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锦被一只从后脑伸过来的手摁住后脑勺朝着前头重重一低,艰难地掀开眼皮透过眼前红得刺眼的盖头,毫无征兆地对上了一双提溜滚圆的鸡眼睛!“夫妻对拜!”被迫上场的大公鸡似有不满扑打着翅膀激烈地挣扎起来,在此起彼伏的惊呼声中抻长脖子吼出了一声响到惊人的叫声,从妇人的怀中挣脱出来哗啦朝着苏锦的头上飞!
“一拜天地!”
咯咯咯!
炸裂耳膜的公鸡叫声刺得苏锦的耳膜狠狠一颤,浑浑噩噩中下意识地动了动软趴趴的手,可手腕刚抬起来就挨了狠狠的一巴掌。
啪一声脆响,苏锦不由自主地颤了一下,脑中浑噩更甚。
抱着公鸡的妇人在接连不断的鸡叫声中着急地说:“二拜高堂!”
苏锦被一只从后脑伸过来的手摁住后脑勺朝着前头重重一低,艰难地掀开眼皮透过眼前红得刺眼的盖头,毫无征兆地对上了一双提溜滚圆的鸡眼睛!
“夫妻对拜!”
被迫上场的大公鸡似有不满扑打着翅膀激烈地挣扎起来,在此起彼伏的惊呼声中抻长脖子吼出了一声响到惊人的叫声,从妇人的怀中挣脱出来哗啦朝着苏锦的头上飞!
鸡爪子死死地抠在头皮上的瞬间,苏锦仿佛被人撬开天灵盖往里生倒了一桶浆糊的脑袋总算是捡回了几分清醒。
可还不等她把作孽的大公鸡抽开,摁她后脑勺的妇人就着急忙慌地冲上来,手法极其熟练又自然地把手上的麻绳捆在苏锦的手上,大声说:“先别着急抓喜红鸡,赶紧把冲喜的新娘子送进洞房去冲喜气!”
“屋里的新郎官都快不行了,再不把人送进去时辰就迟了!”
“对对对,快把人送进去!”
一前一后涌过来两个膘肥体壮的妇人,两人一左一右就把苏锦捆了个结结实实。
在言沸如滚水的大婚现场,有人忙着抓扑打着翅膀满屋子乱飞还拉屎的大公鸡,有人忙着嗑瓜子看热闹,还有人,浑身冰凉如坠冰窟。
直到被五花大绑扔进所谓的新房之前,苏锦的脑子都还是不清醒的。
因为眼前的一切实在是……
离谱且离奇。
她身为负有锦鲤血统且运气绝佳的人间吉祥物,为了捞一个横穿马路的小崽被迎面疾驰而来的大卡车直接撞死,这就已经够丢人的了。
可谁能想到更让人绝望的事情居然还在后头?
死了一遭又活了就罢了,就当做是见义勇为的回报了。
可刚穿越一睁眼就被人灌了一肚子的软筋散用捆牛蹄子的手法捆成粽子,被后娘二两银子卖到这里摁着跟大公鸡拜堂成亲,这到底算什么……
苏锦在无法言说的沉默中在地上默默翻了个身,一转头就正好看到了躺在床上气息渐弱的人。
这人看起来是真的要不行了。
哪怕是还没凑近,苏锦也能感受到他身上的生机一点地弥散在了看不见的空气里,而他起伏弧度逐渐变弱的胸口也无声地印证了苏锦的直觉。
苏锦咬住舌尖逼着自己稍微有了几分力气支起半边身子,试着扭动手腕的同时看着床上看不见脸的男人心情复杂地说:“都只剩一口气吊着魂儿了,这时候不赶紧去扯白布挂灵幡,整个大公鸡替你娶媳妇儿算怎么回事儿?”
“大哥你都要死了,就不能稍微讲究点儿吗?积阴德啊朋友!”
“马上就要死了你还嚯嚯别人家的小姑娘,你这也真是……”
绝了!
最后一声唏嘘落地,伴随着几声咔嚓脆响,里三层外三层捆了个实打实的麻绳应声而裂。
苏锦戴着痛苦面具揉了揉被磋得破皮通红的手腕,吸着气从地上站起来。
脑子里断续闪过的记忆就像几张薄到不可多翻的纸,简明扼要地写了这具身子主人短暂又可怜可叹的一生。
年纪不大,业障不浅,出生时亲娘血崩死了,长大了开始定亲事,结果接连克死了两个男人。
人见人嫌。
狗见狂吠。
十几岁的年纪,在传闻中拥有了八十岁都有不起的业障,是个出了名儿的克夫寡妇命……
回想起原主之前遭遇过的谩骂,再扭头一看濒临断气的男人,苏锦一言难尽地捂住了双眼。
很好,马上就要克死第三个了!
一门之隔的院子里还在假模假式地办喜宴,隔了一道门的后边却是一个面色惨白毫无生气的男人在无人可见的床铺上慢慢咽气。
这一看就是个生死局。
留下就是要命。
还想苟活长命百岁的苏锦果断打了个响指,隔了好几步远对着床上的男人说:“哥们儿实在是对不住,虽然说我有救你的能力,可这人命因果不是能随便结的,咱们魂归魂路归路,你走你的黄泉路,我过我的独木桥,今日一别就再也不见了。”
“告辞。”
苏锦说完扭头就要去翻窗,可试着推了两下却怎么都推不开。
她正拧着眉毛纠结要不要直接破窗而出时,从外头被锁死的大门突然就被人打开,从外头哗哗啦啦冲进来了好几个穿红戴绿的人。
走在最前头的一个人眼尖看到苏锦,马上就扯着嗓子嗷了起来:“快拿住她!”
“这小贱人想跑!”
“跑?!”
“这贱蹄子她敢!”
尖叫声落,冲进来的人就劈头盖脸地冲着苏锦奔了过来。
苏锦一看这架势不对抬脚猛地用力朝着窗户踹了一脚,轰隆一声巨响窗户连带着半拉墙都塌了个稀碎。
轰然而起的烟尘中,苏锦想也不想就拔腿就从惊人的窟窿里蹿了出去。
“就这泥糊的墙还想抓你姑奶奶?做你的青天白日梦!哎呦!”
“兜住了兜住了!”
“人兜在网子里了!”
不知从何处扑来的一张大网捞鱼似的将蹿出来的苏锦网在了里头,还不等她脸上的惊愕散去,屋里就响起了响彻一方的哀嚎声:“我的儿啊!”
“我的儿你怎么能就这么撒手去了,你让娘可怎么活啊!”
“没气儿了没气儿了!”
“这人不行了!”
苏锦没想到人死灯灭来得这么迅速,下意识地愣了下没来得及挣扎。
可就是这么一眨眼的功夫,四处拉扯着大网的男人们面带狠色地缩起了手中的大网,一个铺头散发的老妇人就满脸狰狞地冲上来,靠蛮力掰开苏锦的嘴撕开纸包就往她的嘴里倒白色的粉末!
“小贱人你还敢跑!你克死了我儿子,你还想往哪儿跑!”
“老娘今天要让你给我儿子陪葬!”
陪葬这个词对苏锦而言非常新鲜。
新鲜到跟刚被强行灌进嘴里的迷魂药一样,仔细砸吧回味还泛着黄连一样的苦。
是真的很命苦。
她所谓的新婚丈夫明摆着就是命数到了指定要死的。
她就是个价值二两银子的搭头。
而现在她今日才第一次见的名义上的婆婆,口口声声喊的都是她命不祥克死了她活生生的好大儿,一定要拉了她去跟着一起下葬……
“杀千刀的丧门星!就是你害了我儿子!”
“要不是你这个灾星,我儿子怎么可能会就这么没了!哎呦菩萨啊,我可怜的儿啊,顾瑀你怎么就这么死了呢……儿啊……”
老太太哭得嘶声力竭,恨不得把嗓子当喇叭喊。
好好的喜事突然变成了丧事,在场的人看了表情都很复杂。
再一次被捆了的苏锦半死不活地歪在柱子上,看着唱念做打哭到不能自已的老太太,表情非常微妙。
命不祥克夫?
开的什么玩笑?
她是罕见的幸运且大力锦鲤好吗!
深感受辱的苏锦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
许是注意到她的表情,哭到起劲儿的老太太突然暴起,抓起地上的棍子就朝着苏锦抽了过来!
“老娘不嫌你名声臭,特地使了银子把你弄回来,可你倒好,刚进门就克得我儿子没了命!”
“你个丧孤星的贱蹄子!老娘就是活劈了你喂狗都不解恨!”
“等把顾瑀送出门了,我就要拿了你去溺死跟他葬在一处!你是老娘花银子买回来的,就死了你也得到地底下去伺候我儿子!”
在妇人狂风骤雨般的抽打和咒骂中,苏锦接连闪躲无数次都没找到插嘴的时机,只能艰难地靠着蛮力挣断手上缠得麻花似的麻绳。
她连呼带喘地竭力蹦到屋内的桌上勉强避开了老太太乱拳打死老师傅的攻势,瞪着满脸怒容的老太太咬牙说:“少扯了黄鼠狼的尾巴当狐狸盖,就算是我命中不详,那你儿子也是被你害死的!”
“你都知道我能克死人,还花了银子把我买回来,怎么,是担心你儿子活太长,怕他死在你后头这才巴巴地买了我回来助你一臂之力?”
老太太大约没想到苏锦口齿能如此锐利,猛地一怔之后更是怒火中烧。
“小贱人你再胡说八道一句试试!”
“那是我儿子,我怎么可能……”
“是啊是啊,我知道现在要死的人是你儿子,但是起了心害你儿子的不也是你么?”
这要是真心疼儿子,谁闲着没事儿能给亲儿子买一个能克死人的媳妇儿?
就算是谣传,那这也不是亲娘能干得出来的事儿啊!
苏锦看着气到浑身发抖却还是恶狠狠地瞪着自己的老妇人,皮笑肉不笑地在手上用力几分力气,连棍子带人往边上甩开一截拍了拍巴掌,轻飘飘地说:“当了癞蛤蟆还想变青蛙,挂一层金身真当自己是菩萨?”
“少往我头上甩锅,别说你儿子还没死,就算是真死了,那也是你的事儿,少往我头上甩这罪过!”
争执间苏锦生生挣断了手上的麻绳,在无数震惊的吸气声中没好气地咬了紧了后槽牙。
“张嘴闭嘴就说你儿子死了,你儿子还没断气呢!”
“他就是现在死了,那也是被你咒死的!”
苏锦声势过大底气太足,以至于先前蒙了一瞬的人开始有了不一样的反应。
有一个哭得满眼都是血丝的小伙连滚带爬地往前走了几步,哆哆嗦嗦地把手指伸到床上试了试,僵硬得狠狠一颤后激动地破音大喊:“瑀哥还有气儿!”
“还有气儿!”
他这么一喊,胆儿大的有人上前试了试,紧接着屋里接连响起的就是掺杂了无数惊讶的声音。
“真的还活着!”
“对对对,还没死呢!”
老太太的眼泪要掉不掉地挂在眼角,脸上的狰狞狂怒未散,看着滑稽又可笑。
苏锦见状暗暗在心里骂了一声娘,在无数警惕的目光中抱着胳膊冷笑说:“人还没死呢,这就要打着陪葬的号子害我的命?”
“杀人是要偿命的知道吗?要不咱们抬着床上的这人去官府县衙里问问县太爷,看看在场的诸位到底谁能做我这条命的主!”
苏锦这话一出,刚才还群情激奋的众人同时没了言语。
老太太左右一看自己没了帮手,正想吧嗒着嘴反驳的时候,瘫在床边的小伙毫无征兆地喊了起来:“瑀哥的气息重了!”
“他是不是要没事儿了?!瑀哥!瑀哥你快醒醒啊!”
小伙看起来非常激动,握着顾瑀的手疯狂落泪。
苏锦扭头一看床上的人倒气急促到面色涨红甚至连呼吸都能听出不祥的尖锐气音,气得险些直接骂出了口。
这哪儿是要好了?
这分明是要回光返照了!
实在是气不过的苏锦懒得跟蠢蛋解释,一看四周围了这么多人,心想自己今日指定是脱不了身了,干脆牙一咬心一横快步上前,胳膊一挥就把坐在床边的傻小子撵到了边上。
“走开走开。”
小伙不满地瞪眼,还没说话就听到苏锦说:“我说你们到底怎么回事儿?”
“不知道冲喜吊命的时候别人不能随便进喜房啊?这喜气要是被外人冲散了,老太太你儿子可真就要见阎王爷了!”
“都赶紧出去!”
被针对的老太太张嘴刚骂了一个字,就被抱着大公鸡的大娘摁住了。
“嫂子嫂子!”
“冲喜不能散喜气这话没毛病,咱们赶紧先出去,万一坏了事儿就糟了!”
“可……”
老太太气急败坏地指向苏锦,怒道:“我们出去了,她要是再想跑咋整?”
“你看那窗户那墙,这……”
“跑不了!”
大娘紧紧地抱住想挣脱的大公鸡,恶狠狠地说:“咱们这么多人在这儿看着呢,保准她一步都出不去!”
她说着警告似的看了苏锦一眼,一字一顿地说:“要是有那不知趣的糟烂货起了想跑的心思,那就直接捆了出去沉塘溺死了事儿!”
大娘劝着老太太出去了,一窝蜂挤在屋里的人也出去了。
苏锦面无表情地坐在床边张嘴呸一声把咬破舌尖涌出的血吐在地上,视线再落回顾瑀身上的时候,几乎是巴不得用眼神把这人马上凌迟。
那些迷魂药软筋散对她作用不大,之前的虚弱也都是人前装的。
可问题是,现在放眼望去外头的都是人,跑出去蛮力对抗指定不行,毕竟是双拳难敌四手。
在这里待着,等这人断了最后一口气,刚才那个胡搅蛮缠的老太太说不定真要聚众拉她去陪葬!
这路还没开始走呢,眼瞅着就是绝路了……
行至绝境的苏锦眸光复杂地看着呼吸越发急促尖锐的顾瑀,头大又烦躁地咬了咬牙。
“姑奶奶轻易不损自己的好运气救别人的命,小子你今儿遇上我算是你积德有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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