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姥姥脸都绿了,第一次骂了我弟弟:「你姐才不是讨债的,青青是好孩子。」我妈听何旭说完是因为我才打架的,怒火一下就点燃了:「何青青,我上辈子得欠了你的是吗?你非要克死我和你弟弟吗?你知道因为你我受了多少罪吗?」我把写好的作业放在了书包里,然后看着跪在地上的何旭。
我十二岁这天晚上,姥姥给我下了一大碗长寿面。
小麦面条顶上还铺着两个金灿灿的荷包蛋,还搭配着两根碧绿碧绿的小青菜,看起来卖相极佳。
我吃得满嘴流油,冲姥姥摆手示意让她也趁热吃。
姥姥笑眯眯地看着我,并没有动筷子:「吃了长寿面,姥姥的青青要一辈子健健康康,长命百岁。」
「青青十二岁了,我大姑娘许的啥生日愿望?」
我咬着筷子头想了一会儿,拿来了纸和笔,一笔一画地写下了:「和姥姥永远在一起,有一个幸福的家。」
屋内祖孙俩温情绵绵,屋外漫天风沙呼啸,天气隐隐约约地要下雨。
3
门外却传来了敲门声。
我一边吸溜着香喷喷的面条,一边心里纳闷。
这点谁能来啊?我家平日里也没有几个交好的左邻右舍,一个孤寡老婆子带哑女,平日里人家都避之不及,唯恐沾染上麻烦。
我探头,看见了我妈妈,她领着我的弟弟进了门,疲惫不堪地把包放在了炕上。
我心里十分高兴,妈妈知道今天是我的生日,特地回来给我过生日吗?
妈妈也看见了我,和我面前的长寿面,她深深地蹙起眉头:「今天是你的生日?」
弟弟拉着她的手:「妈,我饿了我也想吃煎鸡蛋。」我妈她没有搭理弟弟,只是死死地盯着我。
我点点头,表示今天是我的生日,心里有些期待我妈有没有给我买礼物。心里又反驳掉了,在我的印象里我妈是不可能单独地回来给我过生日的。
我妈突然大步地冲上来,结结实实地扇了我一个耳光,然后哭天抢地:「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个丧门星你克我!你怎么不去死啊你?」
我被这一巴掌扇蒙了,脸迅速地肿了起来。
这时候我姥插上门进了屋,看到我被打,连忙跑过来心疼地抱住了我:「你平白无故地打啥孩子啊,今天是青青十二岁的生日!要发羊癫风,给我滚出去发疯。」
我妈又哭又笑,瘫坐在地上用手指着我:「这个贱丫头克我啊,妈!」
「我明天就能去付首付买房了,偏偏今天何旭把人家电动车的车棚都给烧了!」
「我赔了二十多万啊,我这辛辛苦苦地八年攒下的二十多万全没了。人家小区也不让我带何旭住了,逼我连夜回来。」
她泪眼朦胧地看着我:「你到底是哪门子灾星转世啊,先咒死了你爸爸,又来克我和你弟弟。你怎么不去死啊,我求求你了,你去死吧,好吗!」
我被她的声嘶力竭的怒吼镇住了,泪水迅速地聚集着我的眼眶。
我不明白,按她说的明明是弟弟放火把人车棚给烧了,为什么会是我的错?
姥姥推了我一把:「青儿,你先带弟弟去睡觉。姥姥来跟你妈说。」
我点点头,想去拉何旭的手。ץž
却被我妈怒吼:「你这天杀的哑巴,别碰我儿子。」
要是外人这么说我,姥姥会叉着腰跟她大骂三百个回合,把骂我的人骂到磕头求饶。
可是说这话的是我妈,姥姥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我躺在床上流着眼泪,一夜都没有睡着,眼睛哭得像核桃一样。
夜深了姥姥才躺在我的旁边,叹了口气把我搂入了她的怀里:「青儿别怪你妈,她这些年过得也不容易」。
第二天我照旧刷牙洗脸上学,我把我妈视若无物,这么多年她没有管过我问过我,反而说我是天杀的哑巴。
哑巴怎么了?反正我只要姥姥我不要认这个妈妈,她不配当我的妈妈。
4
我妈回到村里这几天忙上忙下地给何旭把学籍转回村里,又带着何旭走街串巷地认亲戚。
八岁的何旭让她养得刁蛮任性,何旭觉得是自己是大城市里来的孩子,处处表现得高人一等,很是看不起村里的孩子。
这天他在树底下坐着,拿着他的玩具跟旁人炫耀:「这个可是我妈托人从国外给我买回来的小火车,稀罕着呢。」
他一按托马斯的脑袋,火车的喇叭发出「滴滴」的声音,放地上还能自己跑。
李婶家的小孙子英豪馋得口水都要下来了:「何旭,你玩够了也给俺玩玩。」
何旭不屑地瞥了一眼他:「去去去,你一乡下人给我弄脏了。我才不给你玩呢,你自己去撒尿和泥玩儿吧。」
英豪翻了个白眼给他:「俺是乡下人,但俺家又没有克自己爹妈的哑巴姐姐。」
英豪说完在原地唱起歌,手舞足蹈地说:「何旭姐姐是哑巴,哑巴的弟弟叫何旭,何旭拿着小火车,他给哑巴当弟弟。」
何旭让他气得要命,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头就砸他脑袋上了,边砸边喊:「你姐才是哑巴,我没有姐姐!我妈说那是讨债鬼,她迟早该死的。」Ⴘȥ
「我打死你,我打死你,你这个臭乡下野孩子!」
等被大人发现的时候,英豪的脑袋上已被何旭用石头划出一道十厘米的伤口,带去医院足足地缝了 14 针。
当天下午放学,我回到家里发现没有开火做饭,姥姥和妈妈也都不在家。
等到傍晚我姥他们终于回来了,我妈扭着何旭的耳朵,让他跪在地上。
我在旁边写作业,眼皮子都没抬一下。
我妈歇斯底里地冲他吼道:「为什么你要拿石头打人,你知不知道我为了让你回来上学付出了多大的代价?」
「你就不能听话一点吗?你这样在村里没有朋友,以后怎么能好好的?」
何旭伸手指着我,瘪着嘴巴说:「都怪她,别人才骂我的。英豪他先说我有个哑巴姐姐。妈妈你不说她来讨债的吗,怎么还不让她去死?」
「我不要这样的姐姐,我要爸爸,我不要姐姐!」他倒是先委屈地哭上了。
我姥姥脸都绿了,第一次骂了我弟弟:「你姐才不是讨债的,青青是好孩子。」
我妈听何旭说完是因为我才打架的,怒火一下就点燃了:「何青青,我上辈子得欠了你的是吗?你非要克死我和你弟弟吗?你知道因为你我受了多少罪吗?」
我把写好的作业放在了书包里,然后看着跪在地上的何旭。
他肥胖的脸上没有丝毫孩童的可爱,只有黏糊糊的鼻涕,和被肥肉挤成缝隙大的眯眯眼。
一张大嘴哭嚎着,我说不出对他的厌恶。
「那就让真正的讨债鬼断子绝孙,活不过十六岁吧。」
我鬼使神差地说出了近乎诅咒一样的话。
因为常年不说话,我声音很嘶哑,屋里四个人却听得明明白白。
姥姥冲上来抱着我:「青青,不要说这种话,咱家没有谁是讨债鬼。」
她像中邪一样不停地念着:「童言无忌,老天莫怪孩子说胡话,老婆子替她赔礼了!」
姥姥跪在地上疯狂地磕头,不一会儿脑门子上就是淤青。
我心疼地去拦她,她却想拉我一起跪下:「何青青,你给我跪下磕头,跟老天爷说你刚才说的都是胡扯八道的!」
我执拗地不开口,像是又变回了一个哑巴。
我妈倒是笑了:「妈,既然她敢赌咒,那咱就看看老天爷到底开不开眼。」
「你放心,这个贱丫头要是真没了,你还有女儿,还有金外孙,都会养着你的。」
姥姥没有理她,摇着我的肩膀:「青青,你改不改口?」
我依旧沉默地摇了摇头,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失望至极的姥姥生平第一次打了我一巴掌。
我不想在我妈面前哭,忍着眼泪摔门而出。
5
跑出家门后我漫无目的地走在乡间的田垄上,乡间月朗星稀,即便是没有灯光,也照亮堂堂的。
只是却遇上了村里两个下晚自习的高中生。
这兄弟俩比我大了三四岁,十七八的模样。大的叫吴佐,小的叫吴佑。
他俩以前也喊过我哑巴,被我姥姥找上门告家长,碍于邻里之间的面子,他们家里狠狠地赏了两人一顿竹笋炒肉。
没想到这种情况下碰上了,二人对视一眼之后,一前一后地拦着我的去路:「青青,大晚上出来遛弯呢?」
我想跑却被他们拉住了手,吴佑笑道:「来跟哥哥们一起玩一会儿,别着急回去嘛!」
吴佐吴佑两个人拉着我的手,硬扯着我把我带到了玉米地,我想放声呼救却发不出声音,嗓子又像被棉花堵住了一样。
吴佐把我按在了玉米地上,手不老实地乱摸,胡乱地解我的扣子。
「青青长大了哈,你看着皮肤溜光水滑的。」他把嘴巴凑近我的脖子,努力地嗅着我身上的气味。
吴佑看上去还有点担心:「哥,不会被人家发现吧。这丫头她姥姥凶得很!」
吴佐恶狠狠地在边上吐了一口浓痰:「怕什么,你不想玩吗?你要是怕你就回家,老子自己爽。」
「她一个哑巴而已,这辈子都不一定能嫁出去,咱俩玩她是看得起她。」
我虽然只有十二岁,我也知道这两人肯定没想什么好事儿。
我穿了一件衬衫,很快地被兄弟二人撕扯开了,里面只有我的小背心。
他们俩一人按住了我的手,一人按住了我的脚,接着想要对我为所欲为。
情急之下我脱口而出:「要是碰了我,你们俩就会死无葬身之地。」
吴佐吴佑吓了一跳,他们没想到我会说话。
吴佑还是有些胆怯:「哥,她不是哑巴啊,要不算了吧。万一说出去怎么办?」
吴佐狠厉地看了一眼我:「本来想咱哥俩玩玩就算了,她会说话那就不能留着她了,待会儿弄完之后把她弄死吧。」
我心下一冷,这吴佐不过是一个高中生,怎么有如此狠的心肠?他嘴里的杀人就像杀鸡一样轻松。
兄弟二人的手在我身上游走着,嘴巴在我身上胡乱地亲着、拱着。
我认命地闭上了眼睛,心里恨得发痒,想着就算是死也要这兄弟二人跟我一起死。
正当吴佐窸窸窣窣地脱裤子的时候,这时突然我身上传来一声惨叫:「啊!哥,我被蛇咬了,怎么办?」
吴佑举起手臂,上面是一条筷子粗的竹叶青蛇,他吓得脸都绿了。
吴佐骂了一声「妈的」松开了我。
赶紧去帮他弟弟把毒蛇取了下来,然后趴他弟弟胳膊上就给他弟弟往外吸毒血。
此时不逃更待何时,我撒丫子就跑。
6
风风火火地回到了家里,差一点,可能只差一点我就再也见不到姥姥了。
姥姥看我衣衫不整、头发凌乱,身上还残留着青红的痕迹。
那里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她哭着抱着我:「是谁干的啊?青青,你告诉姥姥,姥姥拼了这条命也要杀了他们全家。」
我哭着摇头,我妈坐旁边像没事人一样,讥讽我:「我就说有些誓言不能乱发,刚说完话就报应在自己身上了吧。」
「这么年轻就让人破了身子,以后要小孩也难,可不是断子绝孙的讨债鬼!」
我想说我没让破了身子,可我妈的眼里堆满了不屑一顾,她只能看到她想看的。
姥姥双眼通红:「王亚梅!你是个当妈的吗!你说这种话你丧不丧良心?你要是再针对青青,就带着你的宝贝儿子给我滚!」
「你没有青青这个闺女,我也没你这种闺女!」
「你没回来之前我们娘俩好好的,你回来之后这么多屁事,我看你才是那个讨债鬼。我就不该生你。」
姥姥给我洗漱完,又检查了一下我的身子。
直到确认我真的没有被侵犯才稍稍地松了一口气。
还没等姥姥兴师问罪,天一亮吴佐吴佑的家里人上门了。
来了十几口子,半个村的人都蹲在我们门口看热闹。
吴佐、吴佑的爸妈不是空手来的,他们抬了两具尸体,浩浩荡荡地堵着我家门口。
何旭看有人敲门了,上去就给人家看门了。
吴佐、吴佑的爸妈扯着他:「你姐昨天去哪儿了,什么时候回来的?」
何旭眼睛眨也不眨:「我妈说何青青昨晚跑出去找男人去了,我咋知道她啥时候回来的,我都睡着了。」
我姥姥听了这话差点儿晕厥过去,吴佐、吴佑的爸妈开始嚎啕大哭:「老天爷啊,何青青你个不要脸的小贱货,勾引我两个儿子!」
「昨天我佐佐、佑佑两个大儿半夜都没回家,我跟他爸去找。然后发现两人都晕厥在了玉米地里。」
「佑佑还有一口气,说找何青青。」
「肯定是这个天杀的小贱货勾引我儿子啊,他们马上就要考大学了啊!」
邻里邻居得把我们家堵得水泄不通,对着我指指点点。
村长的小姨子吐着瓜子皮:「才十二岁就会勾引男人了,还一次两个。你们说别看她是哑巴,别的地方倒是挺有天赋啊!」
姥姥强撑着一口气:「不是我家青青,我家青青没有做那种事,你再在这里满口喷屎,我就不客气了!」
六婶子搭话:「何青青她姥,你说的这是啥话?咱村里男娃本身就不多。人老吴家也是省吃俭用地供的两个高中生出来,现在出事儿了,你不给人家一个说法吗?」
我姥冲她骂道:「说你个头,我们家青青才十二岁。她虽然不爱说话,她是什么样的孩子街坊四邻不知道吗?我家青青老实本分。」
有个眼尖的婶子一把把我从屋里拉了出去,太阳打在我的脖子上,上面还有青紫的痕迹。
周围像是凉水泼进了油锅里一样炸了,喧嚣四起。
「哎呀妈呀,这么小就能勾引男人了。这青一块紫一块的,还说啥都没发生?」
「吴婶子哎,你节哀啊。可怜你那两个大儿子遇到这么个勾人的贱货。」
有几个老男人目光隐晦地瞥着我,嘀嘀咕咕地说什么「别看年纪小,能受得了吗」之类的。
我死死地咬住嘴唇,不明白这些人怎么可以空口造谣。
吴佐、吴佑的爸妈像是坐实了我的铁证一样,拿着铁锹冲进了我的家,把能看到的全砸了。
我妈带着何旭老早就跑得远远的。
我姥姥拼命地阻止这群人:「你们住手,凭什么砸我家里?做错事情的不是青青。」
我终于在大庭广众下说出我的第一句话:「不是我,我没有害人,也没有勾引人。」
周围的村民却像看妖魔鬼怪一样地看我:「原来这丫头会说话啊,那装什么哑巴?」ӯz
「肯定是有问题,你知道不?听说当年她爸就是让她克死的。」
「可不嘛,就她爸死那次之后。她妈用针把她的嘴巴缝上了,她才又不说话了。」
「后来她妈不要她了,结果她又离这么远都能克得她妈破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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