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浔言任职省企副总,身份今非昔比,未必是代表陆家,十有八九是代表中海集团。岑蔚没忍住扭头,他佩戴了一枚男戒,在象征着忠诚、有伴侣的中指。在男人身边那一年,他从没戴过。她一早知道,如果和陆浔言分开得不体面,难堪的是自己。
岑蔚深呼气,“他呢。”
“我小舅舅去查房,他在陪护,文件也搬到病房了,一边照顾一边办公。”
她胸腔绷得慌,“我不去了。”
“我要穿高跟鞋艳压群芳!”黎珍急了,“摔跤了会流产的,你得扶着我。”
黎珍还算贴心,准备了礼服,岑蔚保守不爱出风头。于是选了一款长度覆盖脚踝的珍珠色流苏裙,这颜色挑人,肤白的显白,肤色暗的简直是灾难。
好在,她驾驭得十分契合,窈窕明艳的靓白。
到达现场,礼仪小姐引领黎珍走VIP通道,以前岑蔚跟陆浔言也见识过几回世面,触景伤情,挺不是滋味,到处是他的影子,是他谈笑风生喝酒的画面。
“那个是薛太太。”黎珍指着东南角站位的女人,“她老公入赘的,倒插门女婿,娘家投资了八千万,扶持女婿开了一家网络直播公司。”
女人气质确实高雅,长得像明星许晴。
有钱有颜,岑蔚想婚姻大概率很和谐。
“然后呢?”
“和自家公司的网红勾搭成奸,变前夫了呗。打官司分财产满城风雨,娘家脸面丢尽了,她竟然有勇气来。”黎珍咂舌,“男人啊,吃泔水的山猪吃不了细糠,老婆那么优秀,他去泡贱人。”
她又指西北角,“那个孟太太,老公少个蛋。”
岑蔚忍俊不禁,“为什么啊。”
“捉奸啊!孟太太抄起台灯砸小三,结果砸歪了,砸得孟总当场蛋爆裂。”黎珍绘声绘色描述,“经过奋力抢救,只保住了左边的,右边的废了,同行背地里喊他独蛋大侠。最奇葩是没离婚,现在恩恩爱爱的。”
豪门夫妻的内幕可真劲爆。
“那你老公呢,不孕不育没泄露?”
黎珍得意,“我嘴巴紧呐,她们太信任小团体的姐妹了,富婆之间互相嫉妒的。嫉妒你老公有钱啦,嫉妒你保养得好啦,捅刀子的往往是最亲密的人。”
此时身后响起一阵骚动,夹杂着几句模糊不清的陆副总,岑蔚咬紧牙关,像中了咒语,一动不能动。
“我没骗你,宋禾真病了!”黎珍显然也懵了,“蔚然慈善晚会已经举办十六届了,每一届都是陆迟徽代表陆氏出席,业内有个心照不宣的规则,到场的一定是现任老总,或者未来继承人。陆家要大洗牌了吗,陆三上位了?”
陆浔言任职省企副总,身份今非昔比,未必是代表陆家,十有八九是代表中海集团。
岑蔚没忍住扭头,他佩戴了一枚男戒,在象征着忠诚、有伴侣的中指。
在男人身边那一年,他从没戴过。
她一早知道,如果和陆浔言分开得不体面,难堪的是自己。
他皮相好,背景强,人又出众,横看竖看全是她这个戏子占便宜。但凡委屈意难平,只会被骂胃口太大,戏太多,没吸够陆浔言的血。
因此,岑蔚绝口不提他,接受这段感情所有的不公平。
明亮的水晶灯下,陆浔言的唇鼻更加英气立体,一张五官浓度极高的建模脸。他相当低调,陆家的男人似乎并不热衷于交际,陆迟徽是,他亦然。
可越是低调,男人越想巴结,女人越想攀谈,一出场反而是焦点。
陆浔言朝眼熟的宾客微微颔首,眼生的索性视而不见,很快消失在人群。
岑蔚望向那扇门,标牌是男贵宾休息室。
在场的无一不是精英显贵,贵中之贵的,凤毛麟角。
幸好,她清醒。
这样风华夺目的男人,又岂会在她的世界里长久。
八点钟的时候,黎珍去女宾休息室见几个关系不错的富太太,三个在外间斗地主,一名短发太太在里间按摩,男技师眉清目秀的,娘里娘气的帅,太太吃他豆腐,他也笑吟吟配合。
黎珍推门进来,她立马收敛了,“曾太太有喜了啊,曾总呢?”
“他在国外赚大钱呢。”
岑蔚和她也对了个眼神,她不是很友好。
她是胡大发的太太,本来胡大发死缠烂打岑蔚,胡太太却怀疑岑蔚勾引他,在剧院门口拉横幅,给院里写举报信,往台上泼油漆,折腾了很久。
直到陆浔言出现,胡太太才罢休。
“搓麻将吗?”黎珍拍了拍另一位太太,“玩两轮大的。”
她们如临大敌,“不玩了,你手气太好。”
“我少赢点,明天请你们蒸脸。”
岑蔚在一旁看着,黎珍只比自己大七个月,在中戏,岑蔚是班里年纪最小的,黎珍倒数第二小。
论事业,岑蔚混得好,论家庭,黎珍是全班女同学的典范,老公身价十位数,本市富豪榜的常客,游刃有余在阔太圈左右逢源。
胡太太突然问岑蔚,“小岑,你有男朋友吗?”
岑蔚一愣,没料到这把火烧到自己这儿来了,“我不考虑谈恋爱,剧院太忙了。”
“个人大事不能耽误嘛。”胡太太拉住她手,“我娘家弟弟仪表堂堂,家里有钱,未婚,他今天也在呢。”
话音未落,门被大力撞开,“姐,那女的太胖了,至少130斤——”
“李鹤!”胡太太呵斥。
他顿时蔫了,站在岑蔚前面,眼一亮,“是她啊?”
胡太太喜滋滋,“你也留意小岑了?”
李鹤上下打量岑蔚,怪不得,陆家的三公子眼高于顶,却和她不清不楚的,是带劲。不像那些卖肉吸睛的女人,她打扮得清纯,可掩不住一身瓷白细腻的好肌肤。
“姐,我陪她去大厅吃点东西,你瞧她瘦的。”
“才认识就学会疼人了?”胡太太撇嘴,“你不要吓到小岑,人家比你矜持多了。”
黎珍和太太们斗地主斗得正上头,完全顾不上岑蔚,她走出休息室,与男人隔开一米的距离。
她腰细,臀翘,这款长裙剪裁也贴合,背部的蝴蝶骨若隐若现凸起。即使规规矩矩地走路,也显得摇曳生姿,李鹤在后头一扫,快步追上。
“你谈过几段?”
岑蔚觉得一个字不讲不礼貌,她没什么表情反问,“那你谈过几段?”
李鹤挨着她走,“一段,我初恋,艺校的系花。”
她后退,趁机拒绝,“你不诚实,我们没必要聊了。”
“哎——两段。”李鹤拖住她,“真两段,都睡过。”
岑蔚再次退后,严肃起来,“你别动手动脚的,咱俩不熟。”
“动动嘴,动动腿,不就熟了?”
她膈应得不行,推开他往人多的地方跑,李鹤拽她,“你知不知道戏子是我们这些男人的玩物?我们能捧你上天,也能摔死你,装什么清高啊!”
陆浔言从休息室出来,正好目睹这拉拉扯扯的场景。
第44章我女人
岑蔚背对他,看不真切脸,倒是李鹤抓着她胳膊一通乱蹭。
程洵见状,主动汇报,“是曾太太带岑小姐来的,胡太太清楚胡大发惦记她,所以撮合她和自己表弟。李鹤的口碑很差,家暴了十几任女友,最严重的打骨折了。”
“曾太太。”陆浔言在攒动的人潮中搜索了一圈,“是珠宝店欺负宋禾的女人?”
程洵偷瞄他,看来,招惹谁,千万别招惹宋小姐。
“是,叫黎珍。”
“她丈夫是曾明威?”
“建材生意大亨,资产在市里属于一流富豪的垫底,二流的老大。”
陆浔言摩挲着中指的钻戒,“给曾明威一点教训,管好他的女人。”
程洵不太拿得准,他是报复黎珍羞辱宋禾,还是报复她带岑蔚来这里,以致于被李鹤那浪荡子骚扰。
“我明白。”
程洵走后,陆浔言端了一杯红酒,朝岑蔚的方向过去。
空气中弥漫的烟味和清洌的洗衣液香味,令岑蔚整个人僵住,后背冒了一层汗,他越走越近,仿佛停了一下,又仿佛一下没停,步伐沉稳交错而过。
如此隆重的场合,他依然我行我素,没喷香水,没系领带,一半的正经,一半的散漫。
换其他男人,百分百会精心装扮,谁不愿意成为异性的焦点呢。
陆浔言不愿意。
他不需要花精力,他在哪,女人情不自禁关注哪。
“来多久了?”
他清清朗朗的嗓音在她耳畔只两三寸,甚至还要再近。
岑蔚拳头握得更紧了,“我..”
“刚到。”
一个中年男子迎上陆浔言,“你贵人事多,来得倒比我早。”
他脸上笑意浅淡,“从医院过来。”
“医院?谁病了。”
陆浔言顿了一秒,“我女人。”
岑蔚心头狠颤,有片刻的耳鸣,一切声音都静止了,一切颜色也不复存在了,一股悲悯到极点的痛意,缓缓浸润她的五脏六腑。
扯出一个血洞,扯得她空落落的。
李鹤气急败坏,抓住她不放,“你不识抬举?信不信我让你演不了话剧!”
对面是陆浔言,后面是破口大骂的李鹤,岑蔚屈辱又无地自容,手隐隐发抖。
李鹤也发现了不远处的陆浔言,他上前打招呼,“陆副总。”
男人看了岑蔚一眼,又移向李鹤,神色冷若冰霜,“你是?”
李鹤自豪,“胡大发是我的表姐夫!在市里很有名。”
“没听过。”陆浔言丝毫不留情面,“和陆家比呢。”
“那自然没有陆家的风气混乱了。”李鹤初生牛犊不怕虎,胆子狂妄,“令尊的二房太太和张家老爷子偷-情轰动全城啊,哪家有陆家出名呢?”
男人笑了,笑不达眼底,“令尊是李广泉?”
“原来陆副总也听过我老子的大名啊。”
陆浔言喝了一口酒,指节轻轻一敲杯底,脆响惹得头皮发麻,“稍后在场的所有人都会一睹令尊的风采。”
“李鹤——我找你半天了!”胡太太及时赶到,连拖带拽的,“跟我走!”
李鹤没好气,“你找我干嘛?”
胡太太凶巴巴瞪他,末了又对岑蔚笑,“小岑,打扰你了吧?”
岑蔚笑不出,勉强扬了扬唇角,“我和李先生的性格不合。”
“我晓得的!”她满是歉意,“李鹤是个愣头青,我考虑不周,唐突你了。”
“你吃错药了?”李鹤懊恼,“不是你介绍我..”
“闭嘴!”胡太太大吼,她余光瞥陆浔言,什么也没说,可眼里流泻的小心翼翼,卑躬屈膝,姿态摆得极低。
胡太太骂骂咧咧弄走李鹤,具体骂了什么,宴厅太吵了,听不清。
陆浔言最后又看了岑蔚一眼,转身离开。
她在原地冷静了一会儿,回到休息室。
黎珍接连王炸,赢了一大把钞票,在桌下随意堆着。
“胡太太呢?”
“胡太太和她表弟先撤了,数落他太猴急,没长眼什么的。”黎珍甩出红桃A,“他在外面又招谁了?胡太太挺害怕的,钱都没收,是不是已婚的?”
岑蔚没出声,她试着坐下。但裙子勒得难受,根本喘不了气,“你陪我去更衣室。”
“小了?”
“小了一码。”
这件长裙是S码,岑蔚日常的尺码,可礼服款要穿大一号,她屁股丰满,只能塞下M码,否则弯腰都吃力。
黎珍丢了手上的扑克牌,“你们先玩。”
她一起身,同桌的太太不依不饶,“哎呀,要死哦,你去哪里啦?我马上要赢了,你搞坏我运气啊?”
岑蔚知道这群太太输急眼了,不肯放过黎珍,没好意思再催她,独自去隔壁。
关上门,检查了摄像头,确定安全,岑蔚憋气收腹,手绕到腰后,指尖勾着拉链,艰难重复了好几次。摸到拉链的同时,也摸到一块方形的金属腕表,她一惊,回过头。
陆浔言不知何时进屋的,他松了松衬衫领,盯着岑蔚错愕的样子,“见鬼了?”
“怎么是你。”
他衣扣解了大半,零星的醉态,“不然是谁,李鹤?”
岑蔚窝了口气,朝门外走,陆浔言攥着烟盒,靠在墙角的单人沙发,“站住。”
她不理会。
“一。”他嗑出一支烟,细火柴呲拉一划,在寂静中炸开,“二。”
岑蔚步子慢了。
一簇火苗升了又灭,陆浔言后仰,陷在沙发里,“三。”
第45章我是死了吗?
岑蔚停在那。
男人不急不躁的,夹着烟,压下情绪。
什么破礼服,勒得骨头都变形了。
他当初给她买的,哪一件不是合身的限量款?她离开金悦府一件没带,跑这种破地方,穿小一码的普通款。
陆浔言狠吸了一大口烟,继续压着脾气。
程洵没敲门,直接进来了,“曾明威去泰国进口橡胶原材料,谈得差不多了。”
“能赚多少。”
“上半年预估几千万,下半年是家具旺季,乳胶床垫和橡胶制品目前是大热,净利润能翻番。曾明威这些年走下坡路了,这次是他回血的机会。”
陆浔言掸了掸烟灰,“境外项目没有报备省里,巨额钱款来历不明,以这个理由截下他。”
岑蔚变了脸,“陆浔言!”
男人连看也没看她,“告诉曾明威原因,他四处捞钱,管不住自己的女人,这是教训。”
程洵大气不敢出,“我马上去办。”
岑蔚情急之下拦住他,扑的力气大了,险些扑倒,“为什么插手黎珍老公的生意?”
程洵扶住她,“这要问曾太太了。”
岑蔚望向陆浔言,“那天我已经道歉了,你非要死咬不放?宋禾做坏事你不追究,黎珍替我打抱不平,你竟然对她老公下狠手。曾总如果知道她得罪了你,为自保会离婚的!黎珍怀孕五个月了,你不是逼疯她吗?”
男人拧了下眉,转动着中指的男戒。
程洵解释,“这次插手曾明威的生意,和宋小姐无关。”
“你也偏袒她?”
程洵语塞,和女人摆道理是错误的,女人闹得上头了,听不进道理。
他默默退下。
房间里,只剩陆浔言的呼吸声,一下一下的,清晰又压迫。
“你以为我是计较珠宝店那次?我没那么闲,和一个女人记仇。”
他指腹一捻,捻灭了烟头,陆浔言有这毛病,没有烟灰缸,用指头捻,他的食指和拇指很厚的茧子。
“衣服脱了。”
岑蔚瞪着他,像笼子里憋久了的小野兽,把他瞪笑了,“不想让我插手,你就脱。”
她抿了下唇,“脱就脱。”
陆浔言又笑了,“跟我能耐,跟李鹤吃亏。”
其实,即使她一刀捅了李鹤,有他在,他也保她全身而退。李鹤倚仗胡大发夫妇一向横行霸道无法无天,很多姑娘遭殃,只是事不关己,他懒得多管。
但李鹤沾了她,他不可能再袖手旁观。
岑蔚走到男人面前,不遮不掩大方袒露。
陆浔言第三次笑了,“什么意思。”
她别开脸,“我脱完了。”
“转过来。”
岑蔚转向他。
他扔出一个布袋,里面是无袖的束腰裙,缎面皮子,纯棉里子,和水貂毛的小罩衫。
款式在晚宴上也合适,岑蔚是过敏体质,这件亲肤柔软。
“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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