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老夫人不是寻常的内宅妇人,在傅府地位超然,连带着她院子里的伺候人也松快许多。姚丽华越发后悔,早知道如此,她何至于,何至于不提醒?之后嬷嬷催着,邵秋实收拾东西去了二郎君的馨园。到了馨园门口,一名小厮早等在那里,嬷嬷把邵秋实交给小厮便走了,还真是连嬷嬷都不进去。邵秋实跟着小厮往里走,见馨园陈设硬朗一些,院中还有怪石,叫人一看就知道是年轻郎君住的地方。
难怪,难怪做成了给郎君选女使这样大的事,夫人却没有丝毫赏赐。
难怪给二郎君指了女使,却是邵秋实那样傻却能吃的山里丫头。
高嬷嬷一把将江婷从队伍里揪了出来:“你这贱婢!”
“行了,夫人院子里成什么样子?”冯大娘又喝道。
“是,是,”高嬷嬷诚惶诚恐地低下头,揪着要哭不敢哭的江婷往外走。一出了院子便揪过江婷头上的洋槐花往地上一扔,几脚踩成了泥,压低声音,“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你!”
江婷被揪着耳朵,痛得哭出来,刚张嘴嗷了一声,当场挨了两个嘴巴子,不敢叫了,只眼泪长流。
“屠户的女儿,懂得什么,”身后传来谢雪兰的嗤笑,“乡巴佬。”
谢雪兰需得回务本苑里收拾东西,季月怀和邵秋实这样被选中的人也是一道的。
谢雪兰走到季月怀身边:“以后你我就是娘子跟前的一等女使,什么恩怨,出了务本苑就都揭过去了。”
“我和你曾有过什么恩怨吗?”季月怀反问。
谢雪兰笑起来:“是没有什么恩怨。”
谢雪兰又看邵秋实,邵秋实本以为也要对她说些干戈化玉帛的话,没想到谢雪兰哼笑一声,扭头走了。
刚回到屋里,姚丽华便哼了一声:“季月怀,你如今是选了娘子的一等女使,江婷可是被嬷嬷罚去了,你这么快就跟谢雪兰谈笑风生的,不好吧?”
季月怀神色淡淡:“江婷被嬷嬷叫去,至多打骂两句,难道还能打杀了她?别忘了,她跟我们不一样,她没有签身契,当不了府里的女使,左不过是逐出府,回去看顾她爹那日入一贯的肉铺,轮得到你一个月都挣不了一贯的人操心?她日日说谢雪兰仗着老子娘,她自己又何尝不是呢?”
季月怀向来稳重,没想到口角起来,也是丝毫不让人。
姚丽华撇嘴:“话不是这么说吧?江婷平日里待你,什么好的都往你跟前捧,心窝子都恨不得掏给你。你这么待她的?去夫人院子前,明明看她簪洋槐花,知道不合规矩,却一句提醒都没有。”
季月怀笑起来:“姚丽华,你何至于就到了能指责我的地步。我的确是没说,你不也没说吗?”
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季月怀斜睨了姚丽华一眼。季月怀比其他人大上两岁,向来稳重,这一眼却一反常态,满是嘲讽鄙视,凌厉得很。
姚丽华先是一怂,继而暴怒:“我跟她什么关系,平日里没事都要吵两句嘴,凭什么提醒她?你跟她又是什么关系,装得一副知心的模样,关键时候这般累害人。”
“是她给的吃你没吃,还是她给的喝你没喝,这时候就只我同她关系好了吗?”
“好了,别吵了。”唐春香上前劝。
姚丽华一把推开唐春香:“用你在这里假装老好人,你不也没提醒江婷吗?”
唐春香被推得一个趔趄,强笑着解释:“簪花的确是不合规矩,但我看她那样开心,不忍扫了兴致,而且谁又能猜到会被罚得这样重呢?”
“你同她解释这些做什么?”季月怀又是一声冷笑,“她先前冷眼旁观,现在又心生不忍,恼羞成怒,拿我们撒气。怎么,你骂了我们,就觉得自己是个大好人了?”
姚丽华一愣,是啊,她只是想江婷是她们里面长得最好,定然会分个好差事,只是想江婷因簪花的错误在选女使的时候定低一等,自己就少了个竞争对手。一个等阶的月钱差异对江婷来说不算什么,母亲却还等着自己拿钱回去帮补家里,年景这样差,父亲又伤了腿,所以她没有提醒。
谁tຊ能想到罚得这样重,她看江婷被嬷嬷揪着耳朵哭得眼泪汪汪,顿时就后悔了。
江婷那丫头虽然呱噪,却没什么坏心眼,也不记仇。一个屋子住着,什么吃喝都会分给她们。
她们却没有提醒,都没有提醒,除了……
“你头上那串可以给我吃吗?”
忽然想起邵秋实当时的话,姚丽华不自觉将目光落在了邵秋实的脸上,是凑巧,还是她在提醒江婷?
察觉到姚丽华的视线,邵秋实笑了:“真没想到,我能给谪仙人似的二郎君当女使,不知道二郎君院子里的伙食比务本苑如何,想想还真是期待呢!”
给旁人避之唯恐不及的二郎君当女使,邵秋实怎么还笑得出来?
不惦记自己的小命,还惦记着吃?
只知憨吃的棒槌没跑了,姚丽华嘴角一抽,那句话肯定是凑巧。
嬷嬷给剩余的小丫头分配了差事,唐春香也分到了九娘子的院子,姚丽华却被去了傅老夫人的院子。
傅老夫人才是真正的傅家人,年轻的时候以女子之身顶门立户,招赘了傅老老爷生下傅大老爷。
傅老夫人不是寻常的内宅妇人,在傅府地位超然,连带着她院子里的伺候人也松快许多。
姚丽华越发后悔,早知道如此,她何至于,何至于不提醒?
之后嬷嬷催着,邵秋实收拾东西去了二郎君的馨园。
到了馨园门口,一名小厮早等在那里,嬷嬷把邵秋实交给小厮便走了,还真是连嬷嬷都不进去。
邵秋实跟着小厮往里走,见馨园陈设硬朗一些,院中还有怪石,叫人一看就知道是年轻郎君住的地方。
小厮带邵秋实进的应该是书房,偌大的一个屋子,除了门窗都做了书架,书架里塞得满满当当的书。
屋中摆了罗汉床,谪仙似的二郎君傅仲达和翩翩的表少爷宋云卿就坐在罗汉床上。
“郎君,人带过来了。”小厮上前禀告。
邵秋实屈膝:“奴婢秋实见过二郎君,表少爷。”
“二郎,姨母便选了这样没胸没腰没屁股的丫头给你做女使,”宋云卿目光落在邵秋实身上,是不屑掩饰的嫌弃,“罢了,来都来了,你先给她起个名字,便如得了猫儿狗儿得先取名字一样。”
邵秋实刚自称秋实,宋云卿转头就让傅仲达给她取名字,显然没有将她的名字放在眼里,或者说没有将她这个人放在眼里,毕竟就如他说的,猫儿狗儿一般。
“我早就想好了,从良。”
“什么?”宋云卿一愣。
“从来斗酒诗百篇,良月才经四日天,”傅仲达一顿,“从良。”
“好个从良,”宋云卿笑起来,“从良,还不快你家郎君赐名。”
从良?这位谪仙似的二郎君果然如同传闻中一般不近女色。
从良从良,试问每叫一次名字都在劝君从善从良,还能生出什么绮思来?
“从良谢郎君赐名。”邵秋实又是屈膝。
傅仲达摆摆手:“耕地,带从良去她的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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