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着沈老爷子闭上的眼，浑身都在颤抖。“祖父，我们不是说好了一起过新年吗？您还说过，要给曾外孙启蒙……”“祖父，您不能说话不算话……”她攥着沈老爷子的手哀求着，声音哑得像在泣血。“潇月……”沈清央流着泪将她拉进怀里，“以后，沈家就只剩你我二人了……”沈潇月只觉心脏仿佛被什么生生撕裂。下一刻，她猛地咳嗽起来，嘴里控制不住地溢出鲜血。“潇月！”失去意识前，她最后看到的，是沈清央满是惊恐的脸。再醒来，屋
她看着沈老爷子闭上的眼，浑身都在颤抖。
“祖父，我们不是说好了一起过新年吗？您还说过，要给曾外孙启蒙……”
“祖父，您不能说话不算话……”她攥着沈老爷子的手哀求着，声音哑得像在泣血。
“潇月……”沈清央流着泪将她拉进怀里，“以后，沈家就只剩你我二人了……”
沈潇月只觉心脏仿佛被什么生生撕裂。
下一刻，她猛地咳嗽起来，嘴里控制不住地溢出鲜血。
“潇月！”
失去意识前，她最后看到的，是沈清央满是惊恐的脸。
再醒来，屋外哀乐隐约。
沈潇月猛地起身来，便朝外走去。
一路上，入目皆白。
她走到前厅时，突的停下了脚步。
屋檐下，写着“奠”字的白灯笼随风而动。
灵堂中，黑漆漆的灵枢前沈清央孤零零的身影跪在那里。
许久，沈潇月才抬起僵直的腿，走到沈清央身边跪下。
沈清央看她一眼，突然问：“我问顾大夫你的病，他没告诉我，潇月，你告诉姐姐，你到底怎么了？”
沈潇月心尖重重一颤，半晌才出声。
“咳疾。”
“你撒谎！”
沈清央声音从未有过的严厉：“要多严重的咳疾才会咳血？潇月，你说实话，到底怎么了！”
沈潇月鼻尖蓦的一酸。
她扭身抱住沈清央，闷闷哽咽：“姐姐，我没骗你。”
沈清央根本不信，正要再问，这时，门口传来脚步声。
沈潇月转头看去，却蓦然变了脸色。
来的竟是林雪舞！
第8章
韩北琛的身影也出现在林雪舞的身后。
想起刚刚听到的话，他嘴角闪过一丝讥嘲。
不久前，沈潇月才对他说过自己命不久矣，却原来，只是咳疾！
他走到灵枢前，淡淡道：“本王听闻老丞相病故，特来吊唁。”
就在他抽出香准备点燃时，沈潇月突然起身，抓住了他的手。
韩北琛眸色一沉，冷眼看她：“你又发什么疯？”
沈潇月黑沉沉的眼就这么看着他：“不用了，王爷身份尊贵，我祖父怎能受您的礼？”
韩北琛心里蓦的腾起一股怒意。
可当他看清沈潇月那惨白到无一丝血色的的脸时，那股怒意却莫名被一种烦躁取代。
他冷哼一声便甩开了沈潇月的手：“你倒有自知之明。”
韩北琛将香掷回原处，带着林雪舞转身便走。
临出门时，他冷声开口：“人死灯灭，沈丞相既去了，那前事本王便既往不咎。”
他的话，让沈潇月瞬间便红了眼。
喉间骤然一阵刺痛，沈潇月死死抿着唇，终是将那股腥甜之气咽了下去。
她转身，正对上沈清央担忧的眼。
沈潇月心一颤，轻声道：“姐姐，你怀着孩子，还是先去休息吧，祖父这儿我来守。”
沈清央看着妹妹嘴角僵硬的笑，一瞬心痛如绞，终是忍不住上前紧紧抱住她，泪如泉涌。
出殡这日，沈老爷子曾经的门生只来了寥寥几人。
从其中一人口中，沈潇月得知，韩北琛前日竟真让何侍郎官复原职了。
一片黑暗的世界忽的亮起一盏孤灯，沈潇月看向姐姐，露出了自祖父去后的第一个真心的笑容。
沈清央也笑了，只是那笑却含着无法言说的苦涩。6
送葬之人第次离去，只余姐妹俩久久站在碑前。
等到天色昏沉，才互相搀扶着回城。
沈潇月握着沈清央温暖的手，欲言又止：“姐姐，姐夫起复，应当很快就会来接你回去了。”
沈清央一怔，却是沉默了。
回到沈府。
何府的马车竟真停在了门口！
站在马车边的何侍郎看见沈清央，立即冷冷道：“你倒学会拿乔了，我不来你就不会回家了是不是？”
沈潇月忍住怒意开口：“姐夫，你有话好好说……”
可沈清央却按住她手臂，朝前走了一步。
向来温柔的人，眼中却有着冷意：“何晟，我说过，我不会回去了。”
沈潇月愣住了。
这时，马车里却传来一个妩媚的声音：“夫人，出嫁从夫，您既然嫁了夫君，自然要以他为天才是。”
一个女子从马车上走下，眉眼间风尘尽染。
沈清央脸色一变。
沈潇月心一沉，冷声质问：“你是谁？”
那女人笑了起来：“传言王妃与姐姐情谊深厚，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
“若不然，她怎么从没跟你提过，夫君娶我为平妻之事？”
沈潇月一震。
她看向沈清央，却从她眼中看到了熟悉的无奈与痛苦。
她霎时手脚冰凉。
沈潇月从未想过，姐姐竟跟自己受着同样的折磨。
这一刻，心底的愤怒与悲哀几乎要将她整个人吞噬殆尽！
可那女人偏偏还要上前，挑衅的开口：“夫人快跟我们回家吧，夫君说了，您腹中的孩子，可还要记在我名下呢。”
沈潇月瞳孔一缩，还未反应过来，一个清脆的巴掌声响起。
沈清央看也没看捂住脸仿佛不可置信的女人，声音清冷：“何晟，带着你的‘夫人’，离开我家！”
那女人眼睛一转，立即捂住肚子大叫起来：“夫君，我们的孩子……”
何晟脸色难一变，冲上来一把推开沈清央，怒声道：“她还怀着孕，你疯了是不是！”
沈清央脚下一个踉跄，重重跌倒在地。
何晟却看也没看沈清央，抱起那女人便上了马车。
“姐姐，你有没有事？”
沈潇月连忙俯身想要扶起沈清央，可下一瞬，她瞳孔一缩。
只见沈清央身下……缓缓溢出了一片鲜红。
“潇月，我肚子好痛……”
沈清央脸色惨白一片。
沈潇月心重重往下坠，她仓皇地将沈清央背了起来：“别怕，我马上带你去找大夫。”
天色渐黑，路上一个行人也无。
沈潇月背着沈清央艰难走在覆满白雪的长街上。
“姐姐……马上就到了……你别怕……”沈潇月喘着粗气，寒风吸进去，如同刀片一般在肺腑间肆虐。
她从没觉得通向医馆的路竟有这么长，她想走得快一些，再快一些，可她孱弱的身体却怎么也快不了！
背后的呼吸声似乎越来越弱，许久，她才听到沈清央几不可闻的应了一声。
听着沈清央的声音，沈潇月心里的惊惧按捺住了一点。
可她看不到的是，在她背上，沈清央脸色苍白如纸，下唇早已被咬得血肉模糊！
第9章
天，又下起了雪。
落在沈清央漆黑的长发上。
她能感觉到，肚里的孩子在一点点离她而去，也能感觉到，自己的生命也在一点点消散……
沈清央听着沈潇月粗粝的喘气声，蓦然想起沈潇月小时候跟在她身后打转的样子，想起两人曾在一个被窝里谈以后，想起沈潇月出嫁时抱着她哭的不能自已……
眼泪，从她眼中滑落。
潇月，对不起，姐姐……撑不住了。
就在这时，有马蹄声从身后响起。
沈潇月眼中骤然燃起光亮。
她转身，就见一匹骏马由远及近，而马上之人竟是韩北琛！
沈潇月眼中爆发出巨大的希冀：“王爷，求您……”
可她话都没说完，韩北琛便已策马径直掠过她身边。
沈潇月整个人僵在了原地，她望着韩北琛消失的背影，心头漫起一股窒息的绝望。
死死咬紧唇，她再度迈开脚，走了下去。
“姐姐，别怕，马上就到了……马上就到了……”
听着沈潇月重复着这句话，沈清央想像儿时那般，摸摸沈潇月的头，可仅仅一个抬手的动作，就耗尽了她全部的力气。
沈潇月感觉到沈清央的手搭在了她的肩上。
那温柔的声音，含着说不出的不舍与留念：“潇月……若有来世，我们还做姐妹……”
漫天雪花好像突然停滞了。
沈清央的手，从她肩膀上，一点点滑落下去。
沈潇月猛地顿住了脚步。
她抖着声音喊：“姐姐？”7
良久，耳畔除了凛冽寒风，再无其他声音。
院中白幡还未撤，又一具棺木抬进沈家。
沈潇月送走棺材铺老板，缓缓往回走。
走过庭院时，她目光突然顿住。
院落一侧，幼年时沈老爷子带着她和姐姐亲手栽种的那颗梅树，花苞掉落一地，只剩下光秃秃的枝丫。
沈潇月心口似被一道闪电劈中，她径直走过去，伸出手颤抖的抚上树干。
她想起祖父在种下树后说的那句话：“群木山中叶叶空，只有梅花吹不尽。”
祖父说过，曾希望姐妹俩如这株梅树一般凌寒而放。
可现在周围所有梅花都开着，只有她手下这株梅树枯败而死。
沈潇月手指紧紧抓着树干，胸口一阵撕裂般的疼，喉间腥甜再也抑制不住！
血液染红地面，她笑的凄然。
“祖父，姐姐，路上慢些走，再等等我就好……”
干枯梅树轰然倒地，沈潇月奋力将树干劈开，拿着两块木头回了书房。
她在一个上写下：“沈氏女清央之灵位”
另一个则写：“沈氏女潇月之灵位”
将两个牌位放在一旁，她展开信纸，写下“休书”两字！
韩北琛脸上冷意凝结。
今日，朝堂之上有人因沈家之事弹劾他，他自然不认为自己有错，只是这些人背后想来是小皇帝在试探……
正深思着，侍卫来报：“王爷，王妃来了。”
他漫不经心的抬了抬眼皮，却见一袭丧服的沈潇月走了进来。
韩北琛眉心一皱：“既然回来了，在王府就把这晦气的衣服换了！”
如刀一般的话插入沈潇月心口，只她胸腔内那颗死寂的心脏再也不会为他跳动。
她哑声开口：“此来，只为最后求王爷一件事。”
韩北琛眼神发冷：“所求为何？”
沈潇月从怀里掏出休书。
“沈氏女潇月，犯七出无子，自愿下堂，从今往后，生死嫁娶，各不相干！
她重重跪在雪地里，将信高高举过头顶：“求王爷准允！”
韩北琛猛地攥紧手，将那封休书从沈潇月手中抽出，声音转厉：“你在胡言乱语什么！先帝赐下的婚约，岂容你说毁就毁？”
说着，韩北琛甚至没拆开那封信，就当着沈潇月的面，将其撕成了碎片！
沈潇月看着掉落在地的碎片，声音极轻：“韩北琛。”
她从未这样直呼他的名字，韩北琛心里突然涌起一股怪异的感觉。
“我姐姐死了。”
“一尸两命。”
韩北琛手指一颤，昨日？那真是她？
沈潇月苍白如纸的脸上一双眼死寂无比。
“你不肯答应，是觉得还不够吗？”
韩北琛心突然一扯，旋即怒气上升，他冷笑一声：“沈家不是还有一个人吗？”
第10章
沈潇月心口最后一丝温度被这绝情的话绞得粉碎，心口痛得像要炸开。
她定定的看着他，突然笑了。
那笑容无声，却无比刺眼。
“您说得对。”
她慢慢起身，没再看韩北琛一眼，走出了院落。
韩北琛紧紧盯着她几乎要和雪花融为一体的背影，没有来心生慌乱，忍不住迈步想追上去。
这时，林雪舞的声音从一旁传来：“王爷。”
韩北琛顿住脚步转头看去。
林雪舞眼中泪光闪动：“您还是亲自去沈府接沈小姐回府吧，她毕竟是您的王妃。”
韩北琛倏的皱眉，他看向沈潇月离去的方向。
那道消瘦的背影早已消失在漫天风雪中。
他按下心中思绪，沉声道：“本王承诺过你的东西，不会变。”
韩北琛说完，转身离去。
当年林雪舞拼死救下他之后，他便说过会娶她为妻。
大丈夫一诺千金，他却被逼着娶了沈潇月，这几乎是他此生最为屈辱之事。
寒风吹过，他走着走着却有些恍然——为何这几年，他从未想过休了沈潇月？
沈潇月回到沈府，走到沈清央的灵枢旁跪坐下来。
她将纸钱点燃，丢进火盆里。
熊熊火光映入她的眼睛，却仿佛没有任何温度。
抬起手腕，看着上面几近褪色的红绳，沈潇月露出一抹苦笑。3
幼时玩伴之间扮家家酒，她和韩北琛因着婚约的缘故，总是扮演夫妻。
韩北琛说着不知从哪里看来的话：“潇月，这是月老的红线，带上这个，今生来世我都要你做我的妻。”
这红绳被他扣在她手腕上，一恍竟已这么多年。
沈潇月解下红绳，看着它在火中蜷缩成灰：“韩北琛，今生来世，只愿陌路殊途，和你再不相见。”
等到手边纸钱再也不剩一张，沈潇月才站起身来。
她看向棺木中，沈清央那张苍白的脸，竟直接翻身躺了进去！
沈潇月从怀里摸出一颗药，毫不犹豫吞了下去。
很快，她腹中便如同刀绞般剧烈疼痛，苍白的唇瓣溢出黑色的血。
沈潇月却笑了起来，一点点扣紧了沈清央的手：“姐姐，下一世，让我做你的姐姐，我会护你，疼你，绝不会再让你受伤害。”
另一边，正在书房的韩北琛猛地捂住胸口。
一瞬而过的剧痛让他心悸不已，似乎有什么重要的东西离他而去。
韩北琛再也看不进手中的公务，他站起身朝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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