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什么意思?”温纯难以置信的回望顾时舟:“你怀疑我是故意的?那要是程幼宁不把她的降落伞给我呢?”顾时舟沉着脸,握住她手腕的手骤然收紧。“难道我连空难都能提前意料到吗?”提起这场灾难,温纯忍不住眼眶发红:“如果活下来的是程幼宁,你会这样对待她吗?”顾时舟面色阴沉的看着她:“程幼宁一定会把伞给你,这是她作为机长的职责。”
程幼宁立即上前,紧紧握住:“爷爷……”
“囡囡,咳咳咳!”老人看着她,回握的手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你到底……还是知道了……”
程幼宁心如刀锯。
她死死咬紧牙关,不停的摇头:“都怪我,要是我能早点发现……”
程幼宁想要多说些什么,可嗓子眼像是被堵住了一样,怎么都不能再发出声音。
爷爷感受到手背上的湿意,挣扎着抬高手拭去程幼宁脸上的泪水:“是爷爷没用,不能再陪伴囡囡了……”
“别、别苦了自己……”
话还没说完,老人的手就无力垂下,停止了呼吸。
程幼宁慌张的紧抓着他满是褶皱的手:“爷爷?!”
“爷爷!你别吓我……爷爷您醒醒啊……”
还是毫无反应。
这时,一旁的邻居开了口:“昨天医生就下了病危通知书了,老程一直吊着口气不肯走,虽然他不说,但我们都知道,他啊,是在等你!”
“还好,你来了,他……也死得瞑目!”
听着这些话,程幼宁感觉自己仿佛被撕裂,无穷无尽的悔恨和绝望将她吞没。
她号啕痛哭,捂着老人的手:“对不起,爷爷,对不起……”
邻居也偷偷抹泪:“老程的遗物我们都没动,你看什么时候回去收拾收拾吧。”
说完就转身离开。
程幼宁跪在病床边,看着没有声息的爷爷,心如刀绞。
不知过了多久,医生过来让她办理老人的死亡证明。
程幼宁过去了才发现爷爷的身份证还在家里,只能返回去取。
站在门前,她忽然想起前两天自己回来时,爷爷还站在巷子里扫雪。
怎么如今就……
热泪又涌了上来,程幼宁深吸了口气压下,推门走进了屋子。
她打开抽屉翻找爷爷的身份证,刚拿起,却发现最下层放着一个上了锁的盒子。
钥匙就插在锁芯里,像是没来及取下。
盒子上还用胶带粘了张纸条,歪歪扭扭的写着:“不要囡囡发现。”
她打开盒子,映入眼帘的竟然是张弃婴收养证明!
上面婴儿的名字赫然写着——程幼宁。
这么多年,她一直以为父母早亡,从没想过自己竟然是爷爷领养的孩子。
心上的钝痛被放大,宛如被万箭穿过。
没有血缘关系,爷爷却含辛茹苦的将自己养大,而她自从当上飞行员后,除了打钱,就没有再陪伴过爷爷。
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1
程幼宁无力的跪在冰冷的石板上,悲恸欲绝。
直到天色渐沉,她才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医院,办理了爷爷的后事。
第二天早上,爷爷入土为安。
程幼宁才朝家走回。
不料刚到街头,就看见顾时舟穿着黑色的大衣站在巷子口,肩头落满了雪花。
四目相对,静默无言。
程幼宁垂眸别开视线,越过男人走入巷子。
擦肩而过的瞬间,顾时舟拉住她:“我不来找你,你是不是从没想过和我说发生了什么!”
“你在乎吗?”程幼宁嗓音很淡,“如果不是这次,你连我有爷爷这件事都不清楚吧?”
顾时舟喉咙一哽:“我……”
“顾时舟。”程幼宁打断他的话,“要是没有温纯,你会考虑娶我吗?”
顾时舟沉默。
程幼宁了然,她抽回手:“我们结束了。”
她语气决绝,也比任何时候都更清醒。
顾时舟目送着她单薄的身影从身边掠过,径直走进院子,关上门……
这一刻,他心里无端升起些慌张。
顾时舟快步上前,抬手准备敲门,却被手机的“叮咚”声阻止。
是航司发来的任务,他犹豫了一瞬后,匆匆离开。
屋内,程幼宁听着他远去的脚步声,静默伫立了很久很久。
直到接到经理打来的催促电话,她才急忙赶回京都。
抵达神航大楼时,正好清晨。
顾时舟被临时调走,原本的合飞任务只能让程幼宁一个人执行。
她带着顾时舟的乘务组登机,照常告别塔台,驾驶着神航1673冲向云霄。
半小时后。
神航1673途径一片海域,却突然被一股强气流裹挟!
右侧引擎熄火,飞机极度倾斜。
霎时,客舱里的哭喊和惊叫此起彼伏,绝望裹挟住整个神航1673。
驾驶舱内。
程幼宁一边拉住操纵杆,缓和飞机下降速度,一边试着重启发动机。
可无论怎么尝试,二号引擎都毫无反应。
她只能调整方向舵,降低飞行高度,同时打开通讯:“塔台塔台,神航1673于公海上方遇见不明气流,2号发动机熄火,请求救援。”
然而,和塔台的通讯断断续续,已经来不及等到指示再做反应。
程幼宁看了眼下方宽广的海域,犹豫一瞬后做了个大胆的决定。
她按下对讲:“乘务组发放并协助乘客戴上降落伞,等飞机平稳下来,立即组织跳伞!”
一边的副机长有些犹豫:“机长,乘客没有跳伞经验……”
程幼宁严肃打断:“发动机点不燃,呆在飞机上也是死,跳伞还有一条生路!你也出去协助乘务组。”
她坚定的声音给了机组成员一针强心剂。
目送着副机长走出驾驶舱,程幼宁减少飞机动力,尽力稳住机身不再倾斜。
与此同时,乘务组开始协助乘客跳伞。
三分钟后,对讲机传来温纯的声音:“所有乘客均已撤离。”
“机组人员撤离。”程幼宁再次开启自动驾驶,艰难起身拿下降落伞。
正要穿戴时,却看见温纯站在舱门旁,看着手里的降落伞发愣。
程幼宁眉头一拧:“怎么不跳伞?”
温纯呆呆抬头,声音微颤:“被刮破了……”
程幼宁神情一顿,果断将身上的降落伞取下递给温纯:“用这个。”
温纯难以置信:“我用这个,你用什么?”
作为乘务长,她比谁都清楚这是飞机上最后一个降落伞!
“保护每个机组成员是我身为机长的职责。”程幼宁直接将降落伞给温纯系上,一把将她推出了舱门。
无人注意,驾驶舱内对讲机正闪烁着绿光。
她们的对话同步传到了塔台。
众人目瞪口呆,没人想到,程幼宁竟然会选择放弃自己生的机会,救下温纯。
执行完任务回来的顾时舟也没想到。
听着传声筒内传来巨大的噪音,他心急如焚:“快安排救援队去支援!”
他失控的声音引来众多探究的目光。
同事忍不住问:“楚机长,你为什么那么关心程幼宁?她不是小三吗?”
顾时舟呼吸一窒,沉声解释:“她不是!”
众人难以置信,面面相觑。
“那您和温乘务长……”
“我和她三年前就结束了。”顾时舟急声催问,“救援队呢?出发了吗?到哪儿了?!”
没人回答。
所有人都知道,已经来不及了。
此时,神航1673。
程幼宁艰难的回到驾驶舱,她靠在座椅上,转头看向舷窗外。
白云缥缈,飞机直坠下去的海域深蓝,像是另外一片天空。
和最爱的飞机一同奔向死亡,或许是她这辈子最好的归宿。
飞机下坠的这几秒钟,程幼宁脑海里闪过很多,最后定格在爷爷紧握她的手上。
爷爷,很快,我们就能再见面了。
这一次,我终于可以陪你很久很久了……
机舱里,顾时舟的嘶吼声断断续续从对讲机中传来。
“程幼宁,你听得到吗?”
“程幼宁,你别放弃,一定还有别的办法!”
……
程幼宁喘了好几口气,用尽全身力气,按下通讯:“很抱歉,神航1673已无法返航。”
话落,巨大的撞击声突然响起,通讯中断。
与此同时,在顾时舟的目光下,塔台监控屏上属于神航1673的信号红点,骤然消失——
塔台内一片死寂,所有人都屏住呼吸。
顾时舟双眼通红,捏着耳麦的指尖泛白。
骤然失去的感觉让人难以承受。
他整个心像被泡在冰冷的海水里,又涨又痛。
经理抬手拍了拍顾时舟的肩膀:“第二波救援的队伍就要出发,想去的话,就去看看。”
他点了点头,没有丝毫犹豫,快步朝着塔台外走去,跟着救援的队伍抵达失事的海域。
海上已经有船只正在打捞乘客。
顾时舟看着四处飘散的飞机残渣,对程幼宁的担心都快要抑制不住。
他按下通讯:“我要下去,打捞神航1673。”
经理沉默了会,最终还是答应:“注意安全。”
直升机扔下梯绳,让顾时舟降到船上。
大副走过来,轻声安慰:“我们已经打捞了尾部,驾驶舱还在寻找,但是很有可能已经解体,没有找到机长的踪迹。”
顾时舟失神的望着海面,脸色微白。
半响后才说:“我要亲自去看。”2
大副只能叹了口气,安排了一搜小船把顾时舟带到神航1673的坠落中心。
机尾倒着插在海面,机翼已经折断,前半部分被埋在海里,毫无踪迹。
顾时舟眼底闪过痛意,他脱下机长外套,对着海面一跃而下。
“噗通”一声,小船的驾驶员吓了的脸色一白,立即拿起对讲:“船长,神州航空又有个机长跳下去了!”
……
此时的顾时舟游到客舱旁,顺着机身不断下潜。
30米后,他看到了尽头。
整个飞机没有头部,驾驶舱前被整个折断,没有丝毫程幼宁的踪迹。
一股深切的失望占据了顾时舟的心脏,但转瞬之后又忍不住自欺欺人。
没有发现尸体,是不是意味着,程幼宁还有可能还活着。
他心里不断涌起期盼,又观察了几息断掉的驾驶舱后,才朝着海面游去。
刚出水,就听见小船驾驶员惊喜的声音传来:“哎哎,不用下去了!他出来了!”
顾时舟爬上船,躺在夹板上喘气。
回到搜救船“希望之舟”上时,附近的乘客已经被打捞的七七八八。
温纯裹着毯子,站在船头眺望海面。
顾时舟眼底一暗,冲上前钳住她手腕,冷声质问:“你的降落伞为什么是坏的?”
温纯被呵住,脸色苍白:“颠簸的时候被拉绳被挂断了。”
顾时舟定定的看着她,眼里的怀疑毫不掩饰。
“你什么意思?”温纯难以置信的回望顾时舟:“你怀疑我是故意的?那要是程幼宁不把她的降落伞给我呢?”
顾时舟沉着脸,握住她手腕的手骤然收紧。
“难道我连空难都能提前意料到吗?”提起这场灾难,温纯忍不住眼眶发红:“如果活下来的是程幼宁,你会这样对待她吗?”
顾时舟面色阴沉的看着她:“程幼宁一定会把伞给你,这是她作为机长的职责。”
“是啊,她是个英勇无畏的人,我是个自私的小人,你满意了吗?”
温纯的泪大颗滴落下来,砸在地板上。
顾时舟眉头紧皱,不发一语。
温纯低下头,小声抽泣:“如果早知道用了她的降落伞,你会这样对我,我宁愿死的人是我!”
顾时舟下颌线紧绷,眼里满是怒火:“可现在毫无踪迹的人是她!”
本文来自投稿,如侵权,请联系87868862@qq.com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