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姝宁心不在焉地回了句:“借先生吉言”。她放下一锭银子,转身离开。见她走远,相士才满面愁绪地翻开签的背面。半指宽的签面上明晃晃写着一个字。——死!日将暮,雨势渐大。寒凉透过窗隙渗进房间。才饮下药的晏姝宁听着远处的闷雷,只觉胸口堵得像被巨石压着。她摩挲着手里的剑鞘,声音微哑:“哥哥还没回来吗?”守在床畔的紫兰目露不忍:“小姐总是惦着将军,何不为自己想想?”晏姝宁怔然一瞬,许久后才吐出一句:“习惯了。
一瞬,晏平澜的解释如万千银针扎进她的耳内。
“因为你的眉眼像婉蓉。”
短短几字,夺去晏姝宁的呼吸。
原来,不是林婉蓉像她,而是她像林婉蓉!
晏平澜和林母的话在地这一刻重叠,如同刀子一般,字字剐如心口……
当晚,晏姝宁便发起高烧。
昏沉中,她又回到了苏州的喧嚣街头。
林母决然而去的背影再一次出现在眼前。
突然,一道熟悉的声音出现。
他说:“别哭,我带你回家。”
她抬起头,十五六岁的少年朝她伸出手,如光般温暖。
可就在她伸出手的一瞬,少年身影消失无踪。
“哥哥!”
晏姝宁猛然惊醒。
回过神,才发现一扇窗不知何时被冷风吹开,满室生寒。
晌午。
墨香冉冉,晏姝宁在纸上描绘着晏平澜的丹青。
众人只知她善武,却不知她画得一手好画。
笔走龙蛇间,皆是她对晏平澜有口难开的情意。
“小姐。”紫兰走了进来。
晏姝宁回过神:“何事?”
“将军让您去趟书房。”
晏姝宁将画放置一旁,起身的那一刻,却莫名有种不安蔓延。
书房。
一进门,晏姝宁便看见晏平澜站在桌旁,一套凤冠霞帔叠放在桌上。
她愣住:“哥哥,这是……”
晏平澜指尖拂过凤冠上的明珠:“你及笄那日说过,要穿着凤冠霞帔嫁一个如意郎君。”
“这些都是京城最好的绣娘一针一线绣的,你即将出嫁,也不枉它等了三年。”
听到这些话,晏姝宁浑身一僵。
三年……原来晏平澜早就想把她嫁出去。
见晏姝宁不出声,晏平澜又说:“今天谢大人宴请百官,你跟我一块去,顺便见见谢公子。”
说着,他目光又将她利落装束扫量一遍,皱眉道:“谢家是书香名门,你日后也该打扮得温雅大方些。”
晏姝宁又是一僵,看清他眼里的不容拒绝,只能挤出个字:“好。”
一炷香后。
马车上的晏平澜见仍是一身劲装的晏姝宁上来,脸瞬间一沉。
想让她回去换身衣裳,可又不能耽误了时辰,只能压着脾气让马车出发。
顺天府。
晏平澜一进门,一个身着月白长衫的俊逸男子便上前迎接:“晏将军。”
“谢二少。”晏平澜回礼。
被丫鬟带着前往后院的晏姝宁脚步一顿。
原来这就是谢景玉。
一进后院,林婉蓉便迎了上来:“姐姐也来了,还未恭喜姐姐好事将近呢……”
听着“姐姐”二字,晏姝宁僵了瞬。
抑着喉间紧涩,她从袖中拿出红豆荷包递给林婉蓉:“林小姐,请恕我无法做私相授受之事,原物奉还。”
林婉蓉嘴角笑意微凝,遂接过荷包:“姐姐不过是帮我转赠,况你与将军只是兄妹,何来私相授受一说。”
晏姝宁眉头一拧。
林婉蓉漫不经心地抚着鬓发:“将军俊朗英勇,想来不少女子做梦都想与他朝夕相处,姐姐你说是不是?”
晏姝宁如鲠在喉,只能行礼:“失陪。”
可下一瞬,林婉蓉从袖中拿出张纸:“昨日娘给了我幅丹青,说是你画的,想不到姐姐还有这份心思。”
说着,她慢条斯理展开纸张,竟是晏姝宁不久前画的晏平澜戎装图。
晏姝宁下意识想夺过,却被林婉蓉躲过。
林婉蓉笑意盈盈:“姐姐,你不会是喜欢将军吧?”
一句话,将晏姝宁彻底钉在原地。
心好似被彻底摊开,一时面色全无。
见她如此反应,林婉蓉话锋一转:“姐姐若真喜欢将军,我自成人之美,若是不喜欢,也别误了姐姐与他的姻缘。”
一字一句,都像刀剜着晏姝宁的心,痛意夹着惶恐倾泻而出。
她伸手抢过画,脱口便道:“对,我是喜欢晏平澜!”
话刚落音,周遭忽的陷入死寂。
林婉蓉的视线穿过晏姝宁,故作惊讶:“将军?”
晏姝宁错愕回头,呼吸猛然一窒。
所有人都凝视着自己,林母得逞的笑容,谢景玉惊讶的表情,以及面前晏平澜冷入骨髓的眼神!
残阳落下,天空突然飘起了雨,马车摇晃着穿过长街。
马车里,气氛犹如凝固的似冰。
晏姝宁几欲开口,都被晏平澜冷凛的目光刺退。
直到下了马车,她才鼓起勇气扯住晏平澜的袖口:“哥哥,方才的事……”
但晏平澜头也不回地进了府。
掌心空荡,晏姝宁瞬觉淋在身上的雨水都变成了银针,又冷又疼。
她站了很久,才迈开腿回院子。
不想刚进门,便见晏平澜站在檐下,脚边还放着烧着火红的炭盆。
晏姝宁愣住:“这是做什么?”
忽然,两个丫鬟便捧着她这些年来画的晏平澜画像出来。
晏姝宁心猛然一紧。
便见晏平澜薄唇轻启:“烧了。”
话落,丫鬟就将画扔进盆中。
跳耀的火光烧的晏姝宁眼眶发红,她想抢回画,却被晏平澜扼住手腕。
晏平澜眸色如冰:“今日的事就当从没发生,以后莫再胡言乱语。”
他长袖一挥,余下的画像皆落入火中。
待画燃尽,晏平澜才大步离去。
凝着盆中仅剩的火苗,晏姝宁只觉灼烧感渗入骨血,剧痛无比:“咳咳咳……”
一旁眼眶发红的紫兰慌忙扶住她:“奴婢马上去请大夫!”
晏姝宁摇摇头,蹲身拾起一片残页,手心发颤。
夜阑。
雨水拍打着屋檐,晏姝宁手持剑,在院中一次次挥舞。
林母、林婉蓉和晏平澜的声音在她耳畔回荡,几乎揉碎了她所有力气。
晏姝宁身形一晃,手中的剑脱落在地。
紫兰急忙跑到她身边,将伞遮住晏姝宁:“小姐,奴婢求您了,进屋吧。”
晏姝宁强行咽下喉中腥甜:“紫兰,若我不是哥哥的妹妹,该多好……”
紫兰心疼不已,却无可回答。
一连数日,晏平澜都宿在府外的宅子。
思索许久,晏姝宁终下定决心去找晏平澜。
她想最后试一次,哪怕明知结果。
刚到外宅,正巧碰上晏平澜出来,她一声“哥哥”还没叫出口,又见林婉蓉跟了出来。
晏姝宁怔住,望着这犹如夫妻的两人,竟不知该作何反应。
抬眼间,林婉蓉的视线与她相撞。
林婉蓉眼中划过抹狡黠,忽的咳嗽起来:“咳咳咳……”
晏平澜立刻接下披风披在她身上。
林婉蓉余光瞥向不远处的晏姝宁:“我听说前些日子姝宁病了一场,她可好些了?”
晏平澜眉目一沉:“她自小驰马试剑,病从不过三日,何须担心。”
他说完,没再看一眼晏姝宁,护着林婉蓉便上了马车。
载着两人的马车远去,半响,晏姝宁才松开紧握的手。
口中莫名又苦又涩,连眼眶都涨涨的。
载着两人的马车远去,晏姝宁才松开紧握的手。
晏姝宁站了好一会儿,才转身与他二人相反的方向离去。
一南一北背道而驰,犹如她和晏平澜的距离渐渐拉远……
回府路上,晏姝宁见路边摆摊算命的相士,不由自主走过去。
相士放下手中羽扇:“姑娘想求什么?”
她迟疑了会儿,姻缘二字最终成了“运数”。
相士不多言,将签筒递给她。
晏姝宁晃了晃,一支签落在桌上。
——弯弓征战作男儿,拂云堆上祝明妃。
相士看了眼签文,眉头皱了瞬后展开:“姑娘一身正气,日后必有番作为。”
晏姝宁心不在焉地回了句:“借先生吉言”。
她放下一锭银子,转身离开。
见她走远,相士才满面愁绪地翻开签的背面。
半指宽的签面上明晃晃写着一个字。
——死!日将暮,雨势渐大。
寒凉透过窗隙渗进房间。
才饮下药的晏姝宁听着远处的闷雷,只觉胸口堵得像被巨石压着。
她摩挲着手里的剑鞘,声音微哑:“哥哥还没回来吗?”
守在床畔的紫兰目露不忍:“小姐总是惦着将军,何不为自己想想?”
晏姝宁怔然一瞬,许久后才吐出一句:“习惯了。”
她又拿起剑,想要借此挥洒去心中烦闷。
这时,院外突然传来一阵喧嚣。
晏姝宁皱起眉:“怎么回事?”
紫兰下意识想出去看看,一个丫鬟跑进来匆匆回话。
“小姐,将军在马场驯马时旧疾发作,从马上摔了下来……”
闻言,晏姝宁心狠狠一缩。
她来不及思考,立刻跑了出去。
冰凉雨滴砸在她身上,她却什么也顾不得。
跑进晏平澜的的房间,就见桌上满是沾血的细布,晏平澜闭着眼静静躺在床上。
“哥哥!”她抑着心尖刺痛,跑过去握住晏平澜的手。
好冷!
一旁的大夫宽慰道:“小姐不必担心,将军暂时没有大碍,只是……”
说到这儿,他叹了口气:“寒毒已融入骨血,恐怕将军再难动武。”
晏姝宁浑身一震,想起晏平澜受伤一事。
半年前,她作为先锋跟随晏平澜讨伐南疆。
班师回朝时遭敌军探子暗箭,晏平澜为保护她,才被涂有寒毒的箭射伤。
思及此,晏姝宁心如锥刺。
晏平澜身为车骑将军,若是此生不能动武岂不是要比死还痛苦!
大夫走后,她终是忍不住抚上晏平澜苍白的脸。
晏平澜嚅动着唇:“婉蓉……”
晏姝宁的手颤了颤,堪堪收回。
一种说不出的狼狈涌上她的心,让她不敢再细听晏平澜的梦呓。
跟来的紫兰顾不得自己,忙拿出手帕帮晏姝宁擦着脸上雨水:“大夫千叮咛万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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