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活一世，我知道沈家人是真的关心我，才会问这么多。但沈秩生怕未经我同意说太多惹我不快，小心翼翼，像极了做错事的大黄狗。我不由失笑：「那就替我谢爷爷了。」沈秩的沉眸倏地变得亮闪闪的：「你不生气？」「爷爷也是为我好，我为什么要生气。不过……」我话锋一转，「出国的事情，你应该提前问我愿不愿意。」
果然如我所料，就算父亲知道苏晴对我做了什么，也不会偏向我。
「爸，我知道这样做一定会伤了你的心，也对不起妈妈和妹妹。但我实在不愿看到妹妹被这样的人利用。可是，如果直接告诉你的话，我怕你不信我，所以才……」
我从来没想过通过父亲报复继母和苏晴，我只是想要妈妈留给我的那笔钱。
上一世，父亲始终没有给我，在苏晴出嫁的时候，这笔钱被继母当作嫁妆送给了苏晴的婆家。
原因无他，继母不让。
但眼下，我能给父亲带来经济利益，为了将来得到更多的「内部消息」，他就算再不愿意，只要我开口，他就得给我。
继母一定会找尽借口阻拦，但她的女儿刚刚做出这样的事情，父亲正在气头上，肯定不会听。
父亲最终还是陪着我接受了陆明的道歉。
校长和教务主任这才知道，看起来苦哈哈的我，竟然是博远千金。
父亲察觉到他们迟疑的目光，这才发现，比起他的光鲜亮丽，我过分寒碜了。
他脸色微变，心不在焉地接受了陆明诚惶诚恐的道歉后，匆匆离开。
我送父亲到车上，他隔着车窗终于忍不住呵斥：「你看你穿的是什么，搞得我亏待你了似的。」
他总是这样，明明不是我的错，却能理直气壮地推到我身上。
「对不起，爸，我想着你赚钱不容易，很久没问妈要钱了。」
我的懂事让父亲语塞，他应该不会忘，每次继母说我花钱多的时候，他都会斥责我的不懂事，说他赚钱也不容易。
我趁机开口：「爸，我是真的看你辛苦，不想花你的钱，不然，你把妈妈留给我的钱给我吧？我马上要成年了，我不想再花家里的钱了。」
父亲愣了一下，眼下的一百多万对他而言不过是继母的两三次礼物，但给我的话，他还是不愿的。
不过，基于我最近的表现，他又不好干脆拒绝，只能答应。
回到教室，大老远看到陆明僵直地站在门口，脸上再没了往日的自负。
「苏小姐。」他赔着笑这样叫我。
在此之前，他自以为有博远千金撑腰，在我面前可是拽得跟二五八万一样。
我理都没理他，径直走进教室。
我知道陆明想干嘛，他要跟我道歉，求我原谅。
他并不知道我在沈家并不受宠，苏晴才是能说得上话的那个。
他只知道，我被他和苏晴诬陷，博远老板亲自来学校教训他。
四下无人，我并不打算接受他的道歉。
我答应了教务主任和校长不把这件事说出去，但不代表我会放过陆明。
所以我选择不看他，径直走进教室。
陆明白了脸，跟在我身后小心翼翼又叫了一声：「苏小姐。」
陆明家里的条件并不好，三个孩子，他排老二，又是最不受宠的那个，凡事都得自己争取。
当年我喜欢他，多少有点惺惺相惜的原因。
但重活一世，我清楚我们并不是一路人。
陆明好看的外表下是一颗扭曲烂透的心，所以再怎么装可怜，我也不会有丝毫的心软。
14
我就任由他跟我跟到座位旁，再一次卑微开口。
「苏小姐，等会儿放学，你能不能……」
周围本就八卦的同学因为这个称呼瞪圆了眼睛，我不等陆明继续说下去，幽幽开口：「你想跟我道歉？」
陆明点头，将自己的身段放得很低。
他以为我既然答应了教务主任，就不会说出那天的事情。
我们之间的矛盾，只要他装得可怜巴巴，我就会放过他。
但可惜，我没有得饶人处且饶人的想法。
「我接受你的道歉。」
陆明还当我如他所料轻易原谅了他，激动道谢：「谢谢你，我就知道……」
我再次打断他：「但我有一个条件。」
「你说，我一定办到。」
「你要告诉大家，你对我做了什么。」
陆明原本还在赔笑，听到我的要求后，一瞬间黑了脸。
「你耍我！」
他咬牙切齿，但又不敢发作。
我再不是他可以随意拿捏的人，我是博远千金，是他趋之若鹜的所谓的上流人士。
周围同学五脸懵逼，在我和陆明之间看来看去，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陆明最终屈辱地回到了座位，爱八卦的后桌迫不及待地问我发生了什么。
我叹了口气，拿出播放器：「你自己看吧。」
我只答应教务主任说不会说出去，但没说我也拍到了视频，不会拿给别人看。
前世，陆明也答应教务主任不会乱说，但还是把我跟他表白的事情添油加醋传得到处都是，我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
后桌很快惊呼出声，她难以置信地看了眼陆明，又看看我。
「陆明他为什么……」
「谁知道。」
寡言的同桌凑过去，
骂了一句脏话。
他难得的反应激起了周围人的好奇，于是播放器就这样传播开了。
没人去质问陆明为什么要这么做，但不断看向他的难以置信的眼神，足以毁掉他仅剩的自尊。
最终陆明忍无可忍，冲到了同学面前，
抢走播放器，疯狂地把它踩得稀巴烂。
他面目狰狞地指着我：「苏清雅！你答应校长不告诉任何人！没想到你竟然是这种人前一套背后一套的小人！」
事已至此，陆明竟然还妄想拉我下水，转移注意力。
可惜我违背承诺的事实，在他的所作所为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同学们看着他的歇斯底里，不约而同后退一步。
其实，这只是正常人的正常反应，上一世，我被陆明诬陷，也曾歇斯底里找他对峙，吓到过同学们。
但作为当事人，会把这种下意识的反应当成众人对自己的厌恶。
一直努力凹人设的陆明接受不了，僵直地站在原地，看似面无表情，但我知道，他的心态崩了。
15
下午体育课，陆明整个人恍恍惚惚。
「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的校草，突然被撕破了虚伪的表象，大概不知道怎么和人相处了吧。
同学们也下意识和他保持距离，不似平时，他稍微不对劲就一堆人关心。
我冷冷看着，上一世，陆明添油加醋，我被同学误会，也被这样无意孤立。
当时我有多无助，现在看到陆明和我一样的经历就有多畅快。
突然，他疯了一样地冲向旁边正在上课的低年级。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班长还是赶紧拉着几个男生跟了过去。
不一会儿，我寡言的同桌回来，叫我过去。
就见陆明死死拉着一个人，两边人怎么拉都拉不开。
他见我过来，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挣脱一众人，冲到我面前，道：「苏小姐，是她，是她逼我的！」
我看向他拉拽的那个人，愣住。
是刻意拉高衣领挡着半边脸的苏晴。
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就算跟我们一样上体育课，「土豪班」也是在室内体育馆，和普通班并不共用操场。
疑惑间，苏晴突然恼羞成怒，冲我吼道：「别以为爸爸真的偏着你，他早说了，你就是喂不熟的白眼狼。我迟早要回到国际班，而你只能和这些穷人当同学。」
这话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呆了，难以置信的目光层层叠叠地落在我身上。
「土豪班」人不多，加之苏晴行事高调，很多人都知道她是博远千金。
而我常年稳居学校的光荣榜榜首，也算是「知名人物」。
在苏晴自爆之前，没人会把我和她扯上关系，毕竟我看起来和有钱人家八竿子打不着。
但现在他们知道了，我才是博远千金。
毕竟，博远老板高调二婚，众人皆知对方还带个拖油瓶。
单看我俩年纪，就知道谁才是真千金。
难得接触到豪门八卦，不由将另外几个班的人也吸引了过来，体育老师也顾不得上课，认真吃瓜。
陆明见状，赶紧一副受害者的样子，把苏晴如何威胁指使他陷害我，让我没心思参加竞赛丢掉保送名额的事情全推到了苏晴身上。
我在心里默默对陆明表达了十二万分的同情。
苏晴不知何故被从「土豪班」发配到了普通班，让他坚信我才是博远老板喜爱的那个孩子。
所以，陆明把错都推到和我对着干的继妹身上，以期最大限度得到我的宽恕。
但可惜，他以为错了。
我亲爹宠他的继女上天，陆明这么「诋毁」她，别说能不能留在这个学校，连高中毕业恐怕都成问题。
我迎着各种探究的目光，淡定地看着苏晴和陆明突然脸面全无地厮打起来，然后在教务主任赶到之前，潇洒走人。
下午，沈秩送我去补习班的路上，我陈述事实：「你把苏晴调去普通班了。」
沈家持有学校的最大股份，他作为沈家最受宠的孩子，随口让校长给苏晴换班不是什么难事。
不承想，他竟愣了一下，随即赶忙否认：「我没有。」
这种事情沈秩倒不至于骗我，那能是谁呢？
他很快给我答案：「可能是我爷爷
。」
16
我：「？」
就见沈秩心虚开口。
「我马上要出国了，想带你一起，所以给我家人说了我们交往的事……他们多问了几句，我就说你爸对你不好……还有你的继母和继妹……」
重活一世，我知道沈家人是真的关心我，才会问这么多。
但沈秩生怕未经我同意说太多惹我不快，小心翼翼，像极了做错事的大黄狗。
我不由失笑：「那就替我谢爷爷了。」
沈秩的沉眸倏地变得亮闪闪的：「你不生气？」
「爷爷也是为我好，我为什么要生气。不过……」我话锋一转，「出国的事情，你应该提前问我愿不愿意。」
沈秩的脸又垮下来，带着些许的难以置信：「你不愿意？」
以我的成绩，相信沈家会送我去国外最好的大学。
但 A 大是我的执念，不去那里可能会是我两辈子的遗憾。
我叹了口气：「虽然我不想和你分开，但我们有一辈子的时间陪伴彼此，没必要计较眼下的短短几年时间。」
沈秩欲言又止，但最终只是干巴巴地说：「对不起，是我唐突了，我尊重你的选择。」
他的心情很不好，我仿佛能看到他耷拉下来的耳朵。
我犹豫了一下，凑过去在他脸上亲了一下：「不管怎样，谢谢你为我考虑那么多。」
沈秩摸着被我触碰的地方，瞳孔地震，随即一本正经地说：「刚才没准备好，重新感谢一下。」
「好吧。」我干脆答应。
在沈秩紧张的注视下，我错开亲了一下他的脸。
沈秩咬牙切齿：「苏清雅！」
我捂着肚子哈哈大笑：「你怎么扭捏得像个小媳妇。」
沈秩忍无可忍，向我发动痒痒攻击，我连连求饶：「我错了，我错了，我是小媳妇。」
身侧的两手停止攻击，沈秩喘着粗气沉沉盯着我，看得我心里发毛。
下一秒，他突然把头靠在我肩头，低声说：「小雅，你先跟我表白的，所以不能喜欢上别人。」
我如愿以偿终于揉到他的脑袋，头发硬硬的，一如上一世的手感。
「我比较专情，除了你，可能很难喜欢上别人了。」
「我也是。」沈秩闷声说，「我小学三年级就喜欢你了，为了追上你的步伐，努力学习，想要考取 A 大。但出国是我家人对我唯一的要求。」
「没关系，寒暑假那么长，我可以去找你。」
沈秩猛地抬头，一脸期待。
不等他开口说什么，我的电话响了。
一接通，继母就怒不可遏地咒骂起我，我早都习惯，默默按下录音键，任由她发泄。
虽没放外音，但沈秩还是听了个大概，脸色阴沉得可怕。
拉了拉他的手，摇头示意他别放心上。
接着，我把录音发给父亲，告诉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惹了继母，这几天我还是先不回去了。
母亲留给我的钱到手，我本就打算和他们撇清关系，继母倒是给我提供了一个很好的借口。
接着，我抽出电话卡，马上换了早注册好的新卡，彻底和他们说拜拜。
学生时代对他们的报复到此为止，来日方长，等我在商界有了话语权之后，会让他们更加后悔。
17
一个月后，我在机场和沈秩的家人一同送他出国。
他眼里只我一个，一脸不舍。
沈家人不忍直视他小媳妇的做派，纷纷回避。
「说好了，暑假你来找我。」
「机票都订了，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赶紧『登基』吧。万岁万万岁。」
沈秩不满我的反应，死死抱着：「要不是还没到法定年龄，真想领了证再走。」
我被他幽怨的口气逗笑：「你是有多不放心我？」
「因为你好像没有舍不得我。」
我：「……」
「因为我是真的打算和你过一辈子啊，以后我们还有几十年的时间在一起。」
手臂紧了几分：「就算这样我也不放心。」
沈秩的哥哥奉老爷子之命，给沈秩一记爆栗，强制把我们分开。
「赶紧走，广播催了好几遍了。」
我躲到嫂子身后，冲沈秩说：「赶紧走吧。」
沈秩一步三回头，终于走了。
嫂子目送他走远，拉着我正色道：「苏晴被同学捅成重伤了，你知不知道。」
我愣住，下意识想到陆明。
应该是苏晴欺人太甚，把他逼急了。
不过，我不同情他两人中的任何一个，如果他们不动歪心思，也不至于这样。
「看来沈秩没跟你说。」嫂子笃定道，「于情于理，你最好去看看你继妹。我跟你哥陪着。」
我心里虽有不愿，但我现在和沈秩在一起，为了沈家的声誉，面子功夫还是得做的。
嫂子继续说：「我们找到了以前在你家做事的阿姨，她偷拍了你继母虐待你的视频，本来想敲诈的，但你父亲没当回事。
「现在沈秩把视频买下来了，让我们散播到圈子去。
「不过，我觉得，你以德报怨看过苏晴以后，再把视频曝光，会让他们受到更多的谴责。你也不会遭受太多的道德绑架。」
我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
所以，父亲知道我被继母虐待？但他还是选择站在继母那边？
饶是早就失望透顶，得知这一真相，还是让我难以接受。
我连忙扭头看向别处，以期逼退充满眼眶的泪水。
嫂子不给我偷偷难过的机会，轻轻拍着我的后背。
「想哭就哭出来吧。」
我用袖子抹了把眼泪，有些为难地说：「好像也不是很想哭，我反倒很开心，和沈秩在一起后，有了真正的家人。」
嫂子看我不像在说假话，递来纸温柔一笑：「这样才对，没必要为那样的家庭流泪。」
沈家人不知何时都围了过来，老爷子中气十足：「以后，我是你亲爷爷，他们是你亲爸妈，包括沈秩那小子，有人敢欺负你，我们绝对饶不了他。」
「对。」沈母附和，「以后我们是你亲爸妈，沈秩当我们女婿。」
小侄女拉住我的手，奶声奶气：「还有我。」
我又红了眼眶，抱起小侄女把眼泪蹭在她衣服上，大声说：「好，那我今天就抢了沈秩的亲人，以后咱们是一家。」
说完，我在心里彻底和父亲做了了断。
原本忽悠他买了绝对会严重亏损的科技股还有些愧疚，如今看来，没那个必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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