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时礼一出来便看到她一副难受得不行的样子,眸色微闪,迈步朝她走来,语气中带了些回来后很少对她露出的关心。微微沙哑,又带着几分微不可察的压抑与克制。“不舒服?”听到熟悉的声音,温枳立马抬头,接着摇了摇头。傅时礼声音再度沉了几分,“那怎么不去吃午饭?”
气氛安静了一瞬,傅时礼先是蹙眉看她。
而后低声道:“小孩子的喜欢做不得数。”
只要他再细问一句,说不定,温枳就会毫无顾忌的将多年来的暗恋脱口而出,可他什么也没问,反而冷冷的否认了她的喜欢。
顿了顿,他又道:“我很确定,阿越是我一辈子想要在一起的人,无论谁来阻挡,都无法改变这一点。”
说完,不再看温枳一眼,他转身离开。
直到走出公馆,回家的路上,温枳浑身仍在发颤。
眼角干涩的厉害,一股想要流泪的冲动汹涌而来。
他明明说过,会一直陪在自己身边。
可在没有她的四年时间里,在她不知道的时候,他义无反顾的爱上了别人。
回到房间后,在寂静无人的深夜,温枳将自己埋在被子里,独自一人为这场似乎正在走向末路的盛大暗恋哭泣。
傅时礼没有说谎。
只要是他想做的事,谁都改变不了。
哪怕傅家老爷子并不同意苏越心这个忽然冒出来的人成为自己的孙媳妇,但傅家,早就不是他一个人说一不二的傅家了。
傅时礼回来的这短短半个多月里,早就以其雷厉风行的手段快速掌权,成为傅家实质上的当家人。
该有的魄力和手段他一个不少,不顾傅老爷子反对,径直带回来一个女朋友的消息,也很快就传遍了圈子。
大约连傅老爷子都明白自己已经管不住傅时礼,在自己的八十寿宴上,只能默许了他带着苏越心出席。
傅家公馆,豪门名流们举着香槟推杯换盏。
傅家老爷子的八十大寿,来的都是圈子里的权贵,温枳也随同父母一起参加。
看见傅时礼挽着苏越心出现时,温枳的心狠狠一震。
倒是温父温母,没看见女儿的怪异神色,饶有兴趣的拉着她过去寒暄。
温母笑着打量苏越心:“时礼,这就是你的女朋友?”
傅时礼礼貌点头,纠正道:“未婚妻。”
温枳竭力忍着,不让自己在这种场合红了眼眶。
他今天穿着一身昂贵的手工燕尾服,苏越心也穿的端庄得体,两人看上去般配极了。
等到傅时礼和苏越心离开,温枳听到父母小声地讨论。
“听说这姑娘赛车跳伞什么都玩儿,是时礼在军队执行任务的时候认识的。”
“今天这么一看,好像还挺文静的,没老爷子说的那么离谱。”
“老爷子担心也正常,以时礼的身份,找个温柔贤淑的世家名媛才配得上他,这位不仅性格过烈,家世也普通了些。”
“没办法,时礼实在喜欢得紧,你看看今天都护成什么样了,甚至为了她,不惜违抗老爷子,看来,结婚是迟早的事。”
父母的交流声渐渐变小,温枳听着听着,眼尾终于还是忍不住红了半边。
是啊,从前他们都以为,能配得上傅时礼的人,一定是跟傅家门当户对的名门淑女。
连温枳也这样以为。
虽说众人都觉得苏越心和傅时礼不般配,可没人知道,光是年龄和身份这两点,偷偷喜欢上傅时礼的自己,就更是大逆不道。
所以,为了能减少两人之间的差距,她让自己努力长大,让自己努力变得优秀,斩掉那些叛逆和自由,始终以一种优秀、懂事、令人赞赏、不偏不倚的形象成长,在自己给自己的既定的轨道上前行。
她以为,只要这样,两人之间的差距就能更小一些。
可现在看到苏越心,温枳忽然觉得,也许她一直以来的努力根本就找错了方向。
在傅时礼心里,任何所谓的优秀和般配,都比不上他的喜欢。
可明明,他之前,也那么喜欢她啊……
第五章
温枳心头苦涩得厉害,灌下两杯果酒,立马便开始头晕,身子也变得摇摇晃晃起来。
她跌跌撞撞的想要找个房间休息,忽然在经过一处走廊时,听到了苏越心的声音。
“时礼,你那个侄女儿看上去娇娇弱弱的,不是你最讨厌的性格吗?我今天怎么听说她小时候你还很宠她?”
温枳的脚步顿在原地。
小叔,讨厌她?
温枳心头一窒,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下一秒,傅时礼平静的声音传来。
“以前小辈们都怕我,唯有她年纪小,总爱缠着我,所以,我便也顺其自然哄哄她而已。”
苏越心便了然的“噢”了一声。
门外,温枳却彻底僵在了原地,脸色瞬间一白。
他没有否认他讨厌自己。
而且还说,以前对她的那些好,不过是看在她年纪小而已……
犹如被迎面泼了一盆冷水,温枳如置冰窖。
眼看着里面的人就要出来,来不及擦干眼泪,她逃一般的转身跑了出去。
也不管宴会还没有结束,她一路摸黑跑回自己家,将自己锁在房间里。
这么多年视若珍宝的回忆,在傅时礼眼里,难道只是对她随口的敷衍吗?
那个在她8岁发烧时,彻夜不枳照顾了她两天两夜的傅时礼;
那个在她12岁被同学孤立时,告诉她永远会站在她这边的傅时礼;
那个在她15岁舞蹈比赛上,放下一切工作来看她跳舞的傅时礼;
怎么会说出,从前种种都不过是哄哄她而已这种话?
眼泪不受控制的流下,将自己埋在被子里,她难受得快要窒息。
第二天上班时,温枳不出所料的毫无精神。
脸色一片苍白,不知道的还以为她生病了。
一向最积极工作的她,甚至还主动跟傅时礼提出请假。
“为什么要请假?”
总裁办公室里,傅时礼蹙眉看着她的请假申请。
温枳想起昨天他说的话,心里一阵刺痛,“有点累了。”
这样草率的理由,让傅时礼有些恼火:“温枳,这就是你说的很专业?才坚持了多久,就想退缩?”
她闭上了眼睛,想要告诉他。
不是这样。
你根本不知道我坚持了多久。
也不知道我为了站在你身边,付出了多少。
可你昨天晚上,只用一句话,便摧毁了我的所有。
她仍然低着头没有说话,或许傅时礼也看出了她的气色确实不太好,终于语气还是软了下来。
“这次休息几天,自己好好想清楚,适不适合留在傅氏。”
温枳浑身一僵,点了点头,转身走了出去。
看着她瘦削的背影,傅时礼眼神微沉。
第六章
虽然请了假,但温枳还是要上完今天的班,中午时,同时们都出去吃午饭,唯剩温枳一个人难受的趴在桌子上,额头都在出着虚汗。
傅时礼一出来便看到她一副难受得不行的样子,眸色微闪,迈步朝她走来,语气中带了些回来后很少对她露出的关心。
微微沙哑,又带着几分微不可察的压抑与克制。
“不舒服?”
听到熟悉的声音,温枳立马抬头,接着摇了摇头。
傅时礼声音再度沉了几分,“那怎么不去吃午饭?”
温枳仍然垂着头,过了好几秒,眼眶才慢慢红了,抬头看他,“不舒服,没胃口……”
看着女孩红了半边的眼尾,傅时礼忍不住伸出了手,可伸到中间的时候,不知怎么又放了下来。
“那也不能不吃饭,温枳,你多大了连吃饭要都别人劝?”
温枳咬了咬唇,刚要说话,傅时礼直接拉起她,“跟我出去。”
他不由分说的拉着她,直接大步朝电梯走去。
傅时礼一路牵着她的手将她带到公司附近的西餐厅,温枳原本低落的心情本来好了些许,却又在餐厅内看到另一个人时,回到原点。
苏越心笑着朝两人挥手:“时礼,枳枳,这里。”
温枳眼神一僵,而下一秒,傅时礼已经快速松开了她的手,快步走了过去。
温枳看了一下自己尚还留有他余热的手,苦笑了一声。
三人落座。
温枳单独坐在一排,他们两人坐在一排,熟稔的讨论着吃什么。
“枳枳,你是第一次来吗?这家店的意面很不错,要不要试试?”
苏越心给她推荐。
温枳本就没胃口,便随便的点了点头。
苏越心点完了主食,又想再点一份甜品,“时礼,我吃一个冰激凌可以吗?”
她有些撒娇似的问。
“不行,太冰了,你不能吃。”傅时礼毫不犹豫的拒绝。
可苏越心似乎并不害怕他生气,反而自然的拉着手撒娇:“就吃一次嘛,不会有什么事的。”
也不知是不是故意,她还故意转头看向温枳:“枳枳,你也想吃对不对?”
温枳看到两人毫不遮掩的亲密,心中一痛。
闷声道:“我不用。”
她以前是最爱在饭后吃冰激凌的,只是以前傅时礼也会管着她,不准她吃太多,温枳也不知道怎么就慢慢戒掉了。
听到她这么说,傅时礼倒是抬眸看了她一眼,似乎有些意外。
冰激凌最终还是没点,不管苏越心怎么撒娇都没用。
就像当年的温枳一样,傅时礼关心一个人时,是毫无退路的。
意面上来后,温枳食不知味的吃着。
唯有苏越心开心得很,她点的是沙拉,却又觉得这家店的小番茄太酸,恶作剧心起捻起一颗递到傅时礼嘴边。
“吃吃看嘛。”
傅时礼向来是有洁癖的,别人碗里的食物怎么愿意入嘴?哪怕是水果。
可这是温枳对以前的傅时礼的印象。
此刻,他只是无奈低笑一声,便张嘴将那颗小番茄吃下。
“味道怎么样?”
“你喂的,还不错。”
苏越心心里甜蜜,看到对面温枳满是落寞的眼神,更是得意一笑。
第七章
这顿饭对温枳来说吃的何其折磨。
直到回到公司她都仍然失魂落魄的。
好不容易熬到下班,大约是天公不作美,外面不知何时下起了雨,不算小。
温枳又没带伞,这个时间这个天气打车,少说要等两个小时。
她心里本就郁闷的很,不想再待在公司干等,干脆顶着雨冲了出去。
不一会儿就淋得全身湿透。
在雨里走回家至少有一个好处,就是哪怕你哭了别人也不知道你脸上是泪水还是雨水。
温枳想,很适合自己这样的伤心人。
但是她刚走了几分钟,身后便传来了一阵尖锐的鸣笛。
温枳一顿,看到一辆迈巴赫停在自己旁,傅时礼从驾驶座打开车窗,脸色铁青:“上车!”
傅时礼向来严厉,看见他生气的样子温枳不由得被他唬住,便垂着头上了车。
坐进后座,身上的雨水滴在昂贵的车座上,但她仍是一言不发。
倒是傅时礼的语气里带着怒意:“你是小孩子吗?连躲雨都不会?”
温枳抿着唇不说话。
傅时礼冷冷地从后视镜中看着她倔强的样子,仿佛在看一个不听话的小孩。
她多想听他像从前一样温柔的哄自己,半晌,才哽咽着道:“反正你也讨厌我,管我做什么。”
傅时礼一怔,似乎没想到她会这么说。
温枳却好像找到了宣泄的出口:“小叔,我小时候你对我的那些好都是假的吗?如果是假的,你怎么可以装那么多年?如果是真,为什么现在又对我这么疏远……”
或许是她的语气太过悲伤,傅时礼好一会儿才回:“说什么胡话,你长大了,不要再像以前一样任性。”
“你以前答应过会一直陪着我的,你还记得吗?”
傅时礼一顿:“枳枳,你别这么天真,说给小孩儿听的话,谁会当真?”
温枳的心仿佛都要碎了,她忽然提高音量:“可我当真了!”
男人便不再说话,车里氛围陷入一阵安静。
直到车子在温家门口停下,温枳满眼泪光,死撑着不让眼泪留下来,打开车门就想出去。
傅时礼却拦住她,递来一把伞:“打伞出去,别再淋雨了。”
温枳咬了咬唇,沉默的接过伞,下车往家里走去。
车上,傅时礼盯着她的背影,有些疲惫地按了按太阳穴。
家里,温母一见到女儿一身湿透,无比心疼让她赶紧去洗个澡,然后又煮了姜茶给她喝。
温枳全程沉默的洗完澡喝完姜茶,又被妈妈赶回楼上休息。
但尽管如此,因为这一场雨,温枳病得更严重了。
一场感冒来势汹汹,她当晚就发了烧,迷迷糊糊被父母带去医院吊水,直到第二天清晨才回家。
好在已经请了假,正好可以在家休息几天。
躺在房间里,尽管温枳不愿意承认,但她心里还是期盼着那个人能来看看自己。
从前她每次生病,他总是最耐心最温柔哄着她的那一个。
会温柔的照顾她,在她不愿意喝药时,一手拿着药一手拿着糖的哄:“枳枳,吃了药才可以吃糖。”
可是这次,傅时礼一直没有出现。
她的心便又忍不住沉进谷底,每天怏怏不乐。
好在感冒来的急好的也快,第三天温枳的精神就回复的差不多了,温母过来亲自督促闺女喝了药,见她一张小脸还是蔫蔫的。
“怎么了枳枳?不舒服?”
温枳摇摇头,想起一次都没出现过的小叔,心中难受。
半晌,她还是忍不住问:“小叔这两天在家吗?”
她只想试探一下傅时礼是否知道自己生病的事,却不料温母丢下一个炸弹。
“不在,你小叔他住院了。”
第八章
温枳立刻慌了,从床上坐起来。
“他怎么了?什么时候住的院?”
温母知道她一向跟傅时礼关系好:“你别急,听说是旧伤复发,前天晚上就住院了……”
她还没说完,温枳已经忙不迭的从床上下来,哪里还有半点病人的样子。
“枳枳!”
温枳跑得头也不回:“我去看看小叔!”
静安医院门口。
温枳从出租车上下来,忙往医院跑去,再怎么难过也掩盖不了关心他的事实。
她一边往大门冲一边忍不住猜测他的伤。
严重吗?是什么伤?怎么会受伤?
好多问题想要去问,可温枳刚跑到医院门口,还没进去,就被一只手拦下。
她下意识顿住,转头却看见苏越心不耐的眼神,“温枳,你别进去!”
大约是苏越心眼里的厌恶太过明显,温枳心里震了震。
虽说她可以隐隐看出苏越心好像不太喜欢自己,但之前见面她对自己的态度至少也算正常,现在怎么会突然变成这样?厌恶毫不掩饰。
她刚要开口,苏越心便猛地推了她一下。
“温枳?你还想来害时礼吗?”
温枳被推得一个趔趄,险些摔倒在地,饶是再好的修养也让她忍不住发了怒。
“越心姐,你什么意思,什么叫我还想来害小叔……”
苏越心语气愈发冰冷,“呵,小叔?你真的把他当小叔吗?如果不是你不知廉耻的喜欢上自己的‘小叔’,他怎么会为了躲你跑去参军!”
什么!
犹如一道惊雷,轰然在温枳耳侧炸开。
她面色唰的一白,许久,她才愣愣的问:“什……么?”
“你不是有本日记吗?”苏越心语气中带着鄙夷:“四年前,时礼就是看到了你的日记,为了断绝你的心思,才离开去参军做了特种兵!”
“这四年他九死一生,遇到过无数次危险,身上什么伤都有,他在军营几乎可以说是死过一次也不为过,这一次才会旧伤复发,温枳,这都是拜你所赐!”
……
温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到病房门口的。
苏越心说的话就像是一颗炸弹,炸得她四肢百骸都在颤抖。
她的心脏好像被一直无形的大手紧紧抓住,不得片刻喘息。
傅家的保镖守在病房外,怪不得苏越心只敢在医院外面拦住她。
温枳眼眶通红的推开门,走了进去。
傅时礼半躺在病床上,手上拿着平板,估计是在处理工作,脸色仍旧苍白,右手上缠着纱布,隐隐可见血迹,触目惊心。
苏越心说,那是两年前他在执行任务时被枪打中的伤口。
看见温枳,傅时礼放下了平板:“你怎么来了?”
温枳看着那伤,身体好像同时被数百支利箭穿透,可这痛或许都比不上他曾受过的苦。
枪伤、刀伤、断肋骨、断手……
而罪魁祸首,竟然是她。
温枳沉默的看着他,心里那股多年的执念,好像忽然变得可笑了起来。
许久,她深呼一口气,开口:“小叔,你一直都知道我喜欢你,是吗?”
温枳紧紧盯着他的眸,这次看清了傅时礼在听到“喜欢”两个字时的恼怒。
她自嘲一笑:“你早就知道我喜欢你,却从来没有想过接受我,只想疏远我、冷淡我,甚至为了躲我而离开,弄得自己满身是伤也不肯回来,是吗?”
她的语气平静的可怕,底下却藏着巨大的悲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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