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姩这一觉睡得很久，打从门窗被封了之后，她就不记得过去多久了，开始还有灯烛可以点，后来灯烛烧完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想多了，秦傕从惠嫔嘴里听见了一点抗拒，这女人似是很不想他去九华殿。他也懒得客套，总觉得说话拐个弯，这人就会所答非问。“你是不想朕过去？”惠嫔犹豫了一下：“也不是不想吧……皇上你不说话怪吓人的，臣妾有些打怵。”秦傕一时有些哭笑不得，不说话就吓人？这要是陆姩，别说他不说话，就是他暴跳如雷，她都不肯服一下软。人和人还真是不一样。“太后开口，朕不好拂了她的面子，送你到九华殿朕就走了。”荀成君松了口气：
陆姩这一觉睡得很久，打从门窗被封了之后，她就不记得过去多久了，开始还有灯烛可以点，后来灯烛烧完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想多了，秦傕从惠嫔嘴里听见了一点抗拒，这女人似是很不想他去九华殿。
他也懒得客套，总觉得说话拐个弯，这人就会所答非问。
“你是不想朕过去？”
惠嫔犹豫了一下：“也不是不想吧……皇上你不说话怪吓人的，臣妾有些打怵。”
秦傕一时有些哭笑不得，不说话就吓人？
这要是陆姩，别说他不说话，就是他暴跳如雷，她都不肯服一下软。
人和人还真是不一样。
“太后开口，朕不好拂了她的面子，送你到九华殿朕就走了。”
荀成君松了口气：“好。”
顿了顿她意识到自己有些失礼，连忙又补了个礼：“多谢皇上。”
秦傕没再开口，自顾自抬脚往前，荀成君跟在他身边也哑巴了似的不吭声，只是却也不闲着，左顾右盼地，似是对长信宫很是感兴趣。
“头一回来？”
荀成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臣妾不大爱和人走动，是父母叮嘱要和太后多亲近这才来了一趟。”
秦傕侧头看她，神情有些晦涩，他不相信进宫的人会心思单纯，有什么说什么，这位惠嫔要么是在蓄意伪装，要么就是故意试探。
但不管哪种，他都懒得接茬。
剩下的路他便安静了下来，荀成君也没再开口，却是走到哪里都探着头看，好奇的样子像是真的从来没来过。
秦傕心里“啧”了一声，忽然有些好奇她会演到什么程度，索性不动声色地加快了脚步，不多时就把荀成君落下了，身后传来叫声：“皇上？皇上？完了，我把皇上弄丢了！皇上！”
她拔高嗓子开始喊，蔡添喜正要提醒一句，就被秦傕抬手阻止了。
他站在角落里，看荀成君急得团团转，仿佛他真的丢了一样，这才意味不明的哂了一声，慢吞吞开口：“朕在这里……你不好好跟着，乱看什么？”
荀成君循声找过来，被教训地讪笑：“臣妾不怎么出门，所以看什么都好奇。”
秦傕转身继续往前，大约是怕再走丢，这次荀成君老老实实跟着，没再晃神，眼见到了九华殿，秦傕才停住脚步：“朕就送到这里了。”
荀成君又道了谢，戳在门口没动弹，像是在等着秦傕走。
秦傕侧头看她一眼，却迟迟没抬腿。
荀成君似是有些尴尬，心虚地低下了头：“要不皇上进去坐坐？”
秦傕慢慢走近了一些，挺拔修长的影子笼罩在人身上，倒是十分有压迫感，惊得荀成君心脏咚咚直跳，隐约觉得太后的期望今天要成真了。
她脸色有些不自在，小声开口：“皇上……”
“朕在，”秦傕慢慢开口，语调柔和，可说的话却宛如一盆冷水，“朕就不进去了，糖水伤身，惠嫔也要少喝。”
话音落下，他后退一步转身走了。
荀成君怔了一下才屈膝恭送，身后传来脚步声，是大丫头豆包。
刚才宫门外发生的一切她看得清清楚楚，此时忍不住开口：“主子，这皇上怎么真走啊，他连欲拒还迎的戏码都看不明白吗？”
荀成君没开口，豆包迟迟得不到回应，皱脸看了过来：“主子？”
荀成君这才摇了摇头，看不明白吗？是不想配合罢了。
糖水伤身……这位皇帝比想象中的要难缠。
但只要不是个色令智昏的人，她也就不必费尽心思去争宠取悦，谁不想关起门来过自己的清净日子呢？
“且再看看吧，不着急。”
蔡添喜快步追上了前面的秦傕，方才秦傕送惠嫔回九华殿的时候，他不远不近地跟在了后头，隐约听见了两人说什么。
惠嫔这样的女子宫里还是少见的，刚才秦傕被人撵着走却又不动弹的时候，他还以为今天真的会有第二位被临幸的妃子出现，结果却是他想多了。
皇帝还真是不好女色。
可这么说也不对，先前陆姩没受罚的时候，几乎是每日里乾元宫都是要热水的。
若说他是喜欢陆姩才如此有兴致，可他对陆姩却又从来都没有好脸色，动辄苛责。
蔡添喜心里叹了口气，可能真的是他年纪大了，明明以往对人心十分通透的，现在却是不管怎么用心琢磨，都猜不透秦傕丝毫。
果然圣心难测啊。
他叹了口气，冷不丁瞧见秦傕停下了脚步，连忙也跟着停下，心脏却还是跳了一下，得亏看见得及时，不然就得撞上去了。
可秦傕虽然停下了，却又没做什么，就那么伫立在黑暗里，无声无息的。
蔡添喜有些摸不着头脑，冷不丁想起秦傕刚才喝的那些酒来，虽然说是助兴的酒，效力不会太大，可皇帝毕竟年轻力壮，这太后又不是皇帝的亲娘，说不得会为了成全惠嫔而下重手。
他担心起来：“皇上？可要传陆……”
话到嘴边他猛地顿住，虽然乾元宫近在眼前，传陆姩伺候是最方便的，可毕竟人在受罚，而且最近每每提起她，皇帝的脸色都不太好，所以犹豫过后，蔡添喜嘴边的话还是变了。
“可要摆驾长年殿？”
秦傕抬手揉了揉眉心：“良嫔娇弱，朕醉酒之下难免会伤人，回乾元宫吧。”
蔡添喜连忙应声：“那奴才挑个老实的宫女过来……”
秦傕脚步一顿，脸色有一瞬间的诡异，随即冷笑出声：“不是有现成的吗，何必再找旁人？她总得有点用处吧？”
蔡添喜从他话里听出一丝嘲弄，直觉陆姩这一宿不会好过，却一个字也不敢劝，正要遣人去传陆姩，一抬头却见秦傕大踏步往偏殿去了。
偏殿的门昨天才封上，皇帝亲自下的令，这门窗封的自然十分结实，除了一个送饭的小口，连一处透光的地方也没有，这么看着活像是一座牢笼。
蔡添喜心里不由一紧，只是站在外头看一眼他都觉得压抑，里头的人该是怎么过的？
第38章心是什么做得
陆姩这一觉睡得很久，打从门窗被封了之后，她就不记得过去多久了，开始还有灯烛可以点，后来灯烛烧完了，屋子里便彻底黑下来，完全分不清楚昼夜。
她试图靠宫人送饭的次数来计算时间，可直到肚子饿得彻底扁平下去，都没有食盒送过来。
她这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不得皇帝待见的后妃尚且会被苛待，何况她这个奴婢。
这些饭食，怕是有人打算替她省下来了。
她靠在床头，在周遭浓郁的黑暗里，她唯一能听见的声音就是她的呼吸，若是没这点动静，她连自己的存在都要感受不到了。
怪不得冷宫会有那么多人是疯子，原来彻底的孤寂是这种滋味。
这么呆下去，她可能真的会服软呢……
陆姩甩了甩头，将软弱的念头抛了出去，不会有那一天的，秦傕忽然间又发作，手段这么激烈，应该是不得不放她出去了。
忍一忍吧，再忍一忍就好了。
她蜷缩进被子里，可偏殿的阴冷仍旧宛如附骨之疽，无时无刻不在侵袭着她，这薄薄的被子毫无抵抗力，轻飘飘的仿佛随时会被吹走。
真冷啊，可她的眼皮却在发烫。
她更紧地蜷缩起来，一下一下搓着手试图取暖，可手指却已经麻木冷硬的失去了知觉，仿佛已经不是她的了一样。
冷不丁什么湿漉漉的东西淌了出来，她一怔，十分迟钝地意识到她把自己的手抠破了，血流的不少，伤口应该很深，却奇怪地感觉不到疼。
她默默地摩挲了一下，将头埋进被子里闭上了眼睛。
耳边却忽然一声巨响，偏殿门不堪重负地“吱呀”一声响，陆姩顿了顿才敢确定这声音是从门口传过来的。
有人来了。
她僵着身体坐起来，正要去找衣裳，一盏灯笼由远及近，而提着灯笼的人一身明黄，即便是夜色昏暗，也难掩他一身凌厉。
秦傕。
陆姩怔怔看着他回不过神来，他怎么会来这里?
“怎么，很惊讶吗？你不是笃定了朕不得不放你出去吗？”
秦傕开口，说话间已经越走越近，很快进了内室，抬手将灯笼放在了桌子上。
“朕亲自来告诉你敕令，不高兴？”
他这副样子，陆姩便是心里真的松了口气也不敢露出丝毫，她拖着僵硬到几乎不听使唤的身体出了被子，屈膝行礼。
秦傕却仿佛没看见，由着她不受控制的颤抖，自顾自在凳子上坐了下来：“你是不是以为，朕为了顾全大局，就不得不饶过你这一回？”
陆姩自己站了起来，垂眼看向秦傕，还是那张熟悉的脸，却比以往的时候更冷漠。
她默默抠进了手背上被自己不小心碰出来的伤口，痛楚迟钝地涌上来，慢慢压住了侵入骨头的冷意。
“若是皇上如此不情愿，年节之事，大可以命四妃协同，也不是非奴婢不可。”
这种时候还要针锋相对，蔡添喜在门外听得清清楚楚，恨不得进去捂住陆姩的嘴。
他实在是不知道这陆姑娘是图什么，示弱而已，有那么难吗？
不示弱也就罢了，难道连不说话也不会吗？何必非要激怒皇帝？
皇上还喝了酒，要是酒劲上来……
里头一声巨响，是凳子被秦傕踢翻了，秦傕果然被激怒了：“明知道软肋捏在朕手里，还要如此，你果然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陆姩一惊，声音不自觉一颤：“你应了我会放我出宫的。”
秦傕凉沁沁一笑：“朕金口玉言，当然不会出尔反尔……可你出宫去哪呢？若是你陆家人不小心死绝了，你还出宫做什么？”
一股凉气自脚底窜上来，陆姩不敢置信地看着他：“你明知陆家于国有功，你还要为了悦妃拿他们来威胁我？”
“于国有功？”
秦傕像是听见了什么笑话，他抬手摁了摁心口，陆家的功劳就是对他赶尽杀绝吗？
陆姩还真是恬不知耻，若是他当真要追究，眼下陆家九族，都已经成了白骨，还轮得到她来质问自己？
他眼神发冷：“他们现在不过是滇秦的苦力，便是朕不下旨，都不知道他们能活多久。”
陆姩心口被狠狠一刺，她打听过很多滇秦的事，的确是不宜人居，她的父母兄长自小生在京都，也不知道得多辛苦才能适应滇秦的气候。
“陆姩，别和朕讨价还价，你没这个资格。”
陆姩瘫坐在地上，一时间不管是冷还是疼都察觉不到了，只剩了心口那跳着的东西沉沉地往不见底的深处坠下去。
“是不是我认错，他们的日子就会好过一些？”
秦傕垂眼看下来，似是在欣赏她出现了裂缝的骄傲，许久才开口：“兴许吧。”
陆姩苦笑了一声，将她逼迫得这般厉害，却连个明确的回答都不愿意给。
秦傕……
她垂下眼睛，直到嘴唇被咬得鲜血淋漓，她才哑着嗓子开口：“奴婢错了，以后……”
“不必在朕面前说，朕会给你个机会，当面告诉悦妃。”
陆姩僵住，秦傕比她想的还要不留余地。
“怎么，不愿意？”
秦傕蹲下来，抬着她的下巴逼她仰头：“你是想让朕再威胁你一遍？”
陆姩闭上了眼睛：“……愿意。”
秦傕这才满意，抬起拇指将陆姩唇上被自己咬出来的血一点点擦干净：“这才乖，陆姩，你现在只是个奴婢，要永远记得这一点。”
他将人抱起来丢上床榻，栖身压了上去。
陆姩扭开头：“奴婢许久不曾沐浴……”
“朕不在意。”
陆姩抓住了他的手，没心思再找借口：“请皇上去娘娘们那里吧，奴婢今天不愿意。”
秦傕的脸色肉眼可见地阴沉下去：“不愿意？”
当初爬齐王的床费尽心思，到朕这里，就是不愿意三个字……
好，好得很！
他低头啃咬般狠狠亲了陆姩一口，浓郁的酒气萦绕在两人鼻息之间，可他的话却一字一顿，说得无比清晰：“朕若不是因为醉酒怕伤了她们，你以为朕会愿意动你？陆姩，朕也是早就腻了你了。”
陆姩浑身一颤，喉咙陡然间被堵住一样，又酸又涨，再没能说出话来。
她默默闭上了眼睛，秦傕，你的心到底是什么做的？
第39章记得你的身份
夜半时候秦傕走了，陆姩睁开眼睛，看着模糊的屋顶发呆。
秦傕这一来，地龙也通了，木板也卸了，仿佛一切都回到了之前的样子。
可陆姩却清楚的知道，不一样了，她的心口有个大洞，哪怕偏殿再温暖，也仍旧有凉意不停地渗出来。
冷，很冷。
她再次蜷缩进被子里，浑浑噩噩睡了过去。
秦傕回了正殿却没能再睡着，他清楚的知道今天过后，陆姩就绝对不可能再变回之前的陆姩，可本该高兴的事，他心里却没有多少喜悦。
可能是还没达到自己想要的程度吧。
他靠在软塌上发呆，目光不知不觉就落在了手上，刚才偏殿虽然光线暗淡，可他还是察觉到了不对劲，陆姩的手脚都肿了一圈，被关起来两个月，她就生了冻疮。
还真是娇气，有那么冷吗？
他嘁了一声，翻身上床闭眼睡了过去。
蔡添喜熄了灯，悄声往外走，冷不丁想起来正殿那边没点熏香，匆忙折返，可远远就瞧见秦傕站在廊下，身上连大氅都没披。
他唬了一跳：“哎呦，皇上您怎么这副样子站在外头？这天寒地冻地，若是着了凉可怎么办？”
他慌忙取了衣裳来给秦傕披上，冷不丁碰到秦傕的手，被冰的一哆嗦：“这么凉……太医，快去请太医。”
秦傕皱眉：“别大惊小怪，朕不过是睡不着出来走走，何至于要动用太医？”
蔡添喜十分愁苦：“圣体尊贵，哪陆得了闪失？您就是为了天下人也得保重啊。”
秦傕垂眼看了看自己的手，不知想到了什么，微微一抬下巴：“啰嗦……罢了，听你的吧。”
蔡添喜忙不迭让人去传太医，可不等听见脉象如何就被秦傕打发了出去。
他一宿没睡安稳，第二天伺候秦傕起身时见他并没有着凉的症状这才松了口气，正要上手接了宫女的活计伺候秦傕，却陡然想起来陆姩，昨天那一遭她应该是被解禁了，怎么今天没来伺候呢？
他左右看了一眼，没瞧见任何一个影子像陆姩，不由抬头看了眼秦傕，对方似是根本没察觉到该来的人没来，脸上毫无表情。
蔡添喜也不敢多言，跟着秦傕去上了朝。
因着前阵子秦傕拿后位做过饵，眼下世家便紧咬着不放，礼部几乎每日里都要上折子请求立后。
秦傕拿明年的春闱之事暂时搪塞了过去，萧家又参了荀家几桩罪责，说荀家卖官鬻爵，徇私舞弊，两家在朝堂上吵得不可开交，明明是文臣，却几乎要大打出手。
秦傕冷眼看了会儿热闹，并没有做和事佬，反而命大理寺去严查，一副偏颇萧家的样子，萧家似是也这般觉得，这才消停下来。
可荀家却追着到了御书房，痛陈萧家嚣张跋扈，私占田产等等，一副要和萧家死磕到底的架势，秦傕周旋几句，最后无可奈何似的，也让刑部去查了萧家。
等将两家的人都打发走，他才抬手揉了揉眉心，后宫的事果然会牵扯前朝。
他甩甩头，不愿意再想，蔡添喜小声提醒他：“您今日说要去昭阳殿用早膳。”
秦傕顿了顿，抬眼看向御书房门外，那里无声无息地立着一道影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
“走吧。”
他起身出门，门外的人识趣地跟了上来。
蔡添喜却十分惊讶，眼见秦傕不注意，偷偷凑过去说话：“陆姩姑娘怎么来了御书房？咱们这可是要去昭阳殿的。”
他知道陆姩和昭阳殿不对付，提醒她有事赶紧说，说完了赶紧走。
陆姩感激地低了下头，随即露出一个克制过的苦笑来：“皇上命我去和悦妃认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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