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挽辞偏开头,衣袖遮掩下手紧紧握着。花嫦曦却倏而低头,凑近她耳边嗤笑:“你这么嫌弃魔,我倒要看看你能坚持多久……”话落,她猛地把一粒魔种径直打入了沈挽辞心口。劲烈的魔气入体,疼得沈挽辞忽得呕血,意识骤然昏沉。
“沈挽辞,你疯了!”
玄清冲进来,将花嫦曦扶起来抱进怀里。
这一瞬,沈挽辞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中计了。
她强撑着起来,急切解释:“玄清你不要被她骗了,我根本没有动手,是她要用魔种害我!”
这时,缩在玄清怀里的花嫦曦忽得身子轻颤,眼泪滚落。
“蓝溪师姐,我知道我不配来见你,我只是心疼你刚剥了灵根受伤,想把师尊送我的疗伤圣果给你,我对你没有恶意,不是要害你……”
地上,刚刚那粒魔种已经变成了一枚灵果。
沈挽辞只紧紧盯着玄清:“你信我,花嫦曦身上有魔气,她入了魔,你们不能让她待在蓬莱。”
而花嫦曦拉着玄清的衣角,小声低泣:“你带我走吧,蓝溪师姐说的对……是我不好,我不该留在蓬莱……”
话落,乌冥忽然冲了进来,目光触及哭红了眼的花嫦曦,只觉心软得一塌糊涂。
他拉住她:“你胡说什么,你现在已经恢复灵根,成了师父收的关门弟子,不待在蓬莱还能去哪儿?”
“某些人就是心胸狭隘,才容不下你。”
一字一句,直戳心窝。
沈挽辞死死压着难堪,才冷静下来:“现在不是论私情的时候,你们若是不相信我,可以拿验魔石验一验,就知道花嫦曦一定是——”
“够了!”
玄清忽得高呵,失望睨向沈挽辞:“我亲眼看见你伤人,你何必编排莫须有的罪名污蔑嫦曦?”
沈挽辞的抗争,忽得被抽走一半力气。
她缓了半响,却依旧执拗走向他们:“你们应该知道留一个魔在蓬莱,可能会毁了整个宗门。”
“这才多少年?你们连当初修仙的初心都忘了?”
“惩除邪魔,守护苍生,不为私情,无愧于心……这是你们自己当年在祖师爷跟前立下的誓言。”
沈挽辞红着眼,越说越难过。
“可你们现在不分是非,不问黑白,执意护着花嫦曦,你们对得起你们曾经的誓言,对得起那些为了护着你们,被魔修残忍杀害的前辈们吗?”
“住口!”
“闭嘴!”
男人们脸色难看,像是被戳中了心思却不承认。
羞愧之下乌冥竟出手一掌打向沈挽辞:“你真恶心,嫦曦为了救你差点没了命,你竟然还污蔑她,你还是个人吗?”
“早知道你醒来是这个鬼样子,我宁愿你永远都别醒来。”
他的声音很大,像是掩盖心虚。
沈挽辞倒在地上,疼得痉挛。
玄清竟然无动于衷。
沈挽辞从没这样无助过。
她含着泪,颤抖望向玄清:“你从前说永远护着我,相信我,这话还算数吗?”
双目对视,沈挽辞几乎泣血的的模样叫玄清有一瞬间的动容,就在这时候,花嫦曦忽然呕血,灵力动荡。
玄清的专注又被夺走,拧眉一心施救花嫦曦。
乌冥更是拿出传音镜,急红了眼:“师父!嫦曦被沈挽辞打伤了!”
话音一落,清越尊者就赶来。
进了屋子,他立刻给花嫦曦施法疗伤,地上的沈挽辞仿佛是空气。
等花嫦曦灵力平息,他才看向沈挽辞,威严的脸上却满是失望:“蓝溪,为师教过你,要懂大义识大体。”
“你太让为师失望了。”
眼角的泪再也忍不住滑落,沈挽辞干涩低喃。
“师父,我是您从蓬莱岛上捡回来,是你一手带大的弟子……您教我明是非,除邪魔……如今,您也不信我了吗?”
可清越尊者只冷脸挥手,派遣弟子抓沈挽辞去领罚。
沈挽辞被两个弟子拖起来,带向后山石林反省。
一步三回头,曾经最在意她的人,无一人回头看她。
她不明白,自己坚持原则,为什么反而错了?
还是说,她活过来就是个错误?
一路思绪纷杂。
抵达后山石林,沈挽辞都没缓过神,这时,身体猛然传来一阵刺痛。
‘先天灵体’对魔气敏感,此处有魔!
她顾不得疼,忙朝身后的弟子急喊:“不好!快去禀告师父,有魔闯入蓬莱!”
却不想,耳畔却传来了一阵讥笑:“魔?你说的是我们这样的吗?”
沈挽辞回头,却见说话的弟子满眼血红,而他口中传出的声音竟然属于花嫦曦!
“花嫦曦,你到底是什么人?”
没人回答沈挽辞,沈挽辞很快被藏了起来,困在满是魔气的阵法里。
魔气和她的‘先天灵体’互克,她现在没有灵根,经脉尽断,疼得灵魂都撕裂。
一次复一次,她痛晕后又被痛醒。
记不清第几次醒来,此刻不远处——
花嫦曦正用传音镜做作柔说:“谨哥哥,都五天了,还没有找到私逃的蓝溪师姐吗?她反省期间逃走,该不会是对我们有意见,投奔魔族了吧?”
她也敢说!
沈挽辞被‘魔族’二字刺激,又是一口急血呕出。
她忍着疼,却听见玄清的声音传来:“这事我会亲自彻查,如果她真做了对不起宗门的事,我绝不会姑息。”
他语气没有多严厉,却刺痛了沈挽辞一颗心。
曾经携手除魔,承诺永生永世护着她的男人竟然怀疑她……
花嫦曦不知何时掐断了传音镜的联络,得意走来:“你看,你知道我是魔又怎样,在他们心目中,信你还是信我,还不明显吗?”
沈挽辞抹掉唇边血迹,冷冷看着她:“蓬莱以惩除邪魔为己任,你既然是魔,迟早会被铲除。”1
“放心,我一定会过得很好,而且我还会让你一心在意的师门护着我这个魔,助我飞身成神!”
花嫦曦啧啧感叹她的不自量力:“而你,将会苟延残喘,慢慢变老,变丑,看着我和玄清恩恩爱爱。”
沈挽辞偏开头,衣袖遮掩下手紧紧握着。
花嫦曦却倏而低头,凑近她耳边嗤笑:“你这么嫌弃魔,我倒要看看你能坚持多久……”
话落,她猛地把一粒魔种径直打入了沈挽辞心口。
劲烈的魔气入体,疼得沈挽辞忽得呕血,意识骤然昏沉。
花嫦曦肆意的笑声隐约传来:“沈挽辞,我要你变成你最讨厌的模样,要你亲眼看着你守护的一切被摧毁,你所在意的一切都厌恶你,以你为耻……”
魔气侵入识海,彻底割断了沈挽辞对外界的感知。
心魔在她脑海低语——
“做魔多好,自在多了,你看你为了师门去死,他们怎么对你的?”
“你拥有‘先天灵体’,是天生修炼的好苗子,你以为你师父对你好是在意你?他不过拿你当做除魔的工具罢了,现在你没用了,你看他有没有多看你一眼?”
“你师弟其实早就看不惯你了,有你这么个厉害的师姐压在他前面,他永远活在你的阴影下,厌恶你,憎恨你,这才是他对你的真心。”
“最可恶的就是玄清,他口口声声说护你,说只爱你一人,可他却为了花嫦曦一次次伤害你,他变心了却不承认!他最伪善,最该死!”
“沈挽辞,你还犹豫什么?入魔吧,入了魔,你就能杀尽这些忘恩负义之徒,这天下为你独尊!”
“……入魔吧。”
“不……我不能……”
沈挽辞疼的瑟缩,她刻意去回想从前。
蓬莱圣地,她领着蓬莱弟子对着先辈们的白骨宣誓——
“此间邪魔乱舞,众生不安,我沈挽辞在此宣誓:我将终其一生惩除邪魔,守护苍生,不为私情,无愧于心!”
“我沈挽辞……绝不——成魔!”
“轰——”
终于,沈挽辞蓄满力气用力一击,刺碎心魔。
可她击碎魔障,刚一睁开眼,却对上玄清手中泛着冷光的利刃:“我今日为蓬莱清理门户,斩杀入魔者沈挽辞!”
生死一线,沈挽辞拼尽全力躲开。
铱驊冷刃落地,击出一个大洞。
玄清竟然真的要杀她!
隔着烟尘,沈挽辞有些看不清玄清的神情,他没有继续上前。
可她同他相识百年,她比谁都能清晰感受到他冷冽的杀意。
清醒三月,她从未如此绝望。
她一时说不清,身上哪里更疼,抬头望去,却瞥见不远处花嫦曦一脸虚弱,满身是伤,看上去比她还要惨上几分。
只见花嫦曦扑进玄清怀里,哭着后怕:“谨哥哥,我好怕!要不是你及时赶来,我就要被入魔的蓝溪师姐杀了。”
“不是,我没有,入魔的是花嫦曦——”
沈挽辞看向玄清,男人却皱眉,复杂审视着她。
“还跟她说什么废话,直接动手杀了她,为宗门除害!”
乌冥的叫骂从不远处传来。
沈挽辞回头才发现,不远处全是昔日的同门。
她一心敬爱的师父,那些曾崇拜她的师弟师妹,都一脸厌恶。
她咽下喉间的鲜血,急切辩解:“我真的不是魔。”3
可她现在魔气缠身的样子,没有人信她。
她强撑着站起身,冲着玄清走了两步,可他却抱着花嫦曦骤然后退,人群中有人拿着东西扔向她,骂着——
“沈挽辞,你曾经是我们最崇拜的人,你为什么要入魔?就因为你,蓬莱现在被魔气入侵!你怎么对得起蓬莱!”
“沈挽辞!你真该就死在十年前!蓬莱就不该救你这个败类!”
“去死吧!”
铺天盖地的灵器,灵符砸在沈挽辞身上,不过一瞬,就叫她鲜血淋漓,浑身上下没一块好肉。
可最疼的是她的心。
这就是她用命去守护的人,他们甚至都不愿意给她一次把话说清楚的机会。
忽地,她的视线和花嫦曦对焦,对方柔弱窝在玄清怀里,冲她无声挑衅:“你完了。”
沈挽辞又呕出一口血,看向他们,看向自己曾经用命护住的蓬莱。
天空上快要压下来的翻滚魔气,遮天蔽日。
这一幕,跟十年前她散尽修为封印魔气的那一天,一模一样。
犹记得,当初她领着众人抗魔——
师父将最好的法器给了她:“量力而行,如不敌就乘法器离开,一切以你的安危为重,蓬莱还有为师在,不用担心。”
“师姐,我要跟着你,做你的左右臂膀,一起斩杀邪魔!”
“阿溪,你为什么就不能站在我身后,我担心你……”
可如今,她却像一头困兽,困住她的人,是曾经最亲密的人。
他们一个个,都给她一刀刀致命伤,都恨不得她死。
她蓦然笑了铱驊。
多可悲啊。
被迫醒来,被迫感恩,被迫承受着一切一切……
从来没有人问过她想不想,她要不要……
醒来这三月,就像一场噩梦。
死不可怕。
这样困兽般活着,太绝望了。
她缓缓擦掉唇角血迹,苍白的脸上配上嘴角那抹刺眼的红,破碎的叫人心惊。
对面,玄清的心骤然一揪。
却见沈挽辞忽得挺直腰杆,冷冷睨来:“花嫦曦,你恐怕不知道‘先天灵体’之所以受人追捧,不仅仅是因为它天生和魔气相克,而是——”
“‘先天灵体’若是献祭,所到之处,所有染魔之物都被绞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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