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抿着唇一言不发,她气坏了。「小时偷针,大来偷金。」「我非要狠狠打你一回,让你长长记性。」她拿起墙角的竹叶扫把往我身上抽。这时大哥吃好早饭要去上学了,他站在门口,变声期的嗓子满满不耐烦:「你是哑巴吗,那是爸给你的,你为什么不说?」那天晚上,我听到舅妈低声哭泣。「我跟了你这么多年,也不见你给我买点糖啊果啊的……你现在对她倒好。」舅舅温柔解释:「我赚的钱不都在你手上,你要买我也从不说你……」「那能一样吗!」「好了,小声一点,别让孩子们听笑话。」隔壁声音渐悄,舅舅轻轻推开我的门。我哽咽道:「舅舅,你以后不要给我
我抿着唇一言不发,她气坏了。
「小时偷针,大来偷金。」
「我非要狠狠打你一回,让你长长记性。」
她拿起墙角的竹叶扫把往我身上抽。
这时大哥吃好早饭要去上学了,他站在门口,变声期的嗓子满满不耐烦:「你是哑巴吗,那是爸给你的,你为什么不说?」
那天晚上,我听到舅妈低声哭泣。
「我跟了你这么多年,也不见你给我买点糖啊果啊的……你现在对她倒好。」
舅舅温柔解释:「我赚的钱不都在你手上,你要买我也从不说你……」
「那能一样吗!」
「好了,小声一点,别让孩子们听笑话。」
隔壁声音渐悄,舅舅轻轻推开我的门。
我哽咽道:「舅舅,你以后不要给我买零食了。」
他帮我把蚊帐拢了下:「大人吵架,跟你没关系,你睡吧。」
后来,舅舅带的零食就是双份的。
我一份,舅妈一份。
二哥嗷嗷叫:「我也要。」
舅舅一巴掌拍上去:「你一个男娃吃么子零嘴。」
舅妈阴阳怪气:「我还是托外甥女的福,要不然没这待遇。」
但她叼着棒棒糖在婆娘们中就换了面孔。
喜笑颜开道:「我家新城还把我当细妹子,天天给我买糖吃,你们说他是不是浪费钱。」
一年多后,生母总算如愿以偿,生了个男孩。
舅舅舅妈带我去吃满月酒。
生母家的东西几乎被计生办的人搬空了,椅子都是找邻居家借的。
但她满脸喜气:「总算生了个儿子,看谁还敢在背后嚼我舌根。」
表弟已经取了名,叫张伟。
他又黄又黑,脸上还有很多绒毛,活像是一只猴崽子。
我不懂,为什么还被夸可爱。
我几乎本能地叫了一声妈妈。
生母的笑容马上凝在脸上:「别乱叫,现在舅舅舅妈才是你爸妈,晓得不?」
舅妈皮笑肉不笑:「她又不是从我肚子里爬出来的,也别喊我妈。」
所以,到底谁才是我爸妈?
最后是舅舅拍拍我的背:「找你姐姐们玩去吧。」
客人们都被招待甜酒鸡蛋。
他们碗里都卧着两个鸡蛋。
我的碗里,只有稀拉拉的糖水。
如从小到大的无数次一样,生母道:「家里鸡蛋不够,再说小孩子吃太多鸡蛋不好。」
「厨房灶上火快灭了,你快去帮着烧一把。」
我当时觉得哪里不对,却又说不上来。
小小的我,还不知如何去反抗父母这样的权威。
后来是舅妈到厨房将被火烤得满头大汗的我拎起来。
她揪着我耳朵:「特意给你买的新衣服,你跑到这里玩火!」
「来做客都不老实!」
她嗓门很大,生母很快被吸引过来。
她面色尴尬:「是我让三妹烧火的。」
舅妈松开我,面色淡淡的:「哦,那好嘛,她是你女儿,以后还是留下给你烧火。」
生母脸色微变,赶紧道:「我就是让她搭把手,都已经送给你们的姑娘,哪有要回来的道理。」
两人你来我往,将我像物品一样推脱。
最后生父来了。
他拉长脸:「嫂子要是不收,我还是把她送到张麻子家去。」
「还能收五百块钱,正好给小伟买奶粉喝。」
回去路上,舅妈一直在说我:
「到底还是亲生的,不给蛋吃也愿意给他们干活。」
「你再乖有么子用,他们还不是像丢垃圾一样把你丢了。」
「三个女儿,独独不要你,啧啧……」
……
我坐在自行车前杠,夏日的热风兜头往我眼里钻。
弄得我眼睛又酸又涩。
从那天后,我有舅舅舅妈,有姑姑姑父。
却独独,没有了爸爸妈妈。
舅妈平时倒也还好,只是每到开学时,她脾气就格外暴躁。
那会义务教育已经普及,可读书还是要交钱的。
三个孩子一起读,对于农村的父母来说,压力巨大。
舅舅总要花点时间,说服她继续让我读下去。
每到暑假,生父母会邀请我去住一段时间。
我想拒绝,舅舅会说:「他们毕竟是你爸妈,也是想你才喊你回去。」
生父母家只有一个三叶吊扇,夏天天热。
一大家子便把凉席铺在水泥地面睡。
我睡在最外边的角落,几乎感受不到风,只能闻到满屋子的汗臭味。
他们也并非想我。
是暑假双抢家里活多,抓我回去帮忙。
对外却还要做面子:「三妹是客,不能让她下地干活的。」
的确是不用去田里收稻子。
我得在家洗衣服,做饭,喂猪,晒谷子。
双抢结束,他们又忙不迭把我送回去:「不能住太久,不然你爸妈要寒心。」
每次回去,舅妈都要阴阳我至少半个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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