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汀雨把粉色假发拽下来,皮笑肉不笑地瞥了他一眼。“嗯。我以后就算挂了,想起这事也会爬出来笑完再死一次。”仇亦扶着沙发凳点头,笑得没缓过劲来。卫汀雨无语,心烦地揉乱及肩黑发,两条长腿搭在椅把上,转头望向窗外阴沉沉的天,微微蹙眉。“怎么了?”仇亦问。“那伟哥被盯上了。”卫汀雨若有所思道,声音很轻,很快,她的语气更肯定了些。“有人想动他。”
卫汀雨把粉色假发拽下来,皮笑肉不笑地瞥了他一眼。
“嗯。我以后就算挂了,想起这事也会爬出来笑完再死一次。”
仇亦扶着沙发凳点头,笑得没缓过劲来。
卫汀雨无语,心烦地揉乱及肩黑发,两条长腿搭在椅把上,转头望向窗外阴沉沉的天,微微蹙眉。
“怎么了?”
仇亦问。
“那伟哥被盯上了。”
卫汀雨若有所思道,声音很轻,很快,她的语气更肯定了些。
“有人想动他。”
不过,这人家里反应挺快的,冒着让他阳痿一辈子的风险,硬是把门敲开,赶在危险来临前,把人带走了。
“别乱给人起外号啊。”
仇亦无奈道。
“又不是我起的,他朋友都那么叫。”
卫汀雨去饮料吧里取了瓶可乐,刚要开,想起要钱,光速放了回去。
“不过,伟哥现在应该要改姓杨了。”
她耸了耸肩。
“大姐,别乱安姓,我妈就姓杨。”
仇亦砸了个枕头到她怀里。
“行了,台风停了。”
卫汀雨接准抱枕,从沙发里站起来,伸了个懒腰:“走了,早交差早睡觉。”
“那卢奕的……”
仇亦刚问出口,卫汀雨举起手机朝他晃了晃。
来找仇亦会合前,卫汀雨就绕道把这事补办了,刚好遇到卢奕跟朋友无聊到在逛酒店走廊。
速度真快。
仇亦有点吃惊,但也在意料之内。
“好好跟着我干,改天给小卫升副部长。给,奖励你的。”
仇亦把可乐拉开递给她,开玩笑道。
“我本来就是。”
卫汀雨慢悠悠地提醒他,接过可乐喝了一口。
“我们部就俩人,你正的,我不副的吗?”
旗下只有一名大将的仇亦心胸开阔,不跟卫汀雨斗嘴,换了个话题:“不过你说有人想动他,就那个抢人家房间的……你确定吗?”
卫汀雨嗯了声。
仇亦好奇:“怎么看出来的?”
卫汀雨笑眯眯地挑了下眉:“不信我?”
仇亦摇头:“怎么可能,我就是奇怪,那你也一直在房间,肯定也没去过别的人。”
“对方留标记了。而且那房间里,1、2——”
卫汀雨仔细掰着指头数了几秒:“至少五个针孔摄像头,三个窃听器。”
“啊?”
检查这种设备也算是她业务范围的事,仇亦也熟悉,本来没什么,但卫汀雨毕竟在房间里待了那么久,他紧张问道:“你会不会被发现?”
用脚想也知道,其他几个人专注玩多人互动游戏,就她一个专注腾转挪移,不引起注意才怪。
卫汀雨想了几秒,觉得可能性很大,于是点头。
“有可能吧。”
“那怎么办啊?需不需要……”
仇亦有点担忧,但刚说到一半就被卫汀雨挥手打断:“不用。”
她耸了耸肩:“没事,真觉得麻烦的话就会来找我吧。”
仇亦:“……然后呢?”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卫汀雨顿了几秒,笑了笑:“然后什么,有本事就来弄死我。”
她语调轻快,整个人窝在椅子里,像懒洋洋的猫科动物,叫人分不清在讲玩笑还是真心话。
仇亦没纠结玩笑还是真心,神色认真地提醒她:“别提不吉利的字。我出门前请人算了一卦,要少说不利于运势的话。”
说着,他掏出手机,调出电子木鱼小程序,忧心忡忡地敲了几十下。
这什么科学玄学两手抓的严谨精神。
卫汀雨双手抱头,鸵鸟一样把自己塞进沙发深处长叹一声:“天——”
仇亦看她状态放松下来,也暗自松了口气。
他认识卫汀雨很久了,很了解她,也大致猜得出她想起了些什么。
他们十来岁在旧金山相识,在同一所中学。那时候仇亦跳级厉害年纪小,同一届没什么留学生,作为典型华人 nerd 被排挤、嘲笑是常事。第二年,卫汀雨从底特律转学过来,她的出现改变了一切。
从那以后,仇亦的生活里除了电脑,就是习惯性地跟着卫汀雨,这让他有安全感。
几年前,他跟卫汀雨在同一个地方工作,一家位于美西的安保公司巨头。他的工作内容跟现在一模一样,负责技术支持,在哪办公都行,但卫汀雨是行动组的,需要时常出外勤,长期处于神经高度紧张的状态。
以至于她就算缺钱,也不想跟这行沾半点边了。
所以两个月前,仇亦接到卫汀雨电话,说答应他的提议时,他一度以为是电信诈骗。
确定是本人后,即使卫汀雨只愿意做点打杂镶边的活,仇亦也乐得接受了。
至于心意改变的原因,卫汀雨不说,他就不问。
“行,那再休息会儿我们就走?”
收回思绪,仇亦问道。
“我知道你刚刚在想什么。”
卫汀雨答非所问,慢悠悠道。
“你一直没问,我为什么突然答应你。鉴于以后很多事还得你帮忙,这事摊开来说比较好。”
她望着仇亦求知若渴的眼睛,陷入了回忆:“我遇到了个得罪过的人,他出现的地方,离我现在住的地儿不远。我得攒钱搬走,至少得少在附近打转。”
仇亦还在等这段回忆展开,没想到卫汀雨已经停下了。
仇亦:……
“就没了?得罪过什么人啊?”
卫汀雨摸了摸后脑勺;“无所谓,反正他认不出我。”
说着她从沙发椅里站起来,懒腰刚伸到一半,就听见客房铃响起。
“谁啊?”
仇亦接受到她目光示意,边走边问道,卫汀雨顺便把粉毛重新扣头上。
外面没有回音。
仇亦从猫眼往外看了眼,冲卫汀雨摇头,意思是不认识。
笃。
笃、笃。
三秒后,门铃又轻响规律的几声。
这敲门风格……
卫汀雨心里有不佳预感,走过去拨开仇亦往外看了眼,眉头一皱,抬手开了两颗上衣扣子,低声冲仇亦道:“去厕所待着,打开花洒。”
等仇亦被她动作吓得屁滚尿流滚进洗手间,她又准备了三十秒,才一把拉开了门。
即使邵里见惯大风大浪,看到面前的画面还是缄默了一秒,礼貌地别开了目光。
皱掉的、系错扣的水手服短上衣、花成一团糟的口红、脖颈的鲜红痕迹——
面前的年轻女人神情甜美而坦荡,完全没有半分要躲闪的意思,嗓音还带了丝沙哑。
“有事吗?”
“我想确认一下,您昨天到今天参加了应东玮先生的私人聚会,对吗?”
邵里很快恢复如常,推了推银边眼镜问道。
“对呀,怎么了,你是这阿 sir 啊?怎么查得到我房间号?”
卫汀雨昂了昂下巴,羽睫懒然一垂,像只无辜好奇、又一肚子坏水的小猫。
在得到回答之前,她又上前两步,眯着眼凑近了,歪头仔细观察着邵里,忽地眼睛一亮,从腰间抽出手机,灿烂笑开:“先生您有什么事要问,留个联系方式啊?微信电话 ins 邮箱都可以的。”
邵里被对方突然抛来的媚眼给干沉默了。
……没见过这么惊悚的媚眼,仿佛眼睛忽然抽筋,脱离小脑控制。
他嘴角微微抽了抽,才继续冷静道:“是的,应东玮先生出了点事,现在在医院。”
***
一天后,港岛,F 大。
夕阳肆意地烧遍半边天,承托夜色的月已悠闲挂上。
邵里从后门进了 F 大礼堂。此时捐款仪式早已接近尾声,只剩理事收尾的演讲,观众席前到中排坐得满满当当,光线也偏昏暗,聚光灯全打在台上。
在第一排正中位置上有个名牌,三个字:应修慈。
但这位置是空的。
往后要数至倒数第二排,最左边坐了个男人,跟他身旁中年人挺括的西装不同,他穿衣风格偏优雅休闲,bc 的素色绒衫面料柔软,深色西裤剪裁优秀,漂亮的骨架被妥帖包裹其中,修长的手搭在椅子把手上,手背淡青色经脉微突,指尖无声轻敲。
副校长一直满脸笑意地拉着他低声说话,理解他不想露面云云。
等副校长离开后,邵里才换到前一排,轻声又快速地汇报了紧急事务。
其中包括应东玮事件的处理,人现在情况怎么样,如何排除掉几个在场集聚人员等。只是接下来的进度也有点卡壳,邵里只能先移交当地警方。
电子版其实已经发过去了,但邵特助会假定刚下越洋航班的人没时间看。
“好,辛苦了。 ”
应修慈点头,轻声道。正好台上演讲结束,他悠悠鼓掌,停下后倾身,从邵里手中一沓资料里随意抽出一张。
“但有个小失误。”
他轻弹了下纸页,笑意静而淡。
邵里一愣,看向这张纸的右上方,年轻女人笑得甜美天真,左侧宋体五号字十分清晰。
吴俞姿,女,1996 年 7 月 21 号生,曾换过两个行业,目前是在职研究生……
邵里当然记得她,那个一天赶两场的水手服。
“如果资料从数据库里被篡改过,一切排除都没有意义。”
应修慈尾音落下时,大堂灯源正好尽数亮起。
光一落下,霎时照出慑人艳色。
深然华美,夺人眼目。
周围有人默默倒吸一口凉气,互相交换了个眼神。
“能骗到邵助,也挺少见的。”
应修慈笑笑,轻拍了下邵里的肩。
只是从后门离开时,男人将那张纸在掌心揉皱,顺手掷进了垃圾桶,笑意在转身的瞬间淡了下来。
笑意消散时,那锋利的美里便挟了点森然之意。
邵里在他身后轻出了一口气。
这森意才最接近他。
曾昊是个规划性很强的人。打从成立祥宁那天起,他就定了个五年计划,力求每一步都走稳点、每分钱都花在刀刃上,在员工的选择上尤其谨慎,重要点的位置,都是由他亲自挑的。想在他们这行做到出头,最忌手下人心性散漫,爱摸鱼、偷懒、油盐不进——
“卫汀雨!”
比如这位。
每周例会上,曾昊把卫汀雨当做重点案例揪出来,批评了十分钟,发现她人在魂飞,气得头顶几根毛都要倒竖,猛地一拍桌子把她魂拽回来。
“你意识到严重性没?!这么危险的事情,你是不是以为每次都跟电影里过家家一样顺利?你再这样擅自行动,还想不想转正?”
卫汀雨猛点头,认错态度十分良好:“我记住了,我下次绝对不会擅自行动、擅作主张了!”
“曾哥,人家跟着天才混的,当然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把工作当 cosplay 算什么,下次我们再给招点观众呗。”
会议室长桌右侧,有个眼镜男皮笑肉不笑道。
其他人望过去,见是后勤部的老大柴祺,了然地交换了个眼神。
柴祺是初创员工,早期公司缺资金的时候也没离开过,性格有点傲,对走后门的行为深恶痛绝,卫汀雨进来起他就没给过好脸色。
旁边有个扎丸子头的女生轻扯了扯他袖子,柴祺声音更高了,不屑冷笑道:“有多大本事端多大碗,为了逞个能把别人都害了,以为这给她过家家呢?”
说完,柴祺甩文件夹走人了。
会议室寂静了几秒,卫汀雨抿了抿唇,再度低头道歉,这次郑重了很多:“对不起。这次是我的错,我会吸取教训。”
见她认错态度良好,曾昊便望向剩下的人严肃道:“我们的工作就是在万米高空走钢索,要时刻谨记,客户的利益就是我们的利益,客户的安全就是我们的安全,随便一点行动偏差都会导致全盘皆输,细节决定成败,我们要永远谨记这点,散会!”
卫汀雨是最后一个出会议室的。
之前在柴祺身边的丸子头犹豫了下,随即放慢了脚步,轻拍了拍她小臂:“你……没事吧?”
实在不是涂姝多管闲事,她是后勤部的,所以知道柴祺批评人的威力,这个小卫一看就性格乖巧,这次冒险完成了工作,带回了客户需要的视频,想也知道,肯定是希望摘掉‘走后门’这个标签,不知道鼓起了多大的勇气去行动的,结果成功了还被骂的狗血淋头,现在看她抬眼望着自己的迷茫模样,涂姝一下心软了。
“柴总其实人不坏,就是……”
涂姝斟酌了下语气:“反正你别太往心里去,我们这个工作风险不小,你的安全更重要。”
卫汀雨有点意外,但还是弯眸笑了笑:“嗯,我明白的,谢谢你哦。”
“不用不用!”
涂姝不好意思地躲开她诚挚的目光:“你第一次做成这样,已经很厉害了,但是行动的事毕竟不是我们的领地……其实我很羡慕你的,能跟着小仇,他那个页面,我看都看不懂,聪明的人才能做。”
卫汀雨帮她拉开门,随口道:“什么领不领地,这又不是动物园。”
在涂姝一愣的时候,卫汀雨又笑眯眯补充道。
“不过还是很谢谢你,你人真好,你叫什么?”
“涂姝,我在后勤那边。”
“卫汀雨。”
卫汀雨握了握她的手。
涂姝注意到,卫汀雨长袖挽到手肘,手臂修长,腕上还有绕了三圈的墨玉手串,跟她的气质碰撞出神奇的感觉。
涂姝:“那有时间一起吃饭。”
“好哦。”
卫汀雨冲她挥了挥手,挂上蓝牙耳机,摇晃着脑袋回去了。
下午三点,才到公司的仇亦很快听说了上午的惨剧。
本来昏昏沉沉的脑子瞬间清醒了。
他找了一大圈都没见到人,还是后勤部的涂姝好心告诉他,卫汀雨被派了新工作,跟着业务组的崔新鹏去开会了。
“啊?”
看出这个话少的技术天才了,涂姝耐心解释道:“放心,是个很轻松的任务,曾哥看小卫对这边也感兴趣,就让她跟着熟悉一下业务部的流程,现在给她做个紧急培训。”
——这是柴祺出的主意,意在让卫汀雨知难而退。
涂姝当然不会明说,把仇亦带来的人调走,就算性格再好、反应再迟钝也会生气吧。
仇亦倒是没生气,他是个清秀略帅的小卷毛,很容易让涂姝想起家里养的比熊。
他在涂姝关爱的目光中,忧心忡忡,脚步沉重地走了。
一个小时后,四楼小会议室门口。
卫汀雨一出来,跟门口的仇亦差点撞的人仰马翻,她往后趔趄两步,吓了一跳。
“……你干嘛啊?”
“你——”
仇亦刚问了一个字,就停住了。
人高马大的崔新鹏借道而过,嚼着牛轧糖对仇亦道:“对了,小仇你的人我借两天,我们得出个差,可以吧?不可以也定了。”
仇亦:……
那问他干嘛。
“你还好吧?”
等人走了,仇亦立马问道。
“这单新客户很牛逼,家里有个上市公司。”
卫汀雨双臂抱胸,靠着门沿答非所问。
仇亦:“所以呢?”
“奖金提成好多。”
卫汀雨搓了搓掌心,眼睛很亮:“你就先自己干吧,我知道你可以。”
“你不是说你想坐办公室的吗?业务部等于行动部了啊,有可能要经常出……”
仇亦说到一半,话头顿住。
卫汀雨忽而抬眸,平静地看了他一眼,用只有他们俩能听清的声音道。
“我不可能永远休息。”
仇亦脸色也轻微地变了变。
他知道她是什么意思。做他们这行,手上不仅要出得了活,还得适应得了节奏。大脑或身体想保持状态,就不能长时间脱离环境,一秒的出神可能就断送一切。
卫汀雨离开上一家公司 GU3,仇亦就以为她真的能放下了。
“你那什么表情?”
卫汀雨奇怪地看他一眼。
“行了,我下午航班去申城,跟崔组长他们。估计没时间去看卫桉了。她在李叔那,你有时间去一下,帮我把零食包给她,盯着她抹药。”
“哦哦好,你自己悠着点。”
仇亦接下礼包,乖乖点了点头,想想还是嘱咐道:“……克制。”
“还没见到客户呢,说面谈,都不知道什么事。而且崔组长也不会让我上的。”
卫汀雨被紧急‘培训’了两个小时,非常清楚自己的使命。
——当好挂件。
三个小时后,申城西,28 楼江景大平层。
委托人很年轻,是华悦集团老板匡宸的千金,19 岁,一开门,她那双杏仁眼已经红得跟兔子一样,刚说没几句,就变成失控的抽泣。
崔新鹏使眼色,意思是让她打头阵。
他胡子都没剃干净,可不想吓到别人。
卫汀雨了然,掏出纸巾,轻声细语地安慰:“没事的,你慢慢说,不管什么丢了,我们都能帮你想办法,但首先我们也要知道他的情况,年龄,照片这些——”
“他已经是我最好的朋友了……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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