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晚看着香囊被顾惜暇拿在手里,脸色一白。在大周,赠男子亲手所绣的香囊是表明情意的法子。两年前,她还对顾惜暇抱着希望。从来不会绣工的她便潜心向宫女们学习。可一伤心便停下,伤心过后又重新拿起。温晚多少次觉得自己绣不下去了,又有多少次舍不得放下。最终,在她的孩儿离去那一日彻底放弃了。顾惜暇不知出于什么目的,就这样把香囊带走了。
顾惜暇走进殿内。
婉嫔忙踉跄起身,在顾惜暇面前跪下,仰头看着他哀声哭诉。
“陛下,我们的孩子没了,是皇贵妃害了我们的孩子!”
顾惜暇瞬间皱眉,弯腰扶她:“你先起来。”
婉嫔却不肯起,越发悲凄。
“陛下,求陛下为臣妾和孩儿做主!”
“今早请平安脉的太医刚诊出妾身有孕,皇贵妃便召见妾身,借口妾身穿着素雅,便生生罚妾身跪了整整一下午!”
“皇贵妃故意残害皇嗣,请陛下明察啊……”
顾惜暇顿时收回手,厉声喝道:“攀污皇贵妃,你又该当何罪?”
婉嫔不敢置信,跌坐地上,顾惜暇却拂袖离开。
温晚同情的看着婉嫔。
其实她早就有所预料,顾惜暇不会信!
这后宫三千,只怕在顾惜暇心里,包括她,都比不过沈芃芃。
温晚以为顾惜暇不会再查此事,没料到,出了钟萃宫,他便吩咐周全去查了。
御书房。
温晚飘来飘起,好奇结果。
顾惜暇撑着脑袋坐在椅子上,神情冷肃。
不多时,周全从殿外进来:“回禀陛下,今日婉嫔所说一切属实。”
顾惜暇面色沉下来,眼底闪过暗光。
他本以为沈芃芃只是有些小心机,没想到如今竟胆子大到敢对皇嗣下手。
皇贵妃……还是以前的皇贵妃吗?
就在这时,殿外太监通传:“陛下,皇贵妃派大宫女来请您过去用膳。”
顾惜暇冷声回道:“不去。”
温晚不由惊讶。
这是顾惜暇第一次拒绝见沈芃芃。
第七章
然而过了几日,顾惜暇便又去沈芃芃宫中了。
温晚自嘲一笑。
沈芃芃谋害他的皇嗣,他只冷落她几日便轻易原谅了她,而对自己,却那么绝情。
顾惜暇如此薄情,他就算再做出什么事来,她都不觉得意外。
这日。
御书房。
顾惜暇接见了漠北使臣。
温晚心情无比复杂,自从五年前父王战死,哥哥失踪,她便再也没有见过漠北使臣。
她看见漠北使臣上殿行礼。
“大周皇帝,吾王多谢您当年的帮助,特意来庆贺您的生辰。”
说完呈上礼单。
温晚不由疑惑。
——当年的帮助?
顾惜暇帮王叔什么了?
周全接过使者手上的礼单呈给顾惜暇。
顾惜暇翻看礼单后挑眉道:“三千良驹?使臣确定礼单没有错?”
使臣微微躬身,笑得意味深长:“正是如此,这是为了多谢您当年在格尔桑一战中,提前三日撤兵的谢礼。”
温晚浑身一震。
使臣继续得意的侃侃而谈:“若不是您当初建议前大王出兵格尔桑,最后关头却又撤兵,令他惨死战场,我们大王也不能有今日啊!”
温晚僵在原地。
明明感受不到温度,温晚此刻却感觉浑身冰寒。
她一直以为是王叔篡位害死了父王,没想到,罪魁祸首竟是顾惜暇!竟是她的丈夫害死了她的父亲!
他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布局的?
难道他从一开始,就打算要对付她父王?
那那些往日情谊又有几分真几分假?!
若温晚还活着,只怕要拿剑与顾惜暇拼个死活。
可她死了,只能眼睁睁看着两人继续交谈。
顾惜暇凌厉的黑眸望向使臣:“漠北王真是大方,不过朕以为,你们恐怕还有事相求吧。”
使臣爽朗一笑:“您的皇后是前大王之女,两国盟约岌岌可危,大王建议您迎娶我们新的漠北公主,重新巩固盟约。”
一旁的周全瞬时一惊。
却见顾惜暇脸色平常,没有说话。
使臣连忙补充:“当然,这些只是一点心意,若是您愿娶我们其桑公主,大王愿再赔送上万匹骁勇善战的良驹。”
顾惜暇闻言,脸色终于变了。
温晚冷笑,顾惜暇这样凉薄的人,使臣开出这样丰厚的条件,他一定会答应吧。
可顾惜暇没有正面回答。
许久,他开口:“朕会考虑的。”
送走使臣,顾惜暇在宫中坐了一会,竟又去了凤阳宫。
温晚看着顾惜暇竟走进了寝殿,环顾四周。
寝殿被那宫女打点得很好,摆设还是和曾经一样。
顾惜暇恍惚竟有种错觉,好像这里的主人只是暂时离开了。
他陷入沉思。
就在这时,晚风吹起书案上的一幅字,滚到他脚边。
顾惜暇捡起一看,是温晚的字,大开大合,很有风骨。
温晚也见着了。
想当初,她的中原字,还是顾惜暇手把手教的。
当时他的柔情蜜意,如今想来大半都是虚情假意吧。
温晚不想再看,要飘出寝殿时。
就见顾惜暇将字放回书案,突然开口吩咐:“周全,叫人打扫宫殿,把所有东西搬到别的宫去。”
周全一愣:“陛下这是为何?”
顾惜暇的面容更暗了几分,绝情地说道:“朕决定迎娶新后!”
第八章
顾惜暇转身就要走,却意外碰掉了桌上的物件。
他转头一看,发现是一个香囊。
他弯腰捡起,放在手中仔细端详片刻,问周全:“这是什么?”
明黄的香囊上,拙劣的绣工绣着一朵奇怪的花。
周全瞧了一眼,小心翼翼回答。
“回陛下,这应当是皇后娘娘给皇上绣的格桑花,两年前奴才就见皇后娘娘在绣,没曾想还没完工。”
“奴才还听说,送这格桑花在漠北是有着祈求上天保佑的寓意……”
温晚看着香囊被顾惜暇拿在手里,脸色一白。
在大周,赠男子亲手所绣的香囊是表明情意的法子。
两年前,她还对顾惜暇抱着希望。
从来不会绣工的她便潜心向宫女们学习。
可一伤心便停下,伤心过后又重新拿起。
温晚多少次觉得自己绣不下去了,又有多少次舍不得放下。
最终,在她的孩儿离去那一日彻底放弃了。
顾惜暇不知出于什么目的,就这样把香囊带走了。
翌日,顾惜暇便正式给了使臣答复:“朕答应了。”
这在使臣意料之中,他早就听说了温晚失宠的消息。
满脸笑容的行礼:“愿两国百年交好。”
周全送走使臣后,重新进殿服侍。
许是实在百感交集,他大着胆子试探问:“陛下,您真要迎娶新后?可皇后娘娘还未被废……”
顾惜暇冷冷打断他的话:“朕废了她又如何!”
他把奏折往桌上一砸!
难掩怒气的开口:“以前即使她如何闹,朕也从未想过废她后位,可她竟敢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要朕废掉她,简直不识好歹!”
温晚闻言却笑了,笑中是说不出的苍凉。
这么多年了,从他纳第一个妃子开始,到他将自己驱逐去孤山寺。
她渐渐绝望,可他却觉得她不识好歹。
温晚总算明白,杀人诛心是何等滋味。
御案后的顾惜暇转动着手上的扳指,吩咐周全:“把朕要废后迎娶她堂妹的消息,传去孤山寺。”
周全一愣,随即领命下去了。
温晚不明白顾惜暇为何还要特意传消息给她。
难道是觉得折磨得她还不够吗?
接下来的几日,温晚看着顾惜暇开始大肆布置,一边招待漠北使臣,私底下又传令驻扎在漠北的大军做准备。
温晚也明白过来,顾惜暇根本没想娶她的堂妹,反而打算借此机会攻打漠北。
想明白后,她反而越发心寒。
一个多么野心勃勃,心如铁石的君王,这样的人,她当初竟还以为他对自己些许情谊……
迎娶新后的消息一出,后宫便不安稳了。
第二日,沈芃芃就急不可耐的找上门来。
“陛下万安。”
顾惜暇抬手将沈芃芃扶起来,她顺势牵住他的手站起,问道:“陛下,您当真要娶新后?”
顾惜暇垂眸看着她:“吃醋了?”
沈芃芃嘟着嘴道:“只是臣妾担心漠北女子是否都像皇后娘娘那般野蛮,嫉妒心重,又心狠手辣。”
顾惜暇没有回答,只盯着她。
半晌突然问:“你觉得怎样算是心狠手辣?”
沈芃芃对上他漆黑的眸子,顿时有些心虚:“她嫉妒妾身,屡屡罚妾身,还不允许后宫有皇嗣生下。”
说到最后,声音渐渐转弱。
顾惜暇只意味深长说一句:“有空多去看看婉嫔。”
“朕乏了,你退下吧。”
打发走了沈芃芃,顾惜暇撇下宫人独自去了凤阳宫。
温晚皱眉看着顾惜暇,不明白他为何又来她的寝宫。
她在时,他不来。
可她不在时,又日日都来。
顾惜暇拿出一坛酒,坐在院中的石凳上喝起来。
又是一个满月。
他恍惚记起,曾经温晚会与他在月下共饮。
如今这凤阳宫里空荡得叫人心都发慌。
温晚就飘在他的头顶。
这是她第一次看到顾惜暇喝这么多酒。
她没有注意到,月光下,她的身形正渐渐显现……
第九章
之后,温晚又不受控制好几次在人前显现。
有一次甚至人很多,幸好没持续多久。
只是宫中闹鬼的消息还是传开了。
这个消息传到顾惜暇面前,他怒斥道:“胡闹!周全,立即彻查清楚究竟是谁在装神弄鬼。”
周全立即领命:“是,陛下。”
当夜,周全就将一个人压到顾惜暇面前。
“陛下,今夜此人在凤阳宫门前烧纸钱,被奴才抓个正着。”
“奴才已查出,他乃是御膳房的一等厨子,还曾服侍过皇后娘娘。”
顾惜暇抬眸,君王威严尽显:“你在凤阳宫门前做什么?”
温晚飘在顾惜暇身后,看着跪在地上,晚晴缩缩的男子。
男子抬头,恰好看见身影忽闪的温晚。
他几乎要被吓疯,使劲地磕头:“皇后娘娘饶命,不是我谋害大皇子的!是皇贵妃!是皇贵妃指示我给大皇子准备相克的食物的!”
“您要索命就找皇贵妃去,我只是听命行事啊!”
周全大骇。
顾惜暇面色顷刻寒沉如水。
温晚却是整个人都愣住了。
回过神来,她浑身颤抖。
激动的冲到男人面前,几乎崩溃的想要揪住那厨子。
“你把我的痕儿还给我!”
她的手穿过厨子身体,他不由打了个冷战,接着便越发疯狂的磕起头:“娘娘饶命!娘娘饶命!……”
顾惜暇看着他这疯疯癫癫的模样,对他所说之话半字不信。
只道一句:“拉下去!”
禁卫军将此人拉下去后,周全心中惊疑不定,忍不住劝说一句:“陛下,无风不起浪。”
顾惜暇冷声呵斥:“你也下去!”
温晚还沉浸在儿子死亡真相中,那人被拖下去,她的怒火便转移到了顾惜暇身上。
她又飘到顾惜暇身边,大骂道:“顾惜暇,你为什么不信?”
“为了沈芃芃,连自己的儿子都不顾了吗?”
“为什么?!”
温晚声嘶力竭的吼着,可却只是她一人的独角戏。
吼到最后,她崩溃大哭。
空荡荡的大殿,却只有她自己能听见自己的哭声。
这日后,温晚不想看到顾惜暇,总是蹲在离他最远的三丈处的殿外。
殿内。
顾惜暇只觉心中烦闷,又开始喝酒。
喝着喝着,一股疼意从胃部蔓延开来。
他紧皱着眉。
周全见状,连忙退下。
不多时,端着一碗汤从殿外进来:“陛下,喝点养胃汤吧,您这样,娘娘知道会心疼的。”
顾惜暇瞥头看了一眼汤,一下便分辨出这是温晚从前给他常备的养胃汤。
他心底猛然窜起一股怒火:“朕哪里需要她心疼!”
一挥袖,整碗汤被拂在地上。
“啪!”
碗应声碎了一地。
周全一脸惊慌,开口想说什么,却听顾惜暇怒气冲冲道:“从今日起,你到殿外伺候。”
周全被罚的消息传遍了乾阳宫。
他躬着身出了殿,一个小太监忙问他:“干爹,您当年仅受了皇后娘娘一点恩惠,要还早就还完了,为何还为皇后娘娘三翻四次触怒圣颜?”
温晚刚好就在旁边。
她也想知道为何周全会冒着惹怒顾惜暇的危险,也想帮自己说话?
周全直起腰身:“并不完全如此……”
他叹息一声道:“你没发现吗?这么些年,陛下宠幸的女人都有那么一点像皇后娘娘。”
第十章
小太监和温晚都惊愣了。
只听周全细数着:“婉嫔娘娘的舞姿,梅妃的字迹,柔贵人的温柔和声音……都像极了皇后娘娘,可假的就是假的,如何能取代真的?”
周全望向殿内,目光怜悯:“我也只是希望陛下身边能有个贴心人。”
小太监回过神来,劝说道:“您也不必担忧,这不是还有皇贵妃娘娘吗。”
周全摇摇头,没说话。
飘在一边的温晚却觉得可笑极了。
这世上哪有人还没死,就开始找替身代替的道理?
接下来的几天,温晚看着顾惜暇荒废朝政,频繁出入后宫,甚至举办奢靡的宴会。
温晚跟着顾惜暇去婉嫔宫中。
看着他什么也不干,就坐在那里,让婉嫔跳惊鸿舞。
直到婉嫔从早跳到晚,跳到脚都出血了,直到坚持不下去,跌倒在地。
顾惜暇却冷下脸径直离去。
跟着顾惜暇去柔贵人宫中。
看着他让她一遍遍重复“陛下,万福金安。”
直到柔贵人嗓子干哑,再说不出话。
顾惜暇又再一次冷脸离去。
众人猜不透皇上的心思。
后宫人人自危。
连温晚也看不透顾惜暇到底在想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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