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毓想了好一会儿，才记起，这是自己的九皇妹，司徒芊。后宫的公主不少，大多继承了各自母妃的好样貌。不过无论是美是丑，是聪明还是愚笨，结局通常只有一个——嫁人。嫁给一个自己无法做主的人。公主的一生，看似多姿多彩，实则平淡无奇。前世的时候，司徒毓一心扑在争权斗势、稳固地位上，对于皇妹们，几乎没有太多印象。而由于自个儿恶名在外，也没有哪位公主敢来主动亲近。遂以，此时此刻，睨着九皇妹既渴求又胆怯地矛盾表情
司徒毓想了好一会儿，才记起，这是自己的九皇妹，司徒芊。
后宫的公主不少，大多继承了各自母妃的好样貌。
不过无论是美是丑，是聪明还是愚笨，结局通常只有一个——嫁人。
嫁给一个自己无法做主的人。
公主的一生，看似多姿多彩，实则平淡无奇。
前世的时候，司徒毓一心扑在争权斗势、稳固地位上，对于皇妹们，几乎没有太多印象。
而由于自个儿恶名在外，也没有哪位公主敢来主动亲近。
遂以，此时此刻，睨着九皇妹既渴求又胆怯地矛盾表情，她的唇角不禁勾起了一抹兴味。
“小九？”
被点了名，小公主连忙拎着裙摆走出，规规矩矩行了一个请安礼。
“见过太子殿下，皇兄万福安康。”
“嗯，有什么事吗？”
司徒芊小心翼翼抬起头，仰望着立于台阶上方的青年。
她的生母不过是个嫔，按规矩来说，想见对方是要派人提前送帖子的，而且送不到的可能性极大。
如果放在以往，她肯定没有这么大的胆子，敢只身前来，偷偷蹲守，但……
思及无意中听到的事，再加上面前之人未露出任何不悦，小公主握紧拳头，再度给自个儿打了打气，支支吾吾道：“近年来，母妃的身子……越来越差了，还没入冬，就经常生病，前些日子还咳了血……”
司徒毓了然，对身边人道：“让汪太医跑一趟，说是本宫的下的令。”
说完，也不打算等着被感谢或什么的，拔腿欲继续往里走。
谁知身后传来一阵急促地脚步声，只见司徒芊小跑至石阶下方，小脸涨得通红。
“谢、谢谢皇兄，但、但我想求的，不是这件事！”
“哦？那是什么？”
司徒毓已经开始有点不耐烦了。
小腹的坠胀感越发强烈，导致四肢冰凉，浑身发冷。
她现在只想赶紧回寝殿，抱紧被褥和手炉。
感受到骤冷的眼神，小公主不禁瑟抖了下，她拼命忍住逃跑的念头，红着眼眶道：“前两天，我去求过皇祖母，应允了她老人家一些事……太医院的人已经给母妃诊过了，道是……药石罔效，只能静养着，多活一天，算一天……”
“可我……我不想就这么放弃。”泪珠滑落脸颊，司徒芊怕对方会觉得烦，忙抬袖抹去，憋着抽泣，继续道，“听说灵惠寺……为亲人祈福很灵验的，心诚者，还能得到主持亲自开光的福袋……我、我想去给母妃请一个。”
未等司徒毓开口，她又急着保证：“我不需要很多人护送的，我一定早去早回，路上绝不耽搁，绝不会惹事添乱，还请皇兄……相助。”
最后两个字，很轻很轻。
嗒，嗒，嗒。
少女望着返身走近的人，满心忐忑。
“为什么找我帮忙？”司徒毓语气玩味，“我以为，你应该去求助二皇弟他们，毕竟出宫这种事，说起来复杂，其实也没有多难，找我，就不怕会落个更糟的下场？”
“不怕。”小公主用力摇了摇头，用着细细的嗓子坚定道，“他们说，皇兄这次前往晏清，与大理寺少卿一起，斩贪官除恶吏，解救了三十多名无辜女子，皇兄如此仁心，不会……不会故意难为皇妹的。”
没想过会是这种回答。
司徒毓先是一愣，继而大笑起来。
“哈哈哈……小九啊小九，你还真是……”
话未说完，一阵呼唤由远及近。
“公主！九公主——”
司徒芊一听这声音，连忙将小脸抹得更加干净，然后做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来。
显然不愿让来者担心。
司徒毓挑了挑眉，循声望去。
只见一名身形修长的年轻男子匆匆跑近，俊秀的面孔染满了焦急，在瞧见少女的刹那明显松了口气，而后连额头的汗珠也顾不上擦，一个箭步上前，将其挡在自己身后，冲着司徒毓道：“参见太子，公主顽皮，惊扰了殿下，奴才替主子给您请罪——”
说着，一撩衣摆就跪了下去。
“阿落，不是你想的那样，皇兄他……”
小公主欲拉起对方，可男子却将头埋得更低了，磕得青石砖砰砰作响，嘴里不停地念叨：“求太子开恩……”
司徒毓这才注意到，此人穿着一身鸦青色滚蓝边的袍子。
原来，是个忠心侍主的小太监。
天色渐暗，她没兴致继续纠缠下去，索性松口道：“回去准备一下，明天即刻出发。”
若放在前世，定不会管此闲事。
而如今……
罢了，举手之劳而已。
她跨过门槛，身后的人似乎才反应过来，银铃般地嗓音响彻云霄。
“谢谢皇兄！”
司徒毓偏过头，晚霞正艳，投映在九皇妹欣喜若狂的小脸上，晕开一片光辉。
她收回目光，慢慢地往内殿走去。
嗯，今天的夕阳，还挺美。
灵惠寺。
司徒芊望着前方的天梯，据说有九百九十九阶。
而本寺的得道高僧便住在那高山之上。
要想得到福袋，必须爬上天梯。
但上去了，也不代表能获得，还得看缘分。
无论贫穷还是富贵，无论是什么身份，均得遵守此规。
“公主，还是由奴才代您前往吧。”
“不用了，阿落，我可以的。”少女嫣然一笑，“你可别小瞧我。”
李落欲言又止，终究没有再多劝，命人准备好了食物和水，背在自己身上，道：“那奴才陪着您。”
“好。”
侍卫们在山下等着，主仆二人开始艰苦攀爬。
司徒芊看似柔弱，骨子里却十分坚毅，全程几乎没有停歇，连搀扶都拒绝了。
“心诚则灵，菩萨正看着呢。”她虚弱地笑道。
李落绷着嘴角，眼中满是心疼，不停地为她拭汗，提醒她补充水分。
就这样，马不停蹄，他们从清晨爬到晌午，爬了整整三个时辰后，终于看见了肃穆的寺门。
“施主有礼。”小弥僧迎了过来，微笑道，“师父已经恭候您多时，里面请吧。”
半个时辰后，司徒芊兴奋走出。
第54章 阴阳调和
她举起手中的小福袋，对着日头细细欣赏着，犹蒙着湿气的眉眼比艳阳还要灿烂。
“阿落，高僧真的好厉害，好像什么都知道一样，这道符定能保佑母妃健康长寿的，你说对不对？”
“嗯！”
李落重重地点了下头，看了下天色，道：“时辰不早了，公主，咱们抓紧下山吧。”
俗话道，上山容易下山难。
加上念想达成，支撑身体的那口气散了，这路便变得无比漫长且崎岖。
“这里没有旁人，奴才来背您吧。”
司徒芊坐在石阶上，恹恹地仰起头：“不会太勉强么，你应该也很累了啊。”
李落蹲下身，将少女驮上清瘦的脊背。
“奴才不累，公主这么轻，和方才上山时的包袱差不多，一点也不吃力。”
“阿落，你真好。”少女歪头贴向对方的肩膀，盯着近在咫尺的俊秀脸庞，轻声道，“阿落，如果我不是公主就好了。”
“您又在说傻话了。”
“不是傻话。”细嫩的嗓音里泛起一丝哽咽，“如果我不是公主，就可以和阿落一起，找个没人地方……”
“公主！”
脚步蓦地顿住，李落扬声打断了少女的话，垂下眼睑，肩头微微颤抖。
片刻后，他深吸了口气，淡淡道：“奴才一个阉人，能长伴公主左右，送您出嫁，伺候您一辈子，已是……此生最大的荣幸。”
出嫁两个字，如洪钟般，在司徒芊的脑子里震响。
水眸眨了眨，方才的憧憬和迷离渐渐地从眸底褪去，小脸苍白如纸。
她扯了扯唇角，含着泪笑道：“是啊，我就快嫁人了呢，等回了宫，父皇恐怕就要宣布此事了，阿落……你会一直陪着我吗？”
“……会的。”
四周树荫密密，落下细碎地光斑，如漫天星辰般笼罩住了两人。
这是一片，独属于他们的天地。
日头偏西，头顶的光线越来越暗。
李落走到一片平地，将少女安顿好，晃了晃手中的羊皮囊：“离山底大概还有两个时辰，奴才去接点水，后面的路就不休息了，否则天黑了，您会害怕的。”
“嗯。”九公主乖顺点头，当对方走出视线范围时，又忍不住催促道：“阿落，你……快一些。”
“好。”
不过半刻，司徒芊就后悔了。
原本还觉得挺美的林子，在李落离开之后，莫名变得有些阴森恐怖起来。
呼——呼——
簌簌的风声听上去，像是谁的脚步声在逼近。
她按着贴身放置的小福袋，默默地给自己壮胆。
别怕，不用怕，侍卫们正守在山脚下，阿落很快就回来了……
突然，一阵异香袭来，紧接着，一块帕子从后方紧紧地捂住了她的口鼻。
“唔？！”
司徒芊瞪大双眼，竭力挣扎，不停ᴶˢᴳ地拍打抓挠着那只手，同时试图扭过头去看清对方的长相。
然而，徒劳无功。
眨眼间，她头一歪，失去了意识。
穿着黑色布鞋的人接住少女软绵绵的身子，套上布袋抗上肩头，随后弯腰放下了一封信，并用石块压妥。
慢条斯理地做完这一切后，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了林子里。
少顷，李落踏着轻快地步伐走来，举高手中那串水灵灵的果子，欢喜道：“瞧奴才发现了什么，这果子可好吃了，又酸又甜……”
大石头上空荡荡的，不见人影。
啪嗒！
“公主！”
果子落在地上，被踩得稀烂。
果汁迸了出来，艳红艳红地，宛如一地的鲜血……
东宫，寝殿。
气候堪堪转凉，屋内已经燃起了暖香。
这香是经过特别调制的，闻起来蕴着丝丝甜味儿，令人心情舒缓。
床上，有一团隆起。
平日里威风凛凛的太子殿下，此刻正脸色苍白的蜷缩着，一边哼哼唧唧，一边咬牙切齿地骂。
“该死的庸医……开的什么破方子……那破药，苦得要命，喝了这么多年，一点用处都没有，倒是越来越疼了……”
黄蜂换了个热乎些的小暖炉，掀开一点被褥，塞到她小腹的位置贴近，叹了口气：“卢神医……哦不，那庸医说了，药总归是治标，您哪，还是治个本比较好。”
闻言，司徒毓龇着牙，刚要进行下一轮开骂，外面响起了敲门声。
“殿下，您的药煎好了。”
“拿走，本宫不喝！”
对于这句话，月莺显然已经习惯，站在门口，动都没动。
果不其然，很快，门扉被打开，伸出一只手，将药碗给接了过去。
“说了不喝！”司徒毓冷着脸，抓起枕头，掷向走近的心腹。
脾性本就不算好的她，在这种特殊时期，脆弱又狂躁，几乎没有理智可言。
黄蜂熟练地躲闪开，端碗的那只手，稳稳当当，药汁半点也没洒出。
她站在床边，不紧不慢地丢下一句话：“喝药还是睡男人，您选一个，卑职听您的。”
“……”
咕咚咕咚。
苦涩的味道顺着喉头滑进胃里，难受得令人作呕，又连灌了好几杯温水，才勉强给压了下去。
黄蜂收拾掉空碗，转头端来一盘点心，放到司徒毓面前。
“主子，福斋的甜饼，卑职早上悄悄去买的，没人知道。”
“嗯。”
她拈起咬了口，紧皱的眉头总算微微舒展开。
东宫的厨子不是不做点心，但大多送给后院的美妾们，毕竟只有女子才爱吃这些玩意。
司徒毓极为谨慎，从不做有可能暴露自己身份的事。
因此，相当克制。
而这份克制，近些日子来，越来越薄弱。
大概是从……在船上吃下顾危行送来那些甜点开始。
其实这药，还是有效果的。
黄蜂觑着主子渐渐恢复红润的面色，放下心来，又忍不住道：“殿下，您真的不考虑治个本吗？”
“什么混账话。”司徒毓剐了手下一眼，“那庸医胡说八道，你也跟着糊涂？”
“可……”黄蜂挠了挠鼻尖，“阴阳调和，经络疏通，确是有几分道理在的。”
“那你怎么不需要？”
“这……个人体质问题。”
“……”该死的破体质！
屋子里静默了片刻，太子殿下磨了磨后槽牙，冷笑一声。
“你觉得，这世上，谁敢跟本宫阴阳调和？”
第55章 后悔
黄蜂想象了下主子被某男子压在身下的场景，不由地一个瑟抖。
罢了，这宫里头的公公已经够多了，实在没必要再添几个。
午膳也是在内殿用的。
用过之后，司徒毓基本上恢复了五六成体力。
她舒展了下筋骨，懒懒道：“备轿，更衣。”
“欸？您今天还要出去吗？”黄蜂目露讶异。
以往这种时期，主子都会找各种理由闭关，尤其是头三天，想叫她挪窝简直比登天还难。
“嗯，刚收到消息，父皇召顾危行进殿，据说挺急，想必没什么好事。”
虽然惠帝上次说过那样的话，但君心难测，难保不会突然间改变主意，她得跟过去看看情况。
“顾……”侍女怔愣片刻，随后露出恍然的神色，她眨巴了下眼，没多说什么，立刻去衣柜里翻找合适的衣物了。
屏风后，黄蜂张罗着又多垫了一条月事带，接着拿来里裤及中裤，外裤则与袍子同色，皆为墨金。
幸好天还算冷，里三层外三层不会显得过于怪异。
穿戴完毕，再将小手炉揣进怀里。
黄蜂后退一步，上下一个打量，满意地点了点头。
保暖舒适又不失气度，很好。
司徒毓垂眸瞥了眼精致的景泰蓝暖炉，眉头微微蹙起，犹豫再三，还是狠狠心将其丢了回去。
“不需要。”
说罢，一甩宽袖，大步往外走去。
黄蜂抱着东西，无奈地叹了口气。
怎么会不需要呢，不过是因为外面人多眼杂，担心有失太子风范，落人口舌罢了。
上书房。
李落跪在堂中，瑟瑟发抖。
他一五一十地将事发经过讲了一遍，末了从怀中取出封信呈上。
“除了这个，现场什么也没有留下，奴才救主心切，便立即打开查看，谁料对方竟……竟如此猖狂！”
顾危行接过信。先是凑到鼻翼下方轻嗅须臾，继而捻着纸张摩挲片刻，最后才开始阅览里面的内容。
【想救公主，就将此案交予大理寺少卿顾危行一人追查，若不遵守，公主必死！】
上方，饶是菩萨脸的帝王也压不住勃发的火气了，一拍桌案，怒道：“弄丢了主子，你们还有脸活着回来？！知不知道九公主下个月就要前往大绥和亲，这节骨眼上出这种事，生剐你们千次万次都不够！”
“奴才该死！奴才罪该万死！”李落泪流满面，“皇上，奴才并不怕死，只要公主能平安归来，奴才死不足惜！”
惠帝气得恨不得当场就大开杀戒，但为了稳住帝仪，还是忍住了，看向顾危行道：“此事，顾爱卿怎么看？”
“如今公主在他们手上，吾等没有话语权，对方使出这招请君入瓮，哪怕明知是圈套，亦不得不遵循，不过既然提出要求，就说明有所图，有所图即表示公主暂时无性命之忧。”
惠帝微微颔首，继而捋着短须，犯愁道：“可如果按匪徒所言，只派你一人前往……”
“皇上！”李落膝行几步，呯呯磕头，“请恩准奴才与顾大人同行，奴才侍奉公主多年，深知其脾性及一些不为人知的小习惯，许是对追查有所帮助啊！”
对于这种可有可无的小人物，此刻的君王自是无心理会，随意地摆了摆手后，又对顾危行道：“要不这样，朕让刑部也出几个查案的高手，彼时你在明，他们在暗，以保万无一失。”
顾危行其实不太赞同，但考虑到毕竟是皇家人，容不得半点差池，便沉默着躬身应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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