佑佑点头:“爸爸读了好多呢,但佑佑都没听完。”只可惜沈逢西读绘本时没什么感情,生硬还不会断句,根本不会像孟琼这样放轻声音,声情并茂地去读,导致佑佑一听就困,不出两分钟必定闭眼呼呼大睡。孟琼很难想象沈逢西那副样子怎么给小孩子读绘本,伸手揉揉佑佑的小脑袋瓜,失笑道:“那妈妈重新再给你讲一遍好不好?”“好——”没一会儿,小家伙便被她给哄睡,睡前还紧紧拽着妈妈的衣服,生怕醒来后又看不到她了。
“孙姨,您又来了。”
碍于孩子在这,孟琼没好说太多,只轻声朝沈逢西道,“这鞋上次喻成来时穿过,应该是没有多余的了,你直接进来就可以,总归等下我们也要拖地。”
听着她的语气如常,沈逢西眉头不经意地稍显舒展,但顷刻就又蹙起,声音里似乎绷着根线,只要一句不对付就能轻松断开。
“他经常来?”
“何止啊。”孙姨颇为神气道,“天天过来帮着倒腾家具,眼里可有活了。再说别看我们先生年纪轻轻,那可是倍有劲,年轻气壮有朝气……”
话说到最后是被孟琼抬手制止住的。
“妈妈?孙奶奶是在说成叔叔吗?”就在这时,佑佑顶着天真的大眼问道。
孙姨问:“佑佑喜欢他吗?”
“喜欢!”小家伙答应得干脆,“成叔叔给佑佑买买,佑佑可喜欢他了……”
佑佑话说到最后,声音越来越弱,他虽然小,但还看得懂脸色,爸爸盯着自己看的眼神好吓人啊。
爸爸脸怎么也越来越黑呀……
佑佑暗暗咽了口口水,奔着小脚跑到妈妈身后。
沈逢西下颌线绷得很紧,沉默了足有几秒才强装着淡定面无表情撤回视线,淡淡撂下一句:“走了。”
孙姨还追问:“您茶不喝了?”
沈逢西一言不发,推开门转身就走。
“您先帮佑佑换件衣服吧,我去送他。”孟琼嘱咐孙姨,随手拿了件衣架上的薄外套,边走出门边穿。
沈逢西就正站在电梯口。
看见她出来,自上而下扫视了一眼,定在她身上那件稍显单薄的长衫上,沉默了一瞬还是淡声开口:“不用送了。”
“没关系。”
电梯抵达九楼,梯门一开,两人一前一后进了电梯。
跳跃的数字下降,气氛陷入沉默。
在数字降到“3”层时,整个电梯厢微微晃了下,沈逢西站在右侧的位置,突然道:“带着个人情绪上班并不是一个称职保姆该有的行为,我会安排人替你找一个更专业的过来。”
他的言外之意是,这个孙姨对他有敌意。
“不用了。”
孟琼很果断拒绝。
随着话音落到尾声,电梯门也恰好降至一楼,“滴”的一声,门缓缓打开。
北城的风还真是又冷又寒。
孟琼走出电梯后,脚步不自觉放慢,沉默了几秒:“孙姨很好,这间公寓也很好,不需要你再为我做什么了。”
沈逢西这才明白,孟琼为什么要送他下来。
原来,只是想和他单独说清楚。
“佑佑过两天幼儿园开学的时候,老师可能会要求父母双方都到场,到时候我会提前和老师协商,如果非不必要,不会打扰你。”
平淡的声音,随着一阵风灌进沈逢西的耳中。
“还有,我很谢谢你做的这些事,也明白你都是为了佑佑,但我们已经离婚了,我不能再平白无故接受你的东西。”她顿了顿,以一种很轻的声音道,“认识这多么年,没求过你什么,现在只希望你可以给我一些信任,信任我有能力把佑佑照顾好。”
她的语气总是这样,平静而有力量。
沈逢西不知怎么,忽然怀念很久很久以前,孟琼埋在他肩颈窝温笑着说会喜欢他一辈子时的模样。
好像真的过去很久了。
久到足以让沈逢西觉得这好像是上个世纪发生过的事,甚至有些模糊。
“我没有不信任你。”他这样说。
孟琼的脚步停下,停在与他一米左右的距离,并没有在这个回答上思考很久,只是微微点了点头:“嗯,慢走,路上注意安全。”
沈逢西安静了一会儿,转身上了车。
打转方向盘,驶入道路中,动作一气呵成。
直到,眼前信号灯变红——
他脑海中依旧不停响起那句“认识这么多年”。
这话,还是孟琼第一次提起。
曾经他们二人都一味地逃避过去,逃避在悉尼的那段时光,甚至偶尔听到了这个地名,都会敏感地避而不谈。
悉尼那三年就像是长在两人心底的一道疤痕。
而现在,孟琼却以一种轻轻松松的方式提起,以一句“认识了这么多年”简简单单将那些年概括进去,就这么结束。
她好像真的不在乎,真的无所谓了。
一种无力感自上而下蔓延,沈逢西轻阖上眼,连带着半条手臂上的神经都麻了。
——
到了晚上。
佑佑有些不适应,在床上哼哼着不想睡觉,孟琼就随手拿了本绘本让他看。
小家伙趴在床上,小手撑着肉嘟嘟的脸,皱了皱眉。
“爸爸给我读过了。”
孟琼一愣,有些不可思议地轻声问了一遍:“是爸爸给你读的吗?”
佑佑点头:“爸爸读了好多呢,但佑佑都没听完。”
只可惜沈逢西读绘本时没什么感情,生硬还不会断句,根本不会像孟琼这样放轻声音,声情并茂地去读,导致佑佑一听就困,不出两分钟必定闭眼呼呼大睡。
孟琼很难想象沈逢西那副样子怎么给小孩子读绘本,伸手揉揉佑佑的小脑袋瓜,失笑道:“那妈妈重新再给你讲一遍好不好?”
“好——”
没一会儿,小家伙便被她给哄睡,睡前还紧紧拽着妈妈的衣服,生怕醒来后又看不到她了。
就这么住了几天,佑佑逐渐习惯了公寓里的生活,偶尔还会跟着孙姨去菜市场买菜,看什么都很新奇,手上还会举着半根菜贩爷爷送的黄瓜,啃半天,这黄瓜都还只是“皮肉伤”。
起先还怕佑佑会不适应,但小家伙好像乐在其中,没几天就和菜市场的小弟弟玩熟了,还送了好多礼物出去。
趁着台里不怎么忙,孟琼就带着小家伙抽空去拍了入园照。
佑佑穿着蓝色的小衬衫,乖巧坐在凳子上,额前的碎发被化妆师打理得服帖,他面对镜头起先还有些羞赧,但之后很快便和摄像师叔叔熟识,被逗得咯咯笑起来。
“咔嚓”一声。
小家伙的入园照拍得很好。
照片中稚嫩的小脸带着婴儿肥,露出两排牙齿,嘴角两个梨涡轻陷,看起来极其讨人喜欢。
在这一刻,孟琼真的觉得儿子长大了。
从那么小一点缩在她怀里。
转瞬就变大了。
幼儿园是去年就已经选择好的,在北城来说虽不算上是顶级幼儿园,但也是中上等里风评较好的国际双语幼儿园,入园门槛很高,学费自然也很高。
当时在选择幼儿园这个问题上,沈母还数落了她。
沈母的意思是自然要给自己孙子最好的学习环境,要上就上顶级幼儿园,沈家不差钱也不差关系,但孟琼觉得对于一个即将要启蒙的孩子来讲,过早接受太过奢华的环境,或许,会对他的思维方式有影响。
这个幼儿园教室环境简洁明亮,学校的教育氛围也很轻松,并没有什么“贵族学院、名牌皇室幼儿园”等浮夸营销方式,而是真正在踏踏实实做启蒙幼儿园,就连园长都会每天亲自授课。
入园当天,秦简原本是要跟着来的,但因为LIBERO的蔬菜供应出了点问题,就让喻成开车将她们送了过去。
接待孟琼的老师去年就和她见过面,现在伸手把小家伙接过来,笑着打招呼:“佑佑妈妈,好久不见。”
孟琼温笑:“好久不见。”
佑佑背着小书包,被老师送到了和其他小朋友的队伍里排排站。
那队伍里有不少哭的,听说原本只哭了一个,后来都被感染,哭了一大窝。
佑佑进去后,疑惑地看了一圈,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要哭,最后也跟着哇哇张嘴假哭了两声,可能是嫌累了,接过老师送来的小汽车和另一个没哭的小男孩玩起来。
老师笑着收回视线:“是这样的,佑佑妈妈,在每个小朋友入园前我们都会和父母单独开一个短暂的家长会,以便更好地了解孩子,您看佑佑的爸爸方便到场吗?如果不方便的话,您自己也是没问题的。”
孟琼说:“抱歉,他比较忙——”
“我来吧。”
身后传来道干干净净的男声。
喻成不知从哪突然出现,走到她身边朝老师说,“我是孩子的叔叔,如果有什么需要爸爸做的,我可以来代劳。”
孟琼一顿:“你还没走吗?”
“怕有需要用到我的地方,就在外头站着等了会儿。”喻成随和笑道。
他停车时注意到这边来的大多都是父母双方,就怕万一有什么活动让孟琼自己一个人落单,便在这候着,没想到还真用得上他。
老师笑了下:“您这弟弟可真贴心。”
喻成听见这称呼,顿了下,笑了笑没说话。
“那两位跟我进去吧,咱们尽快谈完,也不耽误您二位的工作。”
两人一前一后,随着老师走进会议室,远远看去,模样如同一对夫妻。
“佑佑!”
喻成走到窗户边,朝门外排队的佑佑摆手打声招呼,小家伙立马兴奋地朝他招手,又蹦又跳,嘴里还不知说了句什么,惹得几人都是一笑。
孟琼也笑了。
她眼底似乎有用不完的笑意。
不远处的车内,赵助屏息凝神,迟疑了很久也不敢开口。
敏感的鼻子嗅到一丝烟草味,从后视镜中扫了一眼,车后排的男人下颌线绷得很紧,眼神仍停留在那个地方没有变,手中的烟已经记不得是今天第几根了。
赵助从没见过沈逢西嗜烟到这个地步。
他从来都是克制而又冷静的。
哪怕从前听说他刚回国独揽大权那几年时,几乎无所不用其极,挖人撬墙脚,雇人拔电线,什么下三滥的手段他都做,但即使是这样。
沈逢西也从没让任何人落下把柄。
在业界摸爬滚打了几年,就这么把沈家的根基给稳下来了,还越做越大,连那些从前说他闲话的老总也趋之若鹜,跟在他身后谄媚着聊合作。
他单站在那,就是资本。
就是千呼万捧的中心。
可现在,明明眼前这男人情绪没有一丝变化,他却很奇怪地能察觉到他平静海面下那些蓄势待发的汹涌浪潮,不停蓄攒,只是不知何时会爆发。
在这一刻,赵助忽然冒出一个意识。
沈总好像是在意太太的。
不,是很在意。
沈逢西吐出一口烟雾。
“去十三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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