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一夏一顿,说是沈明修,其实她才是主将。这份情报应该是数十天前,她与羌国大将军拓跋炎那一战。许是沈家军连胜,拓跋炎坐不住了,召集人马夜攻云鹫城,风一夏也在那场仗里受了伤。为了以防万一,便派人进京求援。她又听见景玄寒道:“皇兄,我愿亲自领兵驰援。”“不必,你给我安分在盛京待着!”谢玄看着一无所知的弟弟,眼中闪过一抹复杂情绪,又突然问,“阿卿,你这两月就没想过上镇国寺去看一眼风一夏?”风一夏抬眸诧异望
风一夏一顿,说是沈明修,其实她才是主将。
这份情报应该是数十天前,她与羌国大将军拓跋炎那一战。
许是沈家军连胜,拓跋炎坐不住了,召集人马夜攻云鹫城,风一夏也在那场仗里受了伤。
为了以防万一,便派人进京求援。
她又听见景玄寒道:“皇兄,我愿亲自领兵驰援。”
“不必,你给我安分在盛京待着!”
谢玄看着一无所知的弟弟,眼中闪过一抹复杂情绪,又突然问,“阿卿,你这两月就没想过上镇国寺去看一眼风一夏?”
风一夏抬眸诧异望过去,陛下明知道她不在镇国寺,为何要问这句话?
景玄寒脸上出现一抹明显可见的烦躁。
“为何这几日个个都要跟我提风一夏,搞得仿佛是我亏欠了她!”
“你……”谢玄语气一沉,又无奈地问,“你就不曾对她动心分毫?”
景玄寒毫无半分迟疑地冷笑。
“她是我此生最厌恶的女人!”
第7章
似乎还觉得不够,景玄寒强调似的补充:“莫说心动,就算她死在我眼前,我也不会有片刻动容!”
话落,谢玄浓黑瞳仁里溢出无尽怒意。
“混账,你根本不知道她为你付出了多少!”
天子一怒,帝王威严如雷霆般压下。
景玄寒识相地沉默。
谢玄见状却越发来气。
“好,好得很!”
“既如此,等她回来,我就让你们俩和离!”
闻言,景玄寒浑身一僵,他抿紧唇似是想说什么,但最终却是拱手行礼道。
“多谢皇兄!”
谢玄顿住,气得挤出一句话:“滚出去!”
景玄寒紧了紧手,终于转身告退。
风一夏一路跟着,看着景玄寒黑沉的神情,忍不住疑惑。
“景玄寒,这不是你一直所想,得偿所愿不应该高兴吗,怎么还沉着个脸?”
……
景玄寒回到王府时,苏清荷还未离去。
景玄寒不由皱起眉,不轻不重地道:“我不是安排人送你回府?”
苏清荷敏锐地察觉到景玄寒心情不悦,温柔又担忧地道:“陛下这么晚召你入宫,我担心你,陛下……是不是不愿让你娶我?”
景玄寒想到皇兄的话,心中越发烦闷。
苏清荷以为自己言中,声音凄切。
“不能做王爷的结发妻子,是妾一生的遗憾,现在就连想陪在王爷身边这微小的心愿亦无法成全吗?”
景玄寒缓了神色:“别多想,婚期不会变,你早点回去休息。”
苏清荷这才放心离开。
风一夏看着她的背影,想着她那句“结发妻子”,眼中酸涩。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她当初也曾有过这样天真的愿景。
成亲没多久,为了求得景玄寒的一缕头发,她向大楚第一琴姬求艺制琴,拿惯长枪的手被磨得鲜血淋漓,琴却被景玄寒一剑斩断。
后来又向画圣百里衡求一幅墨宝想送给景玄寒,却被百里衡断然拒绝,说她根本不懂得自己画的含义。
这让她成为整个盛京的笑话。
直到最后,景玄寒如赏赐般扔给她一束发丝,她如获至宝,将那缕头发与自己的青丝交缠放进香囊。
直到死,那香囊都被她妥帖地珍藏在怀中。
景玄寒入寝后,风一夏在一旁盯着他看了许久。
睡着的景玄寒少了几分凌厉,那薄唇也不再吐出伤人话语。
风一夏轻声道:“当初你愿与我结发,是不是证明对我也曾有过怜惜。”
她自然得不到答案……
月华如水,风一夏起身走到廊下。
却见守在门外的卢风神色怜悯低声自语。
“王妃,你若是知道你当初费尽心思求来的只是街边一个乞丐的头发,你该多难过。”
风一夏整个人蓦地僵住!
尽管只是一缕幽魂,她却感觉自己似乎被月光冻成了冰。
她的心似乎又开始密密麻麻疼起来,那疼痛绵长而持久,如千万只虫在不停啃噬。
远胜当初心脏被利箭洞穿。
……
没两日,景玄寒奉皇帝圣命前往东岳山为边疆战事祈福。
东岳山下,风一夏看见这熟悉的地方,感慨万千。
景玄寒刚下马,便看见一对老夫妻相携,一步一跪,颤巍着往山上而去。
他看了半晌,问一旁迎接的东岳观观主:“他们这是在作何?”
观主轻声解释:“我东岳山有一条出名的传说,据说一跪一叩首,诚心跪完这万级台阶,所求之事便可实现。”
“不过万级台阶跪下来可会要半条命,所以甚少有人能完成。”
景玄寒蹙眉:“那他们为何还跪?”
观主叹息一声:“这对老夫妻儿子上了战场,两人这是来求儿子平安,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
景玄寒沉默片刻,内心隐隐触动。
突然,观主身后一道童开口:“这算什么,五年前,有一个女子为求危在旦夕的心上人平安,在这万级阶梯上整整叩首了九遍。”
“我看她那不是求神,是想以命换命。”
卢风惊叹开口:“世间竟有如此痴情女子,那女子叫什么名字?”
就连景玄寒亦忍不住停下脚步。
那道童仰头回想片刻。
“似乎是姓沈,叫……风一夏!”
第8章
身为故事中的主角,风一夏遥遥望着万级阶梯,悲凉又苦涩地一笑。
耳边传来卢风惊异的声音:“五年前,那不是爷您被叛徒偷袭误入西南密林,重伤垂危的时候吗?”
风一夏忍不住望向景玄寒,却见景玄寒面无表情地沉默良久。
而后他眼眸暗沉地发出一声嘲讽。
“清荷不顾安危从死林里救出我,而她却只会做这些愚蠢的无用功,这就是区别。”
风一夏只感觉呼啸山风从自己几近破碎的魂体中穿过。
席卷走了她最后一点温度。
景玄寒跨步往台阶上走去,风一夏只如一抹被牵引的幽魂,木然地跟随他往上而去。
看着这一级一级仿佛没有尽头的台阶,风一夏回想起自己当初来此跪拜时那焦急的心情。
每跪一阶,她便祈愿一次景玄寒平安无恙,岁岁长安。
现在想来,真是傻的可笑,蠢得可怜。
风一夏蓦地生出一丝悔意……
如果那年跟哥哥回盛京述职,她没遇见景玄寒该多好。
遇见他的那一刻,自己的生命就仿佛被谱成了一章残酷的乐曲。
几日后,景玄寒祈福完毕回京。
回程路上,风一夏就见景玄寒从头到尾都冷着脸。
似乎是从那日听见她的名字后,景玄寒就一直情绪不虞。
风一夏无力又认命般的想,这人已经到就连听见她的名字都恶心至此。7
到了京郊门口,景玄寒本欲直接进城,却看见有许多人排了长队在领着什么东西。
他随意抬眸一瞥,却在看到队伍尽头时眼眸凝住。
冷声质问:“那里为何打着我永安王府的名号?”
卢风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连忙解释:“王妃每月初一十五都会在城门口施粥布善。”
风一夏垂眸,心中涌起一丝欣慰。
尽管她不在,王府的人却依旧按照她的吩咐没断了这善事。
突然,耳边突然传来景玄寒冷冷的一句。
“真是伪善!用着我王府的钱来树立她的好名声。”
风一夏麻木地扯出一个笑,罢了。
却不想卢风忍不住低声道:“王妃……用的是自己的嫁妆!”
景玄寒顿住,脸色越发难看。
就在这时,原本安静的城门口有纷乱的马蹄声疾步而来。
“沈家军出征,无关人等速速避让。”
数列军队从城门口鱼贯而出。
风一夏了然,这恐怕是皇上派去边疆的援兵。
就在军队快要尽数出城时,后面突然喧闹不已。
有苍老的声音呼喊。
“沈将军留步!”
一旁众人看去,只见许多穿着军服的老人快步而来,再后面年轻一些,或是伤了一只眼,或是只有一臂,身体竟然尽数有残缺。
只见他们走到军队最前方,突然整齐划一的跪下!
最前方的布满白发的老者声如洪钟:“听闻边疆形式严峻,我沈家军六百七十一名退役将士,请命出征!愿将军成全!”
身后众人齐齐高喊:“请命出征!愿将军成全!”
无畏之势直冲霄汉!
城门口所有看见这一幕的人都不由停住动作,神色动容,只觉得眼睛发烫。
满是人的城门口,竟只闻战马吐息的声音。
风一夏蓦地抬手捂住嘴,无法言喻的悲恸如瀑布般冲刷全身,又如撞上礁石,疼得她神魂俱散。
马上的将军回神后,立时翻身下马想要扶起最前面的老将,那老将却是巍然不动。
他红着眼眶无奈苦笑道:“诸位叔伯兄弟,我知晓你们的护国之心,但我沈家军还未到如此地步。”
面前的人要么是年纪过大,要么是伤残才导致退役,战场对他们而言,是加倍的危险。
但面前众军士固执地不愿起身。
那年轻将军顿了又顿,咬牙道:“我沈家军都是血性好男儿,我沈明修在此答应兄弟们,即便是拼了这条命亦会守住我楚国国土。”
这话一出,一直沉默的景玄寒眼神一凝,蓦然上前质问那年轻将军。
“你是沈明修?那边疆的主将又是谁?!”
第9章
风一夏心瞬间提起。
她看着堂弟沈明修躬身行礼:“见过永安王!”
景玄寒定定盯着他,又问了一遍:“边疆的主将是谁?”
他只知晓沈明琅嬛付费整理修这名,却从未见过其人。
沈明修眼中闪过一丝慌乱又很快敛去,他垂眸道:“王爷误会了,末将名叫沈捷,字敏休,边疆那位是末将堂兄,音相同写法却不同。”
听了沈明修的解释,景玄寒皱紧眉,眼眸却是让人猜不透的幽深难测。
就在沈明修鬓边已经有细汗沁出时,景玄寒淡淡道:“赶紧出发吧!莫要贻误军情!”
沈明修颔首应是。
一旁的风一夏亦是松了口气。
她只怕景玄寒知晓她替名从军的真相后为难沈家。
只是……等她战死之事传来,这一切终究是瞒不住的。
风一夏沉默地跟着景玄寒回到王府,管家就送上数十个绣娘日夜赶工制作好的喜服。
风一夏这才恍然。
原来不知不觉,景玄寒和苏清荷的婚期竟然已临近。
景玄寒瞥过喜服,不知怎的突然问了一句。
“风一夏还未从镇国寺回来?”4
管家一愣,摇头道:“回王爷,没有。”
听见自己名字的风一夏不解地低声道:“景玄寒,你不是最厌恶我,怎么会想在你的大喜之日看见我这张脸。”
却见景玄寒沉默良久,冷嗤一声转身离去。
管家小心翼翼问卢风:“清荷姑娘马上入府,王爷为何还如此不高兴?”
卢风叹了口气,无奈地摇摇头。
越临近婚期,王爷的情绪便越发焦躁,他也看不懂。
新婚前一日。
景玄寒再上镇国寺,却在寺庙门口的巨大银杏树下见到了住持。
住持那双苍老却通明透亮的眼看着他,淡淡道:“王爷,回去吧。凡事莫强求,一切因果终有定数。”
风一夏却脑中灵光一闪,但终究似懂非懂,只好朝住持行了一礼。
住持双手合十向她回礼。
“阿弥陀佛,执念散尽,方能涅槃。”
景玄寒看着住持奇怪的行为,却不知这话是对谁而说。
定定站了半响,他转身高声对寺中道:“风一夏,如若此时不回,永安王府永无你立足之地!”
隔日,大婚至。
景玄寒的迎亲队伍声势浩大,比之当年她入府,不知热闹几凡。
街道两旁挤满了看热闹的百姓,纷纷感慨这盛大场面。
一身喜服的景玄寒骑于高大白马之上,修眉凤目,芝兰玉树。
风一夏抬眸看着身着喜服的景玄寒,心里却只剩一片麻木。
花轿行到一半,突然有激动兴奋的声音遥遥传来。
“沈家军凯旋归来!”
“沈家军凯旋归来了!”
这喜讯迅速在百姓间传播,越来越大的声音逐渐盖住景玄寒迎亲的唢呐声。
“沈家军凯旋归来,快去城门口迎接!”
风一夏一震,耳边似有军中的哀歌响起,无数阵亡的同袍面容划过她眼前。
“梅落南山畔,亲人远望,千里风霜,星月伴我还乡……”
不知从哪儿传来的铜铃声响起,一滴眼泪划过她颊边。
将士们!我们回家了!
随着这念头一起,风一夏的魂体逐渐消散,蓦然化为一片虚无……
第10章
百姓们纷纷往城门口涌去,堵住了迎亲队伍的路。
卢风忙看向景玄寒:“王爷,我们要不要……”
景玄寒面容冷漠地吩咐:“继续往前。”
迎亲队伍继续往前,但还未前行多远,两队御林军疾步而来拦住景玄寒。
随着训练有素的御林军站成两排,明黄的龙辇从街道出现。
景玄寒眉目紧皱,下马行礼。
皇帝谢玄从轿辇上走下,神情严肃而冷厉。
景玄寒唤道:“参见皇兄!”
谢玄看了眼景玄寒身后喜气洋洋的队伍,脸色越发难看,他没应景玄寒的话,而是对着一旁的侍卫下令:
“来人,给我将他这身衣服扒了!”
几个御林军随之上前,景玄寒一退,冷声道:“皇兄这是作何?”
谢玄见他还想反抗,勃然震怒:“景玄寒,你敢抗旨?”
景玄寒动作一顿,红色喜服被脱下,又被套上一件白色外衫。
待换好后,景玄寒定睛一看。
——竟是丧服。
这是要他为沈家军守丧?1
景玄寒眉眼染上怒意,然而谢玄根本不给他说话的机会,直接吩咐道:“带走!”
景玄寒被强行带往城门。
大军得胜归来的号角已经响起,远处烟尘漫天,那绵延的军队越走越近,直到停在城门前。
全军倏地跪下,黑压压一片声势惊人。
景玄寒这才发现,军队最前方的竟是身坐轮椅的沈靖,他身旁,站着自称沈捷的那年轻小将。
蓦地,原本浑身散发着冷意的景玄寒心中不安涌起,他抿紧了唇,心跳越来越快。
看见谢玄,神色悲哀的沈靖从轮椅上撑起,强撑着跪在了地上。
“回禀陛下!沈家军此次歼灭敌军近五万,羌国大将军拓拔炎被我方斩首,十年之内,羌族不敢再犯!”
“沈卿快起……”谢玄不顾帝王之仪快步走过去抬手将人扶起,神情沉痛。
沈靖却再次深深一拜,整个身体都几乎埋在地上,嗓音嘶哑。
“我方牺牲士兵两万八千人,主将风一夏斩首拓拔炎后,中箭而亡。”
“我沈家军众将士不负皇恩!不负百姓!不负天下!”
话落,谢玄身后的景玄寒如遭雷击般,僵在原地。
下一瞬,他不可置信地扬声道。
“什么主将风一夏中箭而亡……沈靖,你可知欺君是什么罪!”
谢玄怒喝:“混账,你给我闭嘴!”
景玄寒血气翻涌,呼吸粗重。
他如同一头被惹怒的豹子,煞气四溢,瞳仁红得吓人。
“风一夏明明在镇国寺,我这就去将她带回来让你们看看……”
突然,一阵空灵而悠远的铜铃声响起。
跪在地上的黑压压的士兵们渐次散开,露出一条道路。
接着,就见八个将士抬着一副纯黑的棺木,缓缓走上前。
而那铜铃声,正是由挂在棺材四角的招魂铃传来。
他们庄严而肃穆,每一步都走得坚定却又缓慢,似乎怕惊扰了棺中之人。
随着清脆铜铃声渐逼近,景玄寒连呼吸都屏住!
难以言喻的惊惧如潮水般涌进身体,心脏像是被细细的丝弦一圈圈缠紧。
这时,走到最前方,抬棺将士们扑通一声跪下。
众多粗豪的汉子们脸上却溢满泪水,声带哭腔。
“陛下!元帅!我们带清幼将军回家了!”
第11章
景玄寒只觉眼前一阵眩然,他脸色变得比身上那领华贵的丧服还白的令人刺目。
一个又一个不曾细想的细节在他脑海中闪过,可他却固执的不愿相信。
“我不信,风一夏绝不可能在里面,你们全是骗子,风一夏你给我出来……”
他想要上去打开那棺材,却被一群神色愤怒的将士拦住。
景玄寒不管不顾想要动手,谢玄一声爆喝:“将永安王给我拿下。”
就在这剑拔弩张至极,一道冷然的嗓音传来。
“将棺材打开!”
——竟是沈靖。
将士们不可置信地望过去,失声道:“元帅!”
沈靖又说了一遍,喉头微微发抖,声音却变厉:“打开!”
就连谢玄亦不忍道:“沈卿不必顺这孽障的意,我这就将他抓起来……”
沈靖微微摇头,又抬手对身后的沈明修示意。
沈明修叹了口气,走上前带着喑哑难抑的腔调道:“堂姐,得罪了!”
沉重的棺门被缓缓推开,一股森冷至极的气息率先传出。2
随后一张毫无血色却又美得惊人的脸露出在众人眼前。
风一夏静静躺在棺木中,仿佛只是睡着。
她的身下是一块完整而巨大的冰,边上撒满不知名的花草,左侧则是断裂的红缨枪。
领头的将领抹了把眼泪,解释道:“这是为了保住清幼将军身体不腐从边疆冰川上挖的千年玄冰和草药。”
景玄寒仿佛听不见他们对话,只红着眼死死盯着棺木中的那张脸,下一刻,他身体猛地一晃,想要上前抬手抚上风一夏。
而沈靖,终于第一次动手。
就算是残了,他也是曾经的楚国战神,景玄寒十五岁就带兵上战场,自然也不甘示弱。
只是两人手刚碰在一起,就被谢玄喝道:“你们都当朕死了吗?”
景玄寒是个疯子,沈靖却不能不管不顾,他稍一怔然的瞬间,景玄寒便触碰到了风一夏。
一股侵入心中的寒意从景玄寒指尖传来,那绝不可能是活人会有的温度。
他一只手捂住胸口,身体颤抖厉害,整个人跪倒在棺材前。
“风一夏,别耍花样,你不是想要头发,想要学琴,想要学画,我都答应你,你给我睁开眼……”
棺中的人依旧没有一丝动静。
景玄寒继续撕心裂肺的凄厉诘问:“你不是说本王想要什么你都能办到?你说话啊?”
沈靖眼中带上深切恨意:“你想要她说什么?你不是从不愿与她说话?她根本就不喜欢弹琴也不喜欢画画!”
景玄寒置若罔闻,发出一声低哑的笑,一字一句,咬牙切齿:“风一夏,你这个骗子!”
沈靖握紧双拳,深深吐出一口气,对着谢玄道:“陛下,求陛下允许臣妹清幼与永安王和离,臣想将清幼葬回沈家祖坟。”
景玄寒猛地抬头,眼里是瘆人的执拗,却又夹杂着几分无助。
谢玄看着眼眸猩红的景玄寒,沉默片刻,闭上眼吐出一个字:“允!”
沈靖跪下:“谢陛下!”
谢玄一抬手,示意御林军将景玄寒带走。
景玄寒却紧抱住风一夏,就在士兵靠近他时,他突然身子一倾,嘴里喷出一口鲜红的血。
那血顺着棺木边缘缓缓流下,所有人俱是一惊。
景玄寒却一把将人抱起,跌跌撞撞就要跑。
众人想要拦住他,却见景玄寒走出两步便软软倒了下去。
只是倒下去时,他却用自己的身体牢牢护住了风一夏。
第12章
待景玄寒再次醒来,两只手上已被包上厚厚纱布。
一旁等候多时的谢玄松了口气。
因为景玄寒将风一夏抱的太紧,为了不伤害到风一夏的尸身,便只能卸了景玄寒的腕骨。
想到这事谢玄就觉得气血上涌,人活着不珍惜,死了却做出这般模样。
“景玄寒,你真是……”
话说到一半,就见景玄寒倏然起身平静地打断他:“皇兄,我这就去镇国寺接风一夏回来。”
谢玄一滞,不可置信道:“你去干什么?”
景玄寒神色从容:“去接风一夏!祈福三月,如今大军凯旋,她也该从镇国寺回来了!”
谢玄定定看着他,眼神惊疑不定。
“可是风一夏已经为国捐躯……”
此话一出,景玄寒嘴角猩红流出,再次呕出一口血。
下一秒,他抹去嘴角血迹,神色严肃:“皇兄莫要胡言,我这就去将她带回来!”
谢玄神色大变,对身边侍从道:“快传太医!”
紫薇殿内,一群太医战战兢兢。8
半晌后,太医院院正抖着白胡子对谢玄道:“陛下,王爷或许是受到王妃去世的冲击,一时难以接受,所以大脑为了保护自己,便选择性遗忘了王妃去世的事实。”
“但王爷的心脉还是受到了极大的损伤,万不能再受刺激!”
谢玄问:“他的记忆什么时候能恢复?”
太医们面面相觑,最后才犹豫道:“短则三五日,长则几年也未可知。”
谢玄勃然怒道:“朕养你们何用?”
太医们尽数跪下:“陛下息怒。”
一名年轻太医道:“陛下,找到药圣南农或可使王爷尽早恢复,只是药圣素来四处云游,行踪不定……”
谢玄一怔:“安排下去,遍寻九州,请药圣至我大楚。”
太医们离开后,谢玄身边的内侍小心翼翼道:“陛下,七日之后,便是永安王妃出殡日,可太医说王爷不能再受刺激……”
谢玄沉默良久,疲惫地闭上眼:“传朕令,永安王景玄寒行止不端,禁足皇宫三月不可踏出。”
半日后,一道圣旨降下——
“良将逝,举国悲,沈家清幼巾帼不让须眉,社稷平定有功,敕封骁清侯,赐金缕玉衣,按元帅之礼入殓出殡。”
这还是楚国第一位封侯的女将军,举国皆惊,却并无人提出反对意见。
若这样的女子都不配,还有谁配?
唯独让民众更感兴趣的,是敕封诏书上写的沈家清幼,而不是永安王妃。
“骁兰将军灵柩回来那天,永安王还在娶亲,真是可恶,骁兰将军当初怎么就嫁给了他?”
“这样的奇女子,当真是可惜,所幸陛下圣明,让她死后回到了满门忠烈的沈家!”
街边,一蓝衣公子发出一声嘲讽的嗤笑,正是景玄寒的好友,镇南侯府小侯爷林邺。
从前大家都觉得风一夏只会舞动弄枪粗鄙不堪,配不得楚国第一君子之称的永安王。
如今风一夏死了,大家倒像是都忘了一般,说辞倒反过来了。
他低声呢喃:“风一夏,若有来世,你可得擦亮眼睛。”
话落,林邺往挂满了白灯笼的沈府走去。
活着时他与风一夏无甚交集,如今,总得送她一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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