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友宛如进行了一场盛大而又病态的狂欢。安森怕她看见那些恶评无法承受,已经没收了她的手机。“阿湄,公司的意思是,这段时间你就先好好休息,等热度过了,我们再一件件澄清!”说这话时,他眼底闪过一抹愧疚。其实公司高层不知为何,已经直接放弃宋晚湄。但她现在的状态太差,他不能再让她受刺激。宋晚湄整个人消瘦又苍白,下颌尖的吓人。她木然地点头:“我听公司的。”
落地窗外,天幕晦暗而阴沉。
宋晚湄慌乱地解释:“我不知道这是什么……”
她的手不自觉在抖。
江肆眼眸沉沉地拨通安森的电话。
电话对面,刚知道发生了什么的安森不住道歉。
“对不起啊江肆,我立马就把那个私自给阿湄塞名片的助理给处理了,也是最近工作太多,我没空一直跟着才会发生这种事,阿湄入行十年,你还不知道她是什么性子吗……”
江肆挂了电话,就看见宋晚湄将自己的嘴唇都咬出了血。
修剪精致的指甲也无意识地掐进自己手臂的肉里,鲜血淋漓。
很明显,她又发病了……
江肆蹙起了眉。
他强行掰开宋晚湄的手,默不作声地翻出医药箱,拿出棉签和碘伏为宋晚湄清理伤口。
消毒的刺痛感传来,宋晚湄这才意识到自己刚刚发病了这件事。
她无助又惶恐地看向江肆。
恐惧与疼痛交织,疯狂的念头涌起。
宋晚湄控制不了地脱口而出:“阿肆,我们结婚好不好?”
江肆动作一顿,继而平静地道:“等你病好了再说。”
话落,他放在桌上的手机响起,上面跳动的名字是他的经纪人孟航。
江肆放下棉签,想去接通电话,心慌至极的宋晚湄却一把抢过。
抢夺中,手指无意中触碰到免提。1
孟航的声音清晰传来:“阿肆,事情处理好了吗?我早跟你说过,她的病就是个定时炸弹,说不定哪天就爆了!这两年你已经仁至义尽,现在甩了她正好……”
江肆脸色骤变,一把抢过手机挂断。
宋晚湄整个人都凝固在了原地。
巨大的无法言喻的悲伤顷刻间席卷四肢,心口处疼的她颤栗起来。
缓缓的,她抬头哑声问:“你也是这么想的吗?”
江肆烦躁地抓了把自己的头发。
“我从没这么想,可你要不要看看你自己现在是什么鬼样子?!”
宋晚湄低头看着自己脚上的伤口,又看见自己手臂上斑驳丑陋的伤痕。
那是她发病时留下的自残痕迹。
她勾起嘴角惨淡一笑,那笑却比哭还绝望
如同晚秋时节濒临凋亡的花。
心脏,一寸一寸冷下去。
良久,她轻声道:“你走吧,我累了,想休息了。”
这是他们两人的家。
可是江肆每次回来没多久又离去,像是一个匆忙的旅人。
江肆静静看了她许久。
末了,他一言不发将医药箱收起,又将玻璃碎片清理干净,拿过衣服离开。
看着那决绝离开的背影,那种令人头皮发麻的,浓重的绝望又在宋晚湄心上涌起。
她连呼吸都觉得痛苦。
眼睛扫过垃圾桶中的玻璃碎片,她挑了一片锋利的捡起,按在自己的手腕动脉上。
突然,空寂的房间响起一阵手机铃声,是日程提醒。
——阿肆生日,给他一个惊喜!!!
时针走过零点,已是第二天,而这天,是江肆的生日。
宋晚湄崩溃的理智又一片片回笼。
她怎么能让爱人的生日成为自己的忌日?
这个念头闪过的瞬间,她手倏然松开,碎片掉落。
微博上,已然是一片狂欢。
此前热搜榜第一是宋晚湄疑似与男友分手。
现在已经换成了郭芸妍卡点为江肆庆生。
宋晚湄点进去。
是一张两人穿着情侣装的剧照。
【你摘下了星星,怎么能要求星星为你熄灭?生日快乐,永远的大明星!】
宋晚湄怔怔盯着那张照片许久,直到天色发白,她拨通江肆的电话。
江肆有些沙哑的声音响起。
“又怎么了?”
宋晚湄平静地,温柔地,宛如亲手剖出了自己的心一般,轻轻开口。
“阿肆,我们分手吧。”
手机对面悄无声息。
许久没得到答案的宋晚湄拿下手机一看。
不知何时,手机竟已没电自动关机。
无法抑制的疲惫和困意袭来,宋晚湄脑海中一片混沌,已经无法再思考。
她挣扎着吃了药,上床,闭上眼睛。
仿佛将自己与这个世界完全隔绝。
再次睁开眼,是被巨大的门铃声惊醒。
她起身去开门。
门一打开,安森冲进来:“我的祖宗,你怎么手机也不开?出事了!我找你找得都快急疯了!”
宋晚湄慢慢开口:“我手机,没电关机了。”
安森这才注意到她的状态不对,余光瞥见她手上的伤痕,他皱起眉:“你又发病了?”
宋晚湄岔开话题:“出什么事了?”
安森拿出手机点出一个视频:“你刚出道时说的话被人恶意剪辑了。”
视频里,一张稚嫩青春的脸出现在屏幕中,是二十岁的宋晚湄。
她将几个女孩子推入泥塘中。3
镜头一转,她干干净净笑容灿烂:“要赚钱,就只能这样啊!”
视频下面的评论皆是讨伐。ɹp
“原来宋晚湄竟然是这种人,戾气好重好恶毒。”
“枉我还以为发现了宝藏歌手,原来这么不折手段,只向钱看!”
“我就说怎么突然复出,是因为早年赚的钱花光,嫁入豪门的梦也碎了,又出来捞金吧?”
还有更多不堪入目的评论源源不断增加。
宋晚湄回忆起当时的情景。
那是节目开头,主持人问她:“明明是一个歌手,总是上这种综艺图什么?”
她的回答是:“音乐这条路很难走,只能赚了钱才能养梦,要赚钱就只能这样。”
当年的综艺玩得大,百无禁忌。
她努力按照规则玩游戏,比掉入泥坑这种事还狼狈的场景多了去了,玩到自己一身伤也从不敢露出半分不满。
现在这么剪辑,倒像是她在欺负别人。
宋晚湄叹了口气:“把完整视频放上去就行。”
安森叹了口气:“已经放上去了,但是……”
他又点开另一条视频,一个妆容妖艳的女子对着采访的记者道:“宋晚湄啊,她本来就是这种人,当年要不是她,我也不至于跟公司毁约转行当演员,谁让我没她有手段,攀不上贵人。”
话里话外,都透露宋晚湄找金主,还迫害同期艺人。
安森脸色黑沉:“当年明明是她自己勾搭江肆失败,又跟公司新签的新人闹出三角恋公司才解约,现在可真会颠倒黑白。”
饶是宋晚湄在娱乐圈待了这么些年,见多了腌臜事,此刻看见当年好友说出这话,仍觉得齿冷。
安森道:“公司公关部已经在处理,我们去开个会看看接下来怎么办?如果事情再发酵,就得开发布会了!”
宋晚湄沉默地点头,本就昏沉的头开始抽痛起来。
车子很快到公司门口,宋晚湄刚下车,却有道人影猝不及防地扑过来。
安森眼疾手快地拦住。
下一瞬,那人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宋晚湄看清那人,眉便一皱:“妈?”
早已等候多时的无数记者瞬时围上来。
宋母哭声震天:“湄湄,妈妈养你这么大,你不给我养老就算了,如今竟然还让人对我动手,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不如被车撞死算了……”
无数摄像机灯光闪得宋晚湄眼睛生疼,快门声被无限放大,几乎震耳欲聋。
下一瞬,宋晚湄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宋晚湄已经在家里待了五天没出门。
这几天,网上针对宋晚湄的事态依然无法控制。
各种真真假假的消息层出不穷,一个比一个离谱,宋晚湄这个名字已在一夕之间臭不可闻。
网友宛如进行了一场盛大而又病态的狂欢。
安森怕她看见那些恶评无法承受,已经没收了她的手机。
“阿湄,公司的意思是,这段时间你就先好好休息,等热度过了,我们再一件件澄清!”
说这话时,他眼底闪过一抹愧疚。
其实公司高层不知为何,已经直接放弃宋晚湄。
但她现在的状态太差,他不能再让她受刺激。
宋晚湄整个人消瘦又苍白,下颌尖的吓人。
她木然地点头:“我听公司的。”
又想起什么似的:“森哥,将手机给我吧!今天的电台视频还没发。”
安森有些犹豫:“阿湄,那个电台,要不还是停了吧?”
宋晚湄的微博已经被铺天盖地的黑粉占领了。
宋晚湄执拗地看着他。
安森拗不过,无奈地拿出手机。
宋晚湄打开视频录制。
“大家过得怎么样?今天要念的是一位小姑娘的来信。”
“至宋姐姐:我叫王迎娣,今年17岁了,妈妈说读完高中就要我去打工,给弟弟攒以后结婚买房的钱,我不愿意,爸爸就每天打我……
姐姐,我好累,已经不想活下去了,为什么爸妈不爱我却要生下我?也许我活在这世上就是个错误吧……”
宋晚湄念完信,怔了怔。
才开口:“迎娣,我觉得,人有时候不想活是正常的,但我有一点要说的是,你不能去死。”
“比如我,有很多时候,我都很高兴我没有死去。”
“你才17岁,除了你的父母,你的人生之后还会遇见更重要的人和事。”
“活下去,迎娣,当你学会爱自己,你一定会遇见将你视为珍宝的人。”
就在她发送退出的瞬间,手机最上方推送出一条消息。
——【江肆郭芸妍共度春宵,恋情终曝光!】
宋晚湄怔愣一瞬,面无表情地按掉了屏幕。
她将手机递回给安森,露出一个真挚地笑:“森哥,谢谢你了!”
安森手机响了又响。
他语带歉意:“阿湄,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你先好好休息,我明天再来看你。”
宋晚湄微笑着摇头:“没关系,我能照顾好自己,我每天都有在吃药。”
安森沉默片刻,想到她刚才说的那些话,最终还是将手机还给她。
“那你有什么事随时联系我。”
安森离开后,宋晚湄脸上的笑终于再也支撑不住,整个人委顿下来。
她拨通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
半晌后,对面响起江肆低沉沙哑的声音。
“又怎么了?”
宋晚湄极力保持着语气的平静:“阿肆,后天我就三十岁了,你还记得我们的约定吗?”
原本以为她是看见新闻后,打电话来质问自己的江肆怔住了。8
脑子里闪过自己当年拍着胸脯的豪言壮语。
“宋晚湄,三十岁之前我一定功成名就,然后把你娶回家。”
那时的宋晚湄笑得眉眼弯弯:“好,我只爱你到三十岁,你不娶我,我就不要你了!”
空气里陷入沉默,只余江肆身边嘈杂的人声。
宋晚湄轻笑一声:“放心,我不是来逼你娶我。”
“明天,我会在我们原来住的房子那里等你,陪我再过一次生日吧!”
旁边不停有人催促,江肆压下心中不安,语气淡淡:“好,我知道了!”
放下电话,宋晚湄从床头柜翻出一把看起来有些年头的钥匙。
环顾一眼这空无一人的房间,她独自出了门。
夜深,街上仍车水马龙,喧闹繁华。
宋晚湄戴着墨镜口罩地穿梭于其间,没人认出这就是网络上腥风血雨的主角。
人潮汹涌。
她踽踽独行。
宋晚湄走进一家蛋糕店,选了一个自己最喜欢的草莓蛋糕。
又兜兜转转,走到一栋破旧的居民小区。
这是她和江肆最早居住的地方。
赚了钱后,他们将这里买了下来。
她掏出那把钥匙,打开了其中一扇门。
一打开灯,里面布满了灰尘,家具都被白布罩着,昭示着久未有人到访的痕迹。
宋晚湄将蛋糕放进冰箱,又独自将整个房子打扫干净。
就像是,他们从未离开。
她在这里从天黑等到天亮,又从天亮等到天黑。
已是晚上十一点半,离她的生日只剩半小时了。
江肆仍然未出现。
宋晚湄将蛋糕打开,点燃蛋糕上的蜡烛。
想了想,她又拨通了江肆的电话。
电话那头响了许久,无人接听。
宋晚湄苦涩一笑:“原本还想听你说最后一声生日快乐!”
她环住自己将头埋进膝间,声音带上哭腔:“阿肆,你又失约了。”
从搬出了这个房子后,江肆似乎总是失约。
一次,两次,三次……
直到她习以为常,再也数不清。
现在,她终于不得不承认,那个曾视她为珍宝的人,如今真的不爱她了。
过了不知多久,宋晚湄抬起头。
她双手合十,许下心愿。
“希望下辈子的宋晚湄,能够过得快乐!”
她睁开眼睛吹灭蜡烛。
下一瞬,她起身往外走去。
身后,是一口未动的蛋糕。
天台上。
她打开微博,点击视频录制。
宋晚湄嘴角勾起,露出和往常一样元气满满的笑来,开口道。
“今天的电台,我要讲一个故事。”
“有一个小女孩,她从小生活在赌棍家庭里,过着到处躲债颠沛流离的生活,那时她最大的愿望就是有一个稳定幸福的家庭。”
“长大后,她成了明星,可她的母亲却赌得变本加厉,甚至连姐姐都变了。”
“她是家里人的摇钱树,却得不到一点家人的温暖。”
“后来,她遇见了真正爱她的人,那个人许诺她,三十岁一定给她一个家。”
说到这里,宋晚湄沉默了许久,眼睛一点点红了。
再开口时,她声音沙哑了。
“我就是这个小女孩。”
“今天,我要跟我的粉丝朋友们说一声对不起,对不起,我有点累了,也许……今天的视频就是我最后的电台了。”
“也要跟那个人说一声对不起,对不起,我无法等你到三十岁了……”
宋晚湄轻声哼起一首歌,歌声被风吹得有些破碎。
“即使有天开个唱,谁又要唱,他不可到现场,仿似白活一场……”
“台前如何发亮,难及给最爱在耳边,低声温柔地唱……”
发出对这世界的最后一条留言,宋晚湄退出微博。
攥住了心脏的绝望如跗骨之蛆,无时无刻不在纠缠她。
她是在深海溺水的人,已无法自救。
天台的风很大,宋晚湄张开双手。
与风相拥。
从高处坠落在地那一瞬间,时间定格在11点58。
宋晚湄死在了29岁最后两分钟。
离30岁只差2分钟。
也是她和江肆约定的10年里,最后的两分钟。
……
西二环,车队堵成长龙。
一辆埃尔法保姆车上,江肆看了眼腕上的手表,揉了揉眉心。
一旁经纪人孟航无奈道:“今天在外地录了这么久节目,你不在酒店好好休息,为什么一定要赶红眼航班回京?”
江肆只觉得莫名心悸,却又找不到原因。
沉默半晌,他闷闷道:“今天是她三十岁生日,我答应了她要回来。”
孟航一顿,哑然无声。
看着缓慢到几乎没有移动迹象的车队长龙。
江肆烦躁地扯了扯领带,终于还是妥协:“算了,先去酒店!”
明天再回去也一样。
沉闷夜风似乎让人喘不过气。
他滑下车窗,不远处的电子大屏突然切换新闻。
主持人眼眶通红,语气哽咽而急促。
“今日凌晨,歌坛天后宋晚湄发出自杀遗言后于一个老旧小区天台跳楼身亡……”
主持人说完,大屏幕开始播放宋晚湄留下的最后一个视频。
江肆整个人愣住,大脑宛如宕机,一片空白。
可宋晚湄的每一句话又清晰地落入他耳中。
他只觉得自己像是陷入了他演过那些狗血俗套又光怪陆离的剧情中,无法逃脱。
他想要拿出手机,却发现自己手抖得连个小小的手机都拿不稳。
点进通话记录,江肆这才看见有个宋晚湄的未接来电在一个小时前。
那时他的手机在孟航手上。
他来不及追究,颤抖着拨通那号码。
机械性的女声传来:“您拨的电话已关机……”
一旁的孟航亲眼看着江肆的脸一瞬间变得惨白无比。
“阿肆,阿肆你冷静点,这些媒体就喜欢夸大其词。”
江肆只觉得周围的空气全部向他挤压过来,让他几乎窒息。
他赤红着眼,几乎是用吼的:“你他妈闭嘴!”
他喘着粗气,如一只茫然的困兽。
外面被堵得烦躁,喇叭声震天。
江肆猛地拉开车门,往外跑去。
孟航一边联系认识的媒体朋友确认事情真假,一边招呼保镖和助理下车去追。3
可一打开手机就发现社交软件已经炸了,所有人都在谈论这件事。
他略略一扫,上前拦住江肆:“去中心医院,快!”
江肆赶到医院时,外面已经聚集了大批媒体。
他却不管不顾,直接冲了进去。
作为影视圈当红影帝,就算戴着帽子,媒体又怎么会不认识他。
一时间许多媒体都兴奋起来。
虽说宋晚湄的离去让他们许多人都感觉十分惋惜遗憾。
但对于吃这碗饭的狗仔来说,更重要的是热度。
因为还有许多媒体与粉丝在赶过来,医院里已经是安保重重,水泄不通。
江肆只看见宋晚湄的经纪人安森一脸颓败。
一个大男人那眼泪犹如泄了闸的水一般。
他抱着头不住喃喃自语。
“我应该陪着她的,我应该陪着她的……”
江肆身子一晃,孟航忙扶住他。
他推开孟航,一步一步走过去,嘶哑着嗓音从喉咙里挤出一句:“她呢?”
安森看他的眼神充满了怨忿:“江肆,你怎么还有脸出现?”
本文来自投稿,如侵权,请联系87868862@qq.com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