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三公主见状,连忙走上前同秦嫚道:“你还站在这里做什么?赶紧走啊!站这等着这个老顽固拿戒尺打你吗?”那戒尺打人可疼了!秦嫚站着没动,面色如常道:“学士这么听不得实话,只一两句就恼羞成怒要拿戒尺打人了吗?”身侧的三公主愣住了。她现在完全搞不明白秦嫚要做什么,这么多人看着要是真的被赵学士拿戒尺打了,那是得多丢人啊?
那些所谓的规矩,什么女子生来卑弱低下,天生就该听话服从,不过你们男子用来约束女子、令其失去与你们有一争之力的谎言罢了。”
她语速有些快,但字字清晰,“若男女自幼受同样的教导,女子可以走出宅门见大千世界、芸芸众生,那女子做起经商、为官、行医、救世之事来,也不会比男子差。王侯将相乃至帝位,女子也能坐得!”
赵学士听到这番言论,脸色从青转白,一时竟说不出什么斥责之话来,只重复说着:“反了天了、反了天了!”
整个崇文馆的人几乎都在看这边。
那么多双眼盯着。
赵学士下不来台,如同被人架在火上烤似的,原地转了一圈忽然吩咐侍从,“取戒尺来。”
随从一时不敢妄动。
“去取我的戒尺来!”赵学士又大声重复了一遍,“此女天生反骨,没有半点规矩,不成体统,还敢当众大放厥词,说什么王侯将相……帝位,女子都能坐得,简直是疯言疯语,我今日就要拿圣人传下来的戒尺打醒她!”
随从见状,低头应“是”,转身去取了。
一旁的三公主见状,连忙走上前同秦嫚道:“你还站在这里做什么?赶紧走啊!站这等着这个老顽固拿戒尺打你吗?”
那戒尺打人可疼了!
秦嫚站着没动,面色如常道:“学士这么听不得实话,只一两句就恼羞成怒要拿戒尺打人了吗?”
身侧的三公主愣住了。
她现在完全搞不明白秦嫚要做什么,这么多人看着要是真的被赵学士拿戒尺打了,那是得多丢人啊?
以后再也没有脸面在京城待了吧。
几步开外的赵学士闻言,一时间气的接不上话。
这姑娘仿佛是石头做的,不怕斥责、不怕丢人,似乎也不怕挨戒尺。
简直是上天派来催他命的。
“学士要拿戒尺拿我,我是不会躲的。”秦嫚语气淡淡道:“只是学士要想好了,你今天打了我,这事倘若传了出去,天下千千万万的女子知晓我是为了什么挨打,但凡有一两分感同身受,便会更加痛恨那些说女子卑贱的烂规矩,只怕学士此举得不偿失啊。”
去拿戒尺的随从刚取了回来,正双手奉上。
赵学士都伸手拿起了,愣是没敢真的下手打秦嫚。
她说的话句句惹人怒火中烧,可偏偏都极有可能成真。
赵学士正犹豫间。
谢无争缓步上前,温声道:“秦嫚所言也不无道理,赵学士何必动怒?”
他这话一出,周遭女子的目光就都落在了他身上。
秦嫚甚为女子,厌恶那些男尊女卑的规矩是人之常理。
但大殿下是男子,生来尊贵,这样的人还能站出来为女子说话便格外难能可贵了。
秦嫚侧目看向无争。
原本直冲头顶的火气也消了不少。
满心都是:我家无争就是哪哪都好。
“大殿下!”赵学士闻言却眉头紧皱,“殿下可知她方才都说了些什么?您就说她言之有理?”
谢无争道:“她所说的话,我一字不落都听到了。我母后曾说,世间之事,有能者为之,本无需有男女之别。秦嫚所言,与我母后甚似。”
他把谢皇后从前说的话都搬出来了。
赵学士一时无言。
哪怕他以前是骂“后宫不得干政”骂的最响,最不喜谢皇后那一拨人,可自打谢皇后逝世之后的这几年,朝政大不如她在时。
哪怕臣子们嘴上不说,可心里都明白,兴文帝是真的不如谢皇后能干。
可即便如此,赵学士也不能承认秦嫚的话是对的,他板着脸道:“此女满口胡言,焉能与谢皇后相提并论?大殿下有所不知,这个秦嫚大字都不识几个……”
秦嫚今天已经是第二遍听到这位赵学士说她大字不识几个了,不由得打断道:“学士从何得知我大字不识几个?”
她是真的有些奇怪的,心道:难道我脑门上就写着我不识字?
赵学士扫了她一眼,冷哼道:“前几天众贵女入宫参选公主伴读,曾当堂作诗,你当时作的什么?”
秦嫚不太记得了,一时没有接话。
当时大家伙都是怎么离谱怎么来,谁记得说了什么?
“让你作诗,你作了什么出来?”赵学士当时并不在当场,光是听当日去的那位学士转述都觉得头大,他怒道:“你说出了一句:庭前好大一棵树!女子无才本不是什么过错,可错就错在你没有半点才学,还不虚心求教,不守规矩,不尊师长……整天胡言乱语……”
秦嫚当时只说了一句,那位学士就头痛不已就要回去,让她不必再说了。
结果回去之后竟还同这姓赵的说了这事。
谢无争听见那句“庭前好大一棵树”之后,看秦嫚的眼神颇有些难以置信:这真是你说的?
秦嫚一时也没法解释,看赵学士要拿当时那一句大做文章,抬手示意道:“等等!”
赵学士道:“怎么?那句“庭前好大一棵树”不是你作的诗?难道我还会冤枉你不成?”
“那句确实是我当日胡诌的没错。”秦嫚也只能硬着头皮认了。
赵学士又道:“你承认就好,我且问你、你不把规矩体统放在眼里,说女子也能做男子之事,是准备用你“庭前好大一棵树”的大学问去做王侯将相不成?”
这话一出,那群王孙公子里便有人哈哈大笑,“秦小姐,你低头认个错,让赵学士打两戒尺,这事也就过去了,何必同自己过不去?”
“是啊是啊,这事再丢人也就我们这些个人知晓,不会传出去的。”
秦嫚仿若未闻。
她负手而立,正色道:“学士当日又不在场,焉知这后头几句不能入耳呢?”
赵学士自觉学问不浅,对眼前这个小丫头肯定不会看走眼,于是把手里的戒尺递给了随从,抖了抖袖子,也端出了一派高雅先生的架势,“那你倒是说来听听。”
“庭前好大一棵树。”秦嫚一开口先把那一句重复看了一句。
那群王孙公子暗暗发笑。
三公主她们反倒有些着急,好好地又重复这一句引人发笑作甚。
秦嫚的下一句是:“叶落花飞化尘土。”
赵学士无所谓道:“这句倒还算入耳。”
秦嫚又道:“护得来年花满路。”
讥笑声轻了下去。
她缓缓说了最后一句,“又生华章著新书。”
一时之间,无人出声。
连一直说她‘大字不识几个’的赵学士都哑口了。
她这几句自然算不上什么名句,只是同引人发笑的第一句连起来,已然算是一句比一句更上层楼。
且同今日之事,带了几分隐喻。
秦嫚道:“学士可知,今日我非昨日我,今年花亦非去年花,当今天下亦不同古时,男尊女卑早已不可取,女子也能撑起半边天。”
周遭站满了人,此刻却雅雀无声。
赵学士想反驳,却一时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来。
正好这时候,两位老学士陪着帝师大人沈文轩经过此处,见众人齐聚于此,不由得出声询问:“你们都站在外头作甚。”
众人转头看去,纷纷行礼问安:“见过帝师大人!见过张学士、文学士。”
秦嫚站在最中央的位置,瞧见头发银白的老恩师朝自己走了过来,当即上前两步。
她一改先前同赵学士叫板的桀骜不驯,拱手,规规矩矩地行了一个弟子礼,“学生秦嫚,问先生安。”
第137章君子动口不动手
沈文轩今年六十有余,须发银白,长相在这年纪依旧十分出众,可以看出年轻时必是难得一见的美男子,如今年长亦是气度儒雅超群。
秦嫚这声“先生”一出,整个崇文馆的人都呆若木鸡。
两位公主和几个伴读都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前两天八雅一场场试一下来,秦嫚表现地那个离谱啊,贵女们没少在私底下嘲笑她什么都不会,定是无人教导。
结果人家是帝师大人座下唯一的那个女子,这事说出来谁敢信?
要知道这一位可是皇帝的老师,兴文帝虽然不是他自小教成的,可这些年一直对他十分敬重。
且帝师身份摆在这,先前二皇子那般受宠也没法得到这位亲自教导,更别说别的皇孙公子了。
赵学士见状,第一反应就是秦嫚胡乱攀关系,抢在沈文轩开口之前呵斥秦嫚:“这位可是帝师大人,你怎么敢开口称他作先生?”
也就皇上和沈文轩亲收的学生能这么喊,旁人这样称呼简直是逾越!
声未落,赵学士便看见,沈文轩伸手虚扶了秦嫚一把。
他顿时:“……”
沈文轩看也不看赵学士,只目光和蔼地瞧着秦嫚,嗓音亲和道:“数年不见,难为阿嫚还记得我这个先生,来了京城也有好些日子了吧?竟也不来看看为师。”
这话一出,周遭众人就是不愿相信秦嫚是帝师的学生,那也只能信了。
秦嫚闻言知道先生把话说的这样明白,是为了给她撑场子,心下七分羞愧,三分感动。
她连忙接话道:“我心里一直想着要登门问候先生安康,只是进京之后一直没得空,所以才耽搁了。”
“心里还记挂着为师就好。”沈文轩点了点头,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转头同一旁的赵学士道:“这是我从前在永安收的女弟子,行过正经拜师礼,喝过拜师茶的,她不喊我先生,该喊什么,赵大人?”
赵学士被问尴尬非常。
先前总听人说长宁侯府这个刚找回来的大小姐没规矩、也没什么学识,琴棋书画样样糟糕。
谁曾想她竟有帝师这样的先生?
先前起哄让秦嫚跟赵学士认错的那些个人早就闭了嘴。
这会儿一个个都跟哑巴了似的。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秦嫚、沈文轩和赵学士这三人之间。
后者憋了好半天,额头汗都冒出了,才答出一句,“秦嫚与帝师大人既是师生,自然该称先生。”
赵学士在心里暗骂:沈文轩你是不是老糊涂了?怎么会收这么一个没规没矩的弟子,最关键这还是女子?
沈文轩瞥了对方一眼,就知道这厮心中定然在骂人,他抬手摸了摸白胡子,喊了声“阿嫚。”
秦嫚当即应声道:“学生在。”
“赵学士年纪大了,有时候脑子转不过来,他方才因为你喊了为师一声而斥责于你,你也不要放在心上。”沈文轩语气有些慢,边说便看了赵学士一眼。
秦嫚温声应道:“我听先生的。”
赵学士越听越觉得不对劲。
沈文轩见他迟迟没有表示,又补了一句,“毕竟他是师长,哪怕做错了什么,你不可太过计较。”
秦嫚开口便道:“学生受些委屈没什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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