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三天后,陆翊风带着安小琪去试婚纱。萧亦瑶站在距离他们最远的地方,背对着不去看,试图让自己放空。可店员的夸赞声还是丝丝缕缕的传进耳朵。“这件婚纱真的好适合安小姐您啊!”“是啊,您是我见过最美的新娘了,和陆先生真的是天作之合!”
第6章
萧亦瑶近乎自虐的看完了这一场烟火。
陆翊风陪着安小琪回到安家后,被她带到了琴房。
安小琪坐落在黑白钢琴前,纤细的手指起落,弹出一串优美的乐声。
一曲结束,她笑看着陆翊风:“记得吗?这是你向我表白时弹给我的曲子,我学会了,打算在婚礼那天送给我们的爱情。”
陆翊风温柔注视着她:“当然记得。”
萧亦瑶也记得,因为这首曲子,是她陪着陆翊风练习的,从一开始的磕绊,到后面的熟稔,娴熟。
曾经,她也悄悄为陆翊风学过钢琴。
那是大学的校庆晚会,萧亦瑶和陆翊风被班里的人推选出来,表演双人钢琴弹奏。
陆翊风的钢琴是自小学起的,萧亦瑶的技术差了很多。
为了能弥补差距,她没日没夜的练习,只希望不拖陆翊风的后腿。
可到了登台那晚,表演的人,却从她变成了安小琪。
她到现在都记得陆翊风的语气:“小琪刚学会钢琴,她需要这个惊艳众人的机会。”
于是他们一起登了台,双手联弹,郎才女貌,成为学校的金童玉女。
萧亦瑶站在台下听完了整曲,在陆翊风看来时,她抬起因为练习过度,颤抖不停的双手,慢慢鼓掌。
不被偏爱的人,注定被放弃。
萧亦瑶从没有哪一刻,这般清陆的意识到这件事。
琴房,陆翊风手指无意识的按下一串熟悉的音符,脑海中突然想起小时候和萧亦瑶练琴时的场景。
又看到她成功顺利完成曲目时,看向自己的喜悦笑容。
那时的她,脸颊白皙微红,看向自己的眼神明亮又渴求,爱意更是毫不掩饰。
“翊风,你在想什么?”
安小琪疑惑的声音打断了陆翊风的回忆。
“没什么。”他莫名有些仓皇,“公司还有些事要处理,先回去了。”
陆翊风快步离去,却没去公司,反而驱车来到了萧家。
明明已经深夜,屋里还亮着灯。
萧亦瑶看着熟悉的家,好想进去看一看。
但陆翊风不迈脚,她就只能在外面无望的看着。
不知过了多久,屋子里走出抹高大的身影。
是陆父。
萧亦瑶有些惊讶,这么晚了,陆叔叔怎么会在自己家?
“滴滴!”
陆翊风按响了车喇叭。
陆父看过来,随后走进上了车:“你怎么过来了?”
陆翊风定定看着他:“您不也在?”
陆父一顿,另起话题:“亦瑶的事你萧阿姨都告诉我了。不就是她喜欢你吗,也没做什么错事,你赶紧把人找回来。”
陆翊风微微皱眉:“她明知我和小琪两情相悦,还喜欢我,这不算错?”
陆父反问:“那她做了什么,破坏你和小琪的感情了吗?”
陆翊风冷笑一声:“她应该庆幸没做什么,否则就不只是赶她出去这么简单了。”
“你!”陆父脸色一变。
萧亦瑶垂下的眼里尽是悲戚。
是啊,她什么都没做就已经是错了。
若做了什么,陆翊风可能连她母亲都不会放过吧?
陆翊风脸上浮现一抹清晰可见的烦躁:“爸,错的人是萧亦瑶,你们为什么一个个都要来质问我?”
“她去了哪儿,是死是活,跟我有什么关系?!”
陆父眼里满是复杂。
许久后,他问:“你对亦瑶,就没有一点喜欢?”
陆翊风毫不犹豫:“喜欢那种女人,我宁愿死!”
第7章
陆父一脸震惊地看着自己儿子,最终无话可说,直接下车离开。
车里,陆翊风又看了眼萧家,猛然踩下油门,疾驰离去。
萧亦瑶在他身边,感受着他周身翻涌的怒气,自我挖苦。
“放心吧,你已经解脱了。”
……
陆翊风回到陆家时,已经是第二天的清晨。
他站在廊下,看着花园重栽的花草,却莫名觉得不顺眼。
安小琪来送早餐时,就看到他皱紧的眉心:“翊风,你怎么了?”
陆翊风想到昨晚父亲的话,心中越发烦闷。
安小琪见他不答,愈发担忧:“是公司出了什么事吗?我们马上就要结婚了,你有什么事可以告诉我。”
陆翊风缓了神色:“公司很好,你安心做美美的新娘子就行,别担心。”
安小琪这才放下了心。
她握住陆翊风的手,陪他静静站着。
突然,她想起了什么:“翊风,我们试着联系联系亦瑶吧,我还是想她做我的伴娘。”
“不管怎么说我们三个从小一起长大,我不想她缺席我生命里最重要的仪式。”
陆翊风明显不愿,可说这话的是安小琪,他没有直接拒绝。
安小琪走后,萧亦瑶以为陆翊风会给自己打电话。
这样,或许就能有人来替她收尸了。
可是没有。
一直到三天后,陆翊风带着安小琪去试婚纱。
萧亦瑶站在距离他们最远的地方,背对着不去看,试图让自己放空。
可店员的夸赞声还是丝丝缕缕的传进耳朵。
“这件婚纱真的好适合安小姐您啊!”
“是啊,您是我见过最美的新娘了,和陆先生真的是天作之合!”
萧亦瑶不受控制的转过身,却在看到安小琪身上的婚纱时,愣在了原地。
那身婚纱……分明是她曾经给自己设计的!
怔愣间,就听陆翊风开了口:“这件婚纱是萧亦瑶设计的,我让他们赶制出来送给你。”
“这样,也算她出席了我们的婚礼。”
萧亦瑶整个人瞬间僵住。
尽管只剩一抹灵魂,她却感觉自己似乎被空调的冷气冻成了冰。
她的心又开始密密麻麻的疼了起来,那痛绵长而持久,如千万只蚂蚁在不停啃噬。
比当初癌症发作的折磨更痛苦。
安小琪抚摸着婚纱上的花绣,还是有些惋惜:“我更想她能来参加我们婚礼。”
陆翊风没有接话。
……
从婚纱店离开后,安小琪带着陆翊风去了灵山寺。
看着熟悉的香火寺庙,萧亦瑶感慨万千。
安小琪拉着陆翊风来到了卖祈福牌的沙弥面前:“我妈说了,灵山寺很灵的,夫妻过来祈福,就会一辈子恩爱,白头偕老。她和我爸当年也来过。”
陆翊风不信神佛,但看安小琪心心念念,没说什么。
安小琪拿着笔,在漆红的祈福牌上,写下她和陆翊风的名字。
陆翊风就在一旁的槐树下等着。
沙弥看出他的不以为意,轻声说:“心念为真,信则灵验。”
陆翊风没有理会,与他而言,这些不过是骗人的手段。
沙弥通达的眼眸若有似无的从萧亦瑶身上扫过,而后开口。
“三年前,曾有一个施主买下了那天所有的祈福木牌,跪在佛前写了整整一天一夜,只为求那心上人,也能喜欢自己。”
闻言,安小琪抬头看来,惊叹开口:“她得多喜欢那个人啊!你还记得那女孩子叫什么吗?”
“想不起了。”沙弥手指着陆翊风身后的那棵槐树,“不过她的祈福牌都挂在了这棵树上,施主一抬头,就知道了。”
陆翊风下意识抬头。
风吹过,木牌叮当摇晃。
陆翊风也看清了木牌上的落款尾字——【萧亦瑶】
第8章
身为故事中的主角,萧亦瑶仰头望着满枝丫的祈福木牌,无声叹了口气。
安小琪看着上面的名字,眼神晦暗阴狠,但又转瞬即逝。
“萧亦瑶?是我们认识的亦瑶吗?她什么时候有了喜欢的人?翊风你知道吗?”
萧亦瑶忍不住望向陆翊风,却见他面无表情的沉默良久。
而后眼眸里浮现一抹讥讽:“不知道。”
安小琪也点了点头:“也是,说不准是同名同姓的人呢。”
“不过这个女孩子真的好痴情啊,那个被她喜欢的男孩子,要是知道肯定会很开心吧!”
陆翊风冷峭一笑:“应该只觉得可怕吧。”
“喜欢的人不喜欢自己,就求神拜佛。如果再求而不得的话,谁知道还会做出什么样的事!”
萧亦瑶只感觉闷热的风堵住了口鼻,让她无法呼吸。
整个人像被丢进了大火中焚烧。
陆翊风转身下山,萧亦瑶像一只被线牵引着木偶,麻木的跟随他离开。
出灵山寺的门时,她回头看着那满树的祈福木牌,回想起自己当初一笔一划写下名字时的那些希冀,期待。
真是傻的可笑,蠢得可怜。
萧亦瑶兀的生出一丝悔意——
如果那年没有遇到陆翊风该多好?
她这一场无望又卑微的爱,就不会有开始,也不会连死都还要被折磨,被践踏。7
回去的路上。
安小琪见陆翊风情绪不对,也沉默着不知在想些什么。
陆家。
陆翊风刚进客厅,就被陆父叫住。
他神色疲惫:“翊风,我不管你愿不愿意,马上,立刻去找亦瑶,把人带回来。”
陆翊风神色一顿:“为什么?”
萧亦瑶也疑惑的看过去。
陆父按了按眉心:“你萧阿姨刚查出了乳腺癌,晚期,医生说也就这半个月的事了。”
陆翊风一震。
萧亦瑶也慌了神,自从她爸走后,母亲的身体就一直不好,但从没生过什么大病。
怎么会这么突然jsg?!
她看向陆翊风,希望他能去看看母亲,这样自己也能跟着看一眼。
可陆翊风没有。
他始终沉默。
陆父见状,气极的站起身:“陆翊风你非得这么倔吗?你就不怕他们母女真错过了,亦瑶会恨你吗?!”
“求而不得!”
陆翊风说完,就在陆父诧异的目光下,快步走了出去。
一路飙车,最后他竟然开到了灵山寺。
萧亦瑶看着牌匾,不知道陆翊风为什么要回来这儿。
陆翊风站在系满了【萧亦瑶】名字的槐树下,什么也没做,只是静静的看着。
直到太阳落山,直到灵山寺要闭门。
陆翊风收回目光往外走去。
就在这时,一阵风吹来,一个祈福木牌掉落在他脚前。
上面墨笔黑字并排写着——【陆翊风萧亦瑶】
萧亦瑶也愣住了。
她不记得自己那天写了多少个木牌,但写着陆翊风和萧亦瑶的,只有这一个。
写好后,被她系了死结,挂在了最高的枝头,除了自己没人能找到。
却没想到会以这样的方式,被陆翊风看见。
老天是觉得她被陆翊风贬低的还不够吗?非要将她曾经做的蠢事,一件件都翻出来,被他嘲讽?!
就在萧亦瑶准备好了接受他更难听的话语时。
陆翊风去俯身将木牌捡了起来。
他凝视着上面并列的名字,鬼使神差的掏出手机,给萧亦瑶打去了电话。
第9章
空号?
陆翊风皱眉挂断,重拨过去,还是一样的结果。
萧亦瑶听着电话里的机械女音,不由苦涩:“原来人死后,连号码都会被取缔……”
可惜她的苍凉,陆翊风感受不到。
名城会所。
这是第一次陆翊风主动叫人出来玩儿。
大院里的朋友还忌惮着上次他的突然发火,都小心翼翼的。
直到陆翊风先开了口:“你们有谁和萧亦瑶有联系吗?”
这话一出,在场的人都愣了。
他们面面相觑,最后有人开口:“陆哥,你找她干嘛啊?”
陆翊风无视心里的异样,冷漠出声:“她妈病了。”
其他人了然,也松了口气。
自打一年前开始陆翊风就不待见萧亦瑶,想也知道不会是他想见。
“陆哥你想找她打个电话不就行了?只要你在,她向来都是召之即来的!”
“就是!要不是知道陆哥你喜欢小琪,就凭她粘你那个劲儿,还以为你们俩有什么呢!”
“你懂什么!陆哥家里什么背景,她就是想抓住陆哥飞上枝头变凤凰,整个就一捞女!”
萧亦瑶听着这些,露出一个支离破碎的笑。
为了靠近陆翊风,她在其他人眼里,竟成了这样令人唾弃的存在。
还好,以后再也不会了。
“够了。”
陆翊风将手中杯子重重放在茶几上。
“砰”的一声,包厢霎时死寂。
他眉眼冷沉的扫视在场人:“所以你们能不能联系上萧亦瑶?”
众人摇了摇头。
陆翊风更加烦躁,直接起身离去。
陆家。4
陆翊风刚走进去,就看到管家拿着一叠纸过来:“少爷,这是您和安小姐婚礼的宾客名单,您看看还有没有要邀请的?”
萧亦瑶也终于恍然。
原来不知不觉,陆翊风和安小琪的婚期已经临近。
陆翊风扫了一眼,不知怎地问了句:“有萧亦瑶的吗?”
听到自己的名字,萧亦瑶有些不解,陆翊风你不是最厌恶自己吗?怎么会想在婚礼那天看见她这张脸?
管家一愣,摇头道:“没有。我们联系不上萧小姐。”
陆翊风眉心一拧:“萧阿姨那里也联系不上吗?”
“是。”管家叹了口气,“老爷也在担心,萧小姐会不会出什么事。”
陆翊风沉默良久,冷嗤一声,径直上楼。
书房里。
陆翊风握着手机,屏幕定格在通话记录上。
他沉吟着,点开了微信界面,将萧亦瑶从黑名单里放出来。
他记得她的微信号是校园卡申请的。
“我允许你回来,只要你把感情藏好。”
点击发送。
一分钟,两分钟,三分钟……十分钟过去,无人回复。
陆翊风眼眸沉了沉,又抬手打下一串字符:“小琪想让你回来,做她的伴娘。”
依旧无人回复。
最后,陆翊风又发过去一句:“萧阿姨病了,很严重。”
他以为萧亦瑶这次该回复消息了。
然而,没有。
陆翊风将手机重重的砸在桌子上,显然在生气。
萧亦瑶沉默看着,视线慢慢落到了那块祈福木牌上。
风吹日晒,上面的字迹都有些模糊了。
萧亦瑶不知道陆翊风为什么没有把它丢掉。
看着看着,她才发现原来那木牌后是刻了字的——
【缘生灭,莫强求,得自在。】
萧亦瑶轻喃着这句话,似懂非懂。
陆翊风这时接到了电话:“快来医院,你萧阿姨不行了!”
陆翊风猛地起身。
一路上,他车开的飞快。
等萧亦瑶他们赶到医院时,萧母的病房里已经站满了医生护士。
陆父一脸疲惫的看向陆翊风,将他带到角落,摇了摇头:“来不及了。”
似是为了回应陆父,病房里,那刺耳清晰的“滴”声直戳众人心脏!
而一直都不能离开陆翊风身边的萧亦瑶,居然可以毫无拉扯的跑入病房。
萧亦瑶看着再无声息的萧母,她恍惚想起了自己躺在病床上的模样。
想到那些难以承受的病痛折磨,她伏在床边,虚虚盖住了母亲的手。
“妈,你恨我吧……”恨她无知,为那虚无的爱落得这种境地。
恨她清醒太晚,用生命来懂得,什么是爱,是什么是情。
萧亦瑶目光空洞地跪在那,她依旧流不出泪,好像人死后,都会被剥夺哭泣的权利。
“梅落南山畔,亲人远望,千里风霜,星月伴我还乡……”
那首母亲最爱唱的民谣从萧亦瑶身后响起,她猛地回头,就看见不远处站在的母亲。
此刻的她,面容慈祥,不再是病床上那苍白枯槁的模样。
“亦瑶,妈终于找到你了……”萧母笑着张开了双臂。
萧亦瑶唇角微张,一直哭不出的她,一滴眼泪划过颊边。
熟悉的怀抱将她围绕,一直空旷的心脏居然传来了跳动。
幸福间,她听到了一声轻唤:“妈来带你回家了。”
好,我们回家!
随着这念头一起,萧亦瑶与萧母的灵魂逐渐消散,最终化为一片虚无……
本文来自投稿,如侵权,请联系87868862@qq.com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