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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云听完,沉默许久,“你没有再找他们?”“没,既然他们不认我,我又何必认他们,之后我跟着我师父回他的药谷了。”曲墨染说来轻松,但沈云听着却很沉重。

沈云扑哧一笑,“你真当我有这样的神通?”

溪迟脸色一沉,手中匕首抵上沈云脖子。

沈云笑过后,叹了口气:“其实用不着你动手,我也活不长了。”

溪迟挑眉,“哦?”

“我中毒了,名叫白木,最多还能活五个月。”

溪迟沉眸思量,对沈云的话,他并不全信。

“我没有必要骗你。”

“白木这种毒可解。“

“但会伤到腹中胎儿。”

溪迟看向沈云,眼里露出不可置信。

“你为了这孩子,连命都不要了?”

“只要孩子平平安安降世,我死亦无所谓。

”沈云推开溪迟的手,有些疲惫的趴到他怀里,“别杀我,你也不想等孩子长大了,他寻你报杀母之仇吧。再说不论我怎么知道的,我并没有害你的心思,反而帮了你。”

溪迟心下微微触动,“谁给你下的毒?”

“不知,但中毒在一个月前,我刚得知自己怀孕了。”

“一个月前……”

沈云眸光闪了闪道:“或许对方想除掉的是我腹中的孩子,目的可能是不想你有后。”

既然那人的目标是她腹中孩子,定不会允许孩子平安降生,下毒不成,还会有别的招数。

她势单力薄,无力抗衡,只能跟溪迟说。

他并不一定在乎这个孩子和她的命,但既然牵扯到他,他肯定会查,对方也会忌惮一些。

“这就是今晚你招惹我过来的目的?”

“是。“

“你舍弃自己命生下这个孩子,以后将他托付给谁?”

“你放心,我没想给你。”

溪迟狠道:“你给我也行,我会掐死他给你陪葬。”

沈云身子颤了一下,趴在溪迟怀里,却只感觉到冷。

送走了溪迟这个瘟神,沈云松了口气,只是躺到床上,那股弥漫在心口的寒气却越来越重,能感觉弥漫到了四肢。

她想起来坐会儿,这时才发现手脚僵直,根本动弹不得。

曲墨染说过,白木毒发时,最开始的症状就是四肢僵直……

她慌了,咬着牙用力,想抬起手,却仿若千斤重。

“谨烟……”

她用力喊,声音却只在唇齿间。

因为太用力,汗浸透她全身,她只能惊恐的看着床顶。

也不知过了多久,终于她手动了一下。

她连忙活动腿脚,全身如解冻了一般,终于坐起了身。

她不敢再躺下,这样靠在床头,一直坐到了天亮。

用过早饭后,沈云带着谨烟出门了。

来到曲墨染的医馆,她把昨夜自己的症状跟她说了。

曲墨染皱了皱眉,让她坐下,而后给她把脉。

“按理说毒素不应该蔓延这么快的。”曲墨染看了沈云一眼,略略思量道:“我猜应该是与你怀孕有关,腹中胎儿通过你的血脉来吸取营养,这个过程加速了你血脉中毒素的流动,我之前推测五个月,或许太乐观了。”

沈云心下一紧,“我只要我的孩子平安出世。”

曲墨染叹了口气,道:“倒是有一个法子,但会很痛苦。”

“我愿意试!”

“那你跟我来吧。”

里间放着一个浴桶,谨烟将热水一桶一桶倒进去,很快整间屋里白雾弥漫。

“曲星,把药材放进去。”

曲星就是那老大夫,他手里提着一个篮子,篮子是配好的药材。

他看了一眼沈云,有些不忍道:“全放进去?”

“全放进去。”

“看她娇滴滴的,能受得住吗?”

曲墨染也不确定,于是看向沈云,道:“这药材会加速你全身血液流动,但因为是药力催化,所以会很痛苦,犹如置身于炭火之中烘烤,一般人是忍受不了。这期间,我会在你背后画一个十字刀口,再辅以银针逼迫毒素随着血液从这个刀口流出来。这个过程不禁痛苦而且漫长,这期间你必须咬牙忍着,万不能晕过去,不然你和你腹中胎儿都活不成了。”

听了这话,谨烟先慌了。

“不行不行,夫人,您受不住的!”

沈云摇头,“不,为了孩子,我一定会坚持住。”

曲墨染点头,让老头和谨烟出去。

“夫人……”谨烟急哭了。

“别哭,去外面等我。”沈云坚定道。

见沈云决意这般,谨烟也只能抹着泪出去了。

沈云脱下衣服,坐进浴桶里,很快那股热浪便进入骨肉,而后变得灼热,好似血液都沸腾了起来。

“啊!”

她一下没忍住,惨叫一声。

她不知被火烤是什么滋味,但此刻却有种骨头被烧熟,甚至融化的错觉。

痛在一处,你可以捂着,但全身都痛,便只能通过叫声排解。

可曲墨染让她忍着,动了胎气,孩子一样危险。

她只能把毛巾塞到嘴里,而后双手撑住浴桶。

曲墨染微叹一声,而后拿出刀在沈云背后划了个十字,再用银针迅速的刺入穴位,逼着毒素顺血液流出,很快浴桶里的水变成了红色。

从浴桶里被曲墨染和谨烟抬出来,沈云意识已经模糊了,但她熬过去了。

曲墨染喂她喝了一副补气血的药,再给她诊脉,毒素已经暂时压制住了。

“每月一次,越往后会越痛苦。”

沈云无力的笑了笑,“谢谢……”

曲墨染抚摸着沈云的小腹,那里还是平平的。

“我不能理解,你怎么能为了这么一个还没见过的小东西,甘愿舍弃自己的命呢。”

“等你做了母亲就能理解了。”

因为实在太虚弱,沈云当晚留宿在曲墨染这里。没有别的床,两人躺在一起,说了很多话。

“我出生那年,大荣正是动乱的时候,我娘跟着我爹去打仗,在半路上生了我。只是刚生下我不久,敌军偷袭,我娘让奶母抱着我先逃。奶母在战乱中迷失了方向,被一小队胡人抓住了。他们把我们带到西狄,奶母带着我被迫委身给一个小头领。那小头领根本不把我们当人看,谩骂毒打劳役,自我记忆后,奶母每晚都抱着我哭。我十岁那年,他喝醉酒把我从山崖上扔了下去。奶母找到我时,已是奄奄一息,幸亏碰到了一位四处游荡的老神医。他救了我,并护送我们回国,但奶母到底没熬住,死在了草原上。好不容易回到家乡,父母却根本不认我,还当我是骗子将我赶出家门,后来我才知道他们已经有了一个女儿,甚至忘记还有一个女儿生死不明。”

沈云听完,沉默许久,“你没有再找他们?”

“没,既然他们不认我,我又何必认他们,之后我跟着我师父回他的药谷了。”

曲墨染说来轻松,但沈云听着却很沉重。

“所以我很难理解,你能为未出世的孩子放弃自己的性命,而我母亲却能把活生生的我给忘了。”

“或许你可以亲自去问问他们。”

“算了,我已经不在乎答案了。”

沈云转身抱住曲墨染,“这样吧,以后你给我当妹妹,我疼你。”

曲墨染笑,“你多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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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二。”

“我二十四。”

“啊?”

曲墨染转而抱住沈云,“姐姐疼你。”

沈云叹气,“我虽然年纪不大,但已经做了三年寡妇了,你成亲了吗?”

“咳咳……”

“有难言之隐?”

“我成亲六年了。”

“啊,可我没看到过你的夫君啊?”

“我啊,我只是他的妾室。”

曲墨染没有说夫家是谁,沈云也不好问了。因为她看到曲墨染在提到夫君的时候,眼里多了几分落寞。

翌日,沈云感觉好多了,身子比之前都轻松了一些。

曲墨染重新给她配了几副药,让她每隔三日就过来一趟,好随时观察她的身体状况。

这次沈云又拿了一锭银子给曲墨染,但曲墨染推开了。

“你既认我当姐姐,我自不能收的。”

沈云塞到她手里,附耳过去跟她说了几句话。

“你先收着,记得买粮。”

曲墨染虽觉得惊奇,但还是收下了。

沈云带着谨烟回侯府,远远见刘神婆在门口正鬼鬼祟祟的往里面巴望。沈云转而进了茶楼,让谨烟将刘神婆带过来。

很快那刘神婆来了,一屁股坐到椅子上,苦着脸道:“三夫人,您可把我害惨了!”

沈云抿了一口茶,“你这话怎么说的,我何时害你了?”

刘神婆先灌了一杯茶,而后道:“之前您让我给你家老夫人驱邪治病,一碗黑汤下去,她病立马好了。从此我的名声就传出去了,多少大户人家找我做法,一次少则十两多则上百两。”

沈云笑,“这不是好事?”

“原我也以为是好事,可直到肃平王府老王妃找到我,让我给那位病恹恹的世子爷驱魔,我才一下恍然,这是大祸临头了。”

“哦?”

“你家老夫人病入膏肓,能立马转好,不是我的神通,而是您的神通。我只有糊弄人的本事,您是知道的,当初也不过是拿您的银子办事,真没想赚什么名声。偏我如何推脱,那老王妃爱孙心切,只说一句,若能治好世子,千金酬谢,若治不好,便将我送进大牢,给我安一个谋财害命的罪名。”

刘神婆越说越急,最后拍着大腿,崩溃的要哭了,看来这几日被王府的人逼得不轻。

沈云听完,只是慢悠悠的喝着茶,也不说话。

“夫人,您得救我。”

“我怎么救你?”

“您是侯府三夫人,多少有些脸面,便去那老王妃跟前与我求求情,说我真没这本事,请贵人放过我吧。”

沈云失笑,“事关世子的性命,你觉得我能挣上这面子?”

“这……”

她扫了刘神婆一眼,“不过,倒也不是不能帮你。”

沈云让刘神婆附耳过来,而后与她小声说了几句。

刘神婆不大相信,“能成?”

沈云坐回去,倒了一杯茶,推给刘神婆,“我会为他请位神医,你且放心就是。”

刘神婆脑子有些迷糊,端起那杯茶喝了一口,又思量了一下,“我怎么觉得这是您给我下的套。”

沈云反问:“我给您下套,我有什么好处?“

“这……”

“你想多了。”

沈云端起茶杯,用羽袖半掩,嘴角忍不住扯了一下。

当初老夫人装病,她找到刘神婆让她给老夫人驱邪治病,而后再宣扬这婆子的神通,为的就是让肃平王府的老王妃找到这刘神婆给陆长安驱邪治病。

陆长安体是先肃平王妃的所生,生下来就是世子,后肃平王妃仙逝,肃平王娶了继王妃。

继王妃诞下两子一女,却因为嫡长有序,她的两个儿子无法袭爵。待稳坐王妃之位后,野心渐长,开始觊觎起陆长安的世子之位。

她给陆长安下了一种毒,用量非常轻,初时症状就是风寒感冒,随着时日渐长,身体慢慢损耗,给人一种体弱多病的错觉。

陆长安只能弃武习文,也因此让身为武将,马背上建功立业的肃平王渐渐不喜这个儿子,转而倚重继王妃生的两位公子。

上一世,最终是王府二公子袭了王爵,而陆长安在入狱之后才得知真相,但为时已晚。

那时他无奈的对她说:“我自问无愧于心,无愧于天地,但你看,人人负我。”

她教刘神婆,让她编排陆长安和王府相克,必须离府另居,方能多活一些时日。

老王妃疼爱陆长安,哪怕不信刘神婆的话,也要试一试的。

待陆长安离开王府,那继王妃便没法给他下毒了。

两日后,刘神婆带来了消息,世子已经搬出王府了,就住在梅花巷子里。

又过一日,沈云来到梅花巷,拐进了陆长安住的隔壁宅子。

“夫人,这宅子要三千两呢。”谨烟四下打量着,不过是三间正房,两间西厢房,看着挺残破的,竟然要这么多银子,她觉得有点不值。

沈云望向东墙,陆长安就住在那边。她原以为他会住王府的别院或某处大宅子,却没想到住到了这里,再普通不过的院落。

“买下吧。”

“真买?”

“嗯。”

谨烟还是觉得三千两贵,出门去跟牙子谈价了。沈云在屋里绕了一圈,见堂屋桌上放着一个风筝,拿出去在院子里放了起来。

这边陆长安在海棠树下,正拿着一本书看,只是心中凝着一口郁气,始终无法静下心思。

他离府时去见父王,看到父王教二弟枪法,他站在一旁许久,最后只换来他一句:既然你与王府相克,以后便少回来吧。

小厮送来茶水,放到一旁的方桌上,“世子,咱们为何来这种地方,太委屈您了。”

陆长安微叹了口气,“这里清净。”

“您离开王府,那二公子和三公子定高兴坏了。”

“由他们去,我命不久矣,还要计较这些不成。”

小厮想宽慰,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这时他看到隔壁院里飞起一只风筝,忙让世子看。

陆长安看着那风筝越飞越高,穿过了层层树冠,飞向了更广阔的天空。只是风筝有绳拉着,再高再远,也是不自由的。

便如同他,被一条隐形的绳子控制着。

“哎呀,绳子断了!”小厮惊呼一声。

陆长安再抬头,见那风筝晃了几下,而后随着风飞走了。越飞越高,越飞越远,直到消失在苍穹。

他的心也好像一下自由了。

沈云回到侯府,刚想躺下休息会儿,玉莲来传话让她去东院一趟。

她过去的时候,见老夫人正靠坐在罗汉床上闭目养神儿,旁边放着几块绵软的布料。

玉莲禀了一声,老夫人睁开眼,扫了一眼沈云。

“一个寡妇总往外面跑,也不怕丢了侯府的体面。”

沈云淡淡道:“我是寡妇不是囚犯,怎的不能去外面?”

“长辈说教,你应着就是,哪儿那么多话。”

“我应着,您多说点。”

老夫人冷哼一声,经过几次交锋,她深知沈云牙尖嘴利,为了少生点气,她也就没再抓着不放。

“侯府有一门远房亲戚,你是知道的。”

沈云心下一动,“常接济的那家?”

提到这事,老夫人又一股怒火,“先前你没与我商量,断了那家的月钱,我还没找你算账呢!”

沈云哼笑,“母亲这么一说,我倒想去看看这门穷亲戚,许是男的没出息,女的四肢不勤,一家子不要脸,常靠远门的亲戚接济。”

“你你……你这是刻薄!”

“我在街上打发乞丐,至少还能听一句感恩的话,而接济这一家这么久,让他们登门给我磕个头不为过吧?”

“你!”

“莫不一家人是残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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