句话,就那么紧紧抱住她,好像她是一块多么难得美玉,一块多么罕见的宝贝似的。
可姚怀七知道自己不是。
她是魏国一棵孤零零的蓬蒿野草。
那人咳了数声,挡住了檐下的风雨。
姚怀七心中一动,那压抑的咳声,是入夜便听过的。
那树下的身影,竟是他吗?
也不知过去有多久,那人才沙哑地开口,“姚怀七,你想要什么呀,你要什么,我都给你。”
第112章我亦能为你濯足
又说这种鬼话。
她想要回家,他给不了。
她想要燕国不再起战事,他也给不了。
她想要的他从来给不了,他能给的只是他想给的,不过如此。
却又总说这种鬼话。
他还在咳。
她能感受到他的胸膛被咳声带得剧烈起伏。
姚怀七虽没有回他的话,但到底不再挣脱了。
他不好时,她钻心刺骨。他好时,她亦是一怀愁绪,悱恻缠绵。
但他的确是个很好哄的人。
也很好骗。
他大概以为她果真不生气了,待她也愈发地好。
再过一日,便带她进了宫。
那王青盖车一如从前,而今坐于其中却总感觉很多地方都不一样了。
从前用来煮茶的小吊炉,如今那人竟给她煨起了雪梨汤。
他要她饮汤药,她便饮汤药。
他要她喝雪梨汤,她便奉命喝雪梨汤,没有不从的。
见她总垂着眸子不言,他便问,“你怎么不说话。”
姚怀七微笑,“公子要奴说什么?”
那人兴致不错,温柔说道,“想说什么便说什么,要木牍我也都会应你。”
姚怀七心神一晃,她要那竹片干什么。
她垂着头,轻声道,“奴从小话少,公子请勿怪罪。”
她不说,他便主动引她说话,说的问的也都是些没什么用处的话。
譬如,“你可喜欢小八?”
姚怀七笑道,“是,奴喜欢。”
又譬如,“伤口还疼么?”
“不疼了。”
又譬如,“从前喝过雪梨汤吗?”
“奴不曾喝过。”
“那每日皆叫人给你煮,可好?”
姚怀七并不喜欢雪梨汤,因为她不喜欢吃梨。
但她仍旧浅笑回道,“好。”
“兰台的庖人手艺甚佳,你愿吃什么,便叫他们给你做什么。”
可姚怀七心想,他这是又何必呢?
她从前都是为别人举炊的,吃惯了粗茶淡饭的人,实在没有福气受别人的好。
她怔然无言,那人便又追问过来,“怎么不说话?”
姚怀七便笑,“是。”
“是什么?”
是什么,她只是随口一应,方才出神,她也不知应的是什么。
那人顿了好一会儿,“你与从前不一样了。”
她肩负使命,总不能要他看出她的不一样来,因而解释道,“奴吃不惯燕国的饭食。”
那人立即说,“那我叫人去请魏国的庖人,可好?”
你瞧,他还是要留下她。
她点点头,“好。”
那人几不可闻地轻舒了一口气,又问,“你为何不抬头看我?”
姚怀七微微抬头,浅笑回他,“公子威仪,奴不敢直视。”
“你可知今日进宫是为了什么?”
姚怀七笑答,“奴不知道。”
那人一笑,眸光温柔,“到了你便知了。”
姚怀七又垂下了眸子,“是。”
他大抵也不知再该说些什么了吧,静默良久都没有再开口。
也不知行至何处了,那人又说,“你若想给大表哥写信,你便给他写,我叫人为你送去。”
她没有什么可与大表哥写的,该做的事,大表哥已经告诉她了。
她只需按照大表哥的叮嘱,及时向良原君报信便是。
因而,并没有额外需要在信里去写的。
她笑着点头,“是,奴记住了。”
那人定定地望她,“进了宫,便不要再称奴。”
姚怀七依旧垂着眸子,“是,奴记住了。”
她想,她不是一个好细作。
她心性太硬,总不会伪装。
可再一想,好似这么做又是理所应当的。
若一副奴颜媚骨的讨好模样,那他定要起疑。
她不去取悦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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