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碗苦涩的药汁却也被送进了长年殿。唐执抬手接过,指腹试了试温度,察觉到不烫才递给良嫔,良嫔皱眉喝下,苍白的脸颊皱了起来。等嘴里的苦味散了,她才满眼愧疚地开口:“真是对不住皇上,回回来都要闻这股子药味儿。”唐执侧头示意,蔡添喜连忙上前搀扶了良嫔一把,等人安安稳稳地靠坐在床头,他才开口:“朕当初应了你兄长,会好生照料你。”良嫔侧头咳了几声,脸颊涌上一股绯红,却十分不自然,她虚弱地笑了笑:“皇上能让臣妾
一碗苦涩的药汁却也被送进了长年殿。
唐执抬手接过,指腹试了试温度,察觉到不烫才递给良嫔,良嫔皱眉喝下,苍白的脸颊皱了起来。
等嘴里的苦味散了,她才满眼愧疚地开口:“真是对不住皇上,回回来都要闻这股子药味儿。”
唐执侧头示意,蔡添喜连忙上前搀扶了良嫔一把,等人安安稳稳地靠坐在床头,他才开口:“朕当初应了你兄长,会好生照料你。”
良嫔侧头咳了几声,脸颊涌上一股绯红,却十分不自然,她虚弱地笑了笑:“皇上能让臣妾进宫,清清静静地养病,已经是莫大的恩德了,兄长十分感激。”
唐执没再说什么,只侧头看了眼外头漆黑的天。
他虽然当初在萧家身份尴尬,可因着曾在宁家家学求学,与各大世家子弟都有结交,其中尤以良嫔的兄长窦兢和宁家嫡长子宁济最为交好。
只是如今时移世易,宁济流放滇南,窦兢也远赴边境参军。
对方临走前央求他选妹妹窦安康入宫,他应下了,若非有这暗中的许诺,没了生母的窦安康,是进不了宫的。
“皇上好像有心事。”
良嫔咳了一声,慢吞吞开口:“莫非……是因为悦妃和宁熹姑娘的事?”
唐执没开口,良嫔觑着他的脸色,斟酌道:“臣妾与宁姐姐也算是有交情,她不像是会悔婚的人,皇上可曾问过个中缘由?当初你们两情相悦,走到今日实在可惜。”
唐执还没开口,蔡添喜倒是先听得一激灵,以往每每提起这个话题唐执总要勃然大怒,他有些无奈地看了一眼良嫔,这位主子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可她毕竟是个病人,就算是唐执也不好发作,只是脸色变得格外难看,手也无意识地捂住了心口。
隔着棉衣,不管多厚的疤都变得模糊了起来,可被刺穿的痛苦却清晰鲜明,仿佛眼下心脏便插着一柄利刃。
良嫔说他们是两情相悦,曾经他也这么以为,可后来才明白,只是他一厢情愿而已。
他对宁熹倾其所有的好,一生一世一双人,他每一个字都是出自真心。
可这样的情谊换来的,不只是悔婚另嫁齐王的羞辱;还有赶尽杀绝的狠辣,若非他命大,此时早就化成了一堆白骨。
宁熹,朕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你心比天高是吧?那朕便要将你的骄傲一点点碾碎,踩在脚下。
“皇上?”
良嫔担心地看过来,唐执回神,眼睑一垂,遮住了眼底的恨意:“朕没事……都下去吧。”
蔡添喜连忙带着众人退下,唐执起身朝床榻走近两步,却只是抬手将帐子放了下来:“你歇着吧。”
良嫔似是习以为常,并未多言,不多时便闭上眼睛睡了过去,唐执却走到了软榻旁,凑合着躺了下来。
窦安康的身体受不住情爱,他也没这个心思,回回来都是各睡各的,默契地做彼此掩人耳目的棋子。
只是唐执却没能睡着,他想着宁熹先前那一笑,有些心烦意乱,却并不后悔,她活该。
他翻了个身,试图将杂乱的思绪撵出去,可毫无用处。
良嫔隔着帐子咳了一声,唐执知道这是被自己吵到了,他不好再留下,索性起身出了长年殿,一路回了乾元宫。
可半路上却被蹲在半路上的萧宝宝拦住了,她哭得眼睛通红,一见唐执就抓住了他的衣摆:“执哥哥,我要给沉光报仇,你把宁熹放出来,我要打死她。”
黑暗里唐执的神情看不清楚,声音却还算温和:“太后亲自审的人,给沉光定的罪,你若是动了宁熹,太后会怎么看你?”
“可要是宁熹没告状……”
“好了,朕听说太后说你御下不严,罚你禁足反省,你偷溜出来的事朕不会计较,以后不准这样。”
萧宝宝还要说什么,蔡添喜却已经上前来拦住了她:“悦妃娘娘,您还是快回去吧,万一被人察觉您受罚期间出门,告到太后那里,您怕是就要挨板子了。”
萧宝宝被吓住了,这才不情不愿地走了。
蔡添喜摇头叹了口气,小声感慨:“这宁熹姑娘出来后,怕是日子要不好过了。”
他只是说给自己听的,却不防备耳边竟然传来一声冷笑。
“你对她倒是关心。”
蔡添喜一僵,正要否认,唐执却自顾自开了口:“是该给她一个教训了,你去传话,她若是不老老实实认错,就一辈子呆在偏殿吧。”
第33章这只是个开始
蔡添喜听这话听得脑袋直疼,虽然他和宁熹的确不算多熟悉,可毕竟相处三年,对方的性子多少也能摸到一些。
那哪里是个肯服软的主儿?
何况这事儿,从他来看错并不在宁熹,在这宫里,即便是个奴才,也不能任由主子欺压,何况还不是自家的正经主子。
只是这话显然不能说出来,唐执的心偏得没边了,他只看见了萧宝宝的难过,哪里会在乎宁熹的委屈和往后的日子?
他收敛了所有情绪,恭恭敬敬地应了一声,等第二天伺候着唐执下了早朝又去了御书房与朝臣议政,这才吩咐德春替自己看着,他自己抽空回了趟乾元宫。
秀秀正在偏殿门口晒着太阳摆弄簪環,蔡添喜低头瞧了一眼,见那样式很是新奇,略有些意外:“这是你自己做的?”
秀秀刚才做得认真,冷不丁听见他说话被唬了一跳,认出人来后连忙起身行礼:“蔡公公,奴婢一时没注意,您别见怪。”
蔡添喜摆了摆手,虽说唐执始终都表现得对宁熹很苛刻,可毕竟也是整天睡在龙床上的人,蔡添喜对她是带着几分客气的,连带着对她身边伺候的人也要和气些。
“不妨事,你这手艺倒是不错,回头把这花样送到尚宫局去看看,说不得还能赚些赏钱。”
秀秀高兴得红了脸,却又不敢应承:“尚宫局的手艺奴婢怎么敢比……公公是来寻宁熹姑姑的吗?奴婢这就去请。”
可宁熹还在受罚,是不能出门的,蔡添喜也有些话打算劝劝她,便摆了摆手:“你忙你的吧,咱家自己进去。”
宁熹正提笔在写什么,专心致志的,并没有注意蔡添喜进来,直到一声十分刻意的咳嗽声响起,她才看了过来。
“蔡公公?您怎么来了?”
她大约也知道唐执不会这么快放她出去,脸上并没有丝毫期待。
蔡添喜叹了口气:“咱家来替皇上传句话。”
宁熹屈膝要跪,被蔡添喜拦住了:“不是口谕,姑娘听一听就成了。”
宁熹道了谢,蔡添喜却又哽住了。
“公公直说吧,他没什么好话,我知道的。”
蔡添喜苦笑一声:“姑娘心思玲珑,形势必然也能看得透彻,何必要如此执拗呢?”
“他到底要我做什么?”
“也不是什么难事,”蔡添喜说得没怎么有底气,“不过是要你给个台阶下,皇上罚了你,你若不认错便放你出去……”
“公公请回吧,”不等他说完,宁熹便打断了他的话,“以眼还眼以牙还牙,这素来是我宁家的行事准则,我的错处不在事实,而在人心。”
这就是明说了唐执在公报私仇。
蔡添喜就知道会是这个结果,可亲耳听到时仍旧忍不住失望,他长长地叹了口气:“宁熹姑娘,奴才都是贱命,本就没有尊严这回事,你该早些明白这一点。”
这话是劝慰,也是告诫。
宁熹听得明白,只是做不到:“多谢公公,请回吧。”
蔡添喜无计可施,只能悻悻走了。
宁熹却看着他的背影发起了呆,唐执的原话大约是不认错就不会放她出去了。
那若是我当真嘴硬,你会关我一辈子吗?
会让我连滇南都去不了吗?
秀秀刚才听了个大概,担心地走了进来:“姑姑,要不你去认个错吧,那可是皇上……”
宁熹僵硬许久还是摇了摇头,她如今已经一无所有,若是连这点气性都丢了,要怎么在宫里撑下去?
“没事,还有几个月就过年了,太后精力不济,到时候皇上就算不想放我出去,也得放。”
秀秀却越发担心:“可是今年不一样啊,那么多主子娘娘呢,这次万一太后选了旁人呢?”
宁熹并不在意,太后出身荀家,若是想要后妃帮忙,必然会选荀家出身的惠嫔,可如此一来就相当于是给惠嫔抬了身份,后宫和前朝的平衡必然会被打破。
唐执不会同意的。
这母子间的博弈,不管过程如何,结果都是必然的,哪怕唐执心里不痛快,也只能妥协。
她揉了揉秀秀的头,并没有仔细和她解释,有些事情知道多了并没有好处。
“别多想了,拿你做的首饰来给我看看吧……这回事情了了若是我还能在乾元宫站稳脚跟,就找个门路把你调去尚宫局。”
秀秀喜不自胜:“真的?谢谢姑姑。”
她恨不得给宁熹磕个头,被宁熹扶住了,可她眼里的高兴却怎么都遮不住。
但这股喜悦没多久就散了,因为偏殿的地龙凉了。
偏殿本就背阴,冬日里尤其阴冷,若非有地龙,是十分难捱的,可现在这地龙却忽然就停了。
秀秀早晨推门一进来,就被扑面而来的阴冷冻得一哆嗦,她一愣:“怎么这么冷?地龙呢?”
她蹲在地上去摸,触手却冰冷一片,她小脸涨红:“我去借薪司那边问问。”
“不用了。”
宁熹喊住转身就走的小姑娘,目光透过窗户遥遥看向正殿,只是这个时辰,正殿里并没有人,可她仍旧清楚,这是唐执在逼她低头。
“给借薪司十个胆子,他们也不敢擅自封乾元宫偏殿的火道。”
秀秀听得蔫了下去,她不敢让人听见,只能小声嘟哝:“皇上怎么能这样……”
宁熹将窗户关上,下地走动起来。
秀秀睁圆了眼睛:“姑姑,这么冷你怎么还下地?快去炕上捂着吧。”
“越坐着越冷,走动走动反而暖和,你忙你的去吧。”
她出不去,只能在这里挨冻,可秀秀没必要陪着她。
秀秀不肯走,大着胆子抱住了宁熹的胳膊:“奴婢留在这里陪着姑姑吧,说说话也好。”
原本她和宁熹是有些生疏的,可一听她愿意帮自己去尚宫局,她心里十分感激,自然就多了几分亲近,何况这种时候两个人总是要比一个人暖和的。
宁熹没再撵她,转身从柜子里找出一包饴糖来给她吃,秀秀惊喜的笑起来,宫里的奴才除了日常饭食,想吃旁的只能靠主子赏,这糖就更新鲜了。
她宝贝的在嘴里含了一颗,满脸都是满足。
宁熹的脸色却沉凝下去,以他对唐执的了解,这断了地龙只会是个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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