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纪淮周面前,她从来做不到狠心。许织夏垂下眼睫,盯着纪淮周衣上的纽扣,声音微哑:“阿衍,还有几天就是我生日了,那天你真的会来陪我过吗?”她二十八岁的生日。她不知道会不会像曾经做过无数遍的梦里一样,自己的生命也会在这一天终结。不管如何,许织夏想任性一次。
泛白的天光透过窗帘的缝隙照在了许织夏的眼睫上。
她微微皱眉,抬手遮住。
今天是请假的第几天了?
许织夏记不清,只记得这几天她像是陷入了沼泽,慢慢下陷。
半晌,她慢慢坐起身,一把拉开了窗帘。
出太阳了。
许织夏眯着眼怔怔看着。
或许,她也该开始新生活了。
学着去适应,没有纪淮周的生活。
简单收拾了下后,许织夏出门在路边拦了辆出租车。
她一路上都心不在焉,直到车停在她和纪淮周共同的家门口时,才发现自己说错了地址。
“师傅,我导航错了,您能再送我去一个地方吗?”
“没问题,你要去哪儿?”司机问。
可许织夏却愣住了。
她突然就想不起来自己住的地方叫什么了。
许久,许织夏轻声说:“去人民医院吧。”
就在司机打转方向盘的那一刻,一辆黑车和出租车擦肩而过。
许织夏一怔,视线控制不住地跟着看过去。
她认得,那是纪淮周的车。
而曾经专属于自己的副驾驶上,坐着苏雅。
心狠狠疼了一下,她刚走,他就带着苏雅回家了吗?
出租车渐渐驶远,一拐弯,许织夏再看不到他们的身影。
人民医院。
心理诊疗室。
许织夏躺在诊疗床上,望着天花板上大片大片的白,面无表情。
若此刻纪淮周在这儿,一定不敢相信,眼前这个毫无生气的人,会是许织夏!
可惜,这就是现在的她。
“你的状况为什么又严重了?”心理医生看着刚做出来的检测表,眉头微蹙。
许织夏坐起身看他:“有多严重?”
“再这样发展下去,你很快就会……”
说到这儿,心理医生停顿了瞬,似乎有些说不下去。
心理疾病和其他病不同,相比起身体上的损伤,更多的是心里的积压。
很多人承受不了,会选择极端的方式。
即使已经看惯,但此刻看着许织夏,他还是有些不忍。
许织夏却好像从他的沉默里看出了什么。
“那还有办法治疗吗?”
心理医生点了点头:“不要所有事都一个人扛,学会表达,让自己开心起来,这比什么药都重要。”
学会表达。
许织夏轻喃着这个词,走出了心理科的大门。
她身边朋友不多,各有各的忙碌。
一时间能想到的,竟然只有亲人。
许织夏摸出手机,指尖在屏幕迟疑了很久,还是选择给自己母亲打去了电话。
电话接通的一瞬,她说不出是松了口气还是其他。
“妈,我和阿衍……离婚了。”
许织夏以为她妈会问原因,但唐母只说了几句话:“决定了的事就去做,不要后悔。”
“妈这辈子就是顾虑太多,临到了才为自己活了一回。”
“女儿,妈不希望你到妈这个年纪,才后悔。”
没有质问,没有责怪,只有简单的希望。
挂断电话后,许织夏头一次感觉到了轻松。
她的笑容也有了几分真心,不再全是虚伪。
可这样的笑,只有一瞬,就在下一秒霎时僵硬。
几步外,妇科科室门口。
苏雅挽着纪淮周从中走出,一脸笑意:“阿衍,医生说我身体很好,我们可以准备要孩子了!”
第八章 初见
这句话像一把利刃,割断了许织夏的神经。
她刚刚找到的快乐,顷刻间,烟消云散。
许织夏忍不住自嘲,要是快乐那么容易找到,世界上怎么还会有那么多人抑郁?
这时,纪淮周也看到了她。
他抽离被苏雅挽住的手臂,走上前:“你怎么来医院了?哪儿不舒服?”
许织夏没回答,只是看着眼前这个男人。
明明那么温柔,明明话语那么关切。
可他是怎么做到,在自己搬离的几天后,就决定和新人要孩子了?
世间最毒刀,不过温柔。
许织夏不禁想起武侠小说里的这句话,竟也觉得对了十分。
纪淮周不知她在想什么,只是看着许织夏来时的路,试图探究些什么。
这时,被扔在原地的苏雅走过来,上下打量着许织夏:“你是?”
听到此问,许织夏恶意的想听纪淮周怎么回答。
二十多年的青梅竹马,还是结婚八年的前妻,亦或是其他。
但最后,看着纪淮周有些为难的神色,她终究还是不忍心。
“我叫许织夏,是阿衍的朋友。”
“你是他女朋友吧?很般配。”
许织夏尽量将她和纪淮周的关系说的青白。
苏雅像是信了,她点了点头:“我叫苏雅,等我和阿衍结婚给你寄请柬。到时候一定要来啊!”
结婚,请柬啊。
许织夏心里在哭,面上却依旧笑着答应:“好。”
最后,许是纪淮周心软,他看向苏雅:“你先去车里等我。”
苏雅皱了下眉,但最后还是离开了。
医院走廊里,消毒水的味道浓烈。
纪淮周看着身子有些单薄的许织夏:“幼儿园说你最近几天没去上班,你真的没事吗?”
“我能有什么事?”
许织夏反问着,看着纪淮周被噎住的神情,又一次心软。
在纪淮周面前,她从来做不到狠心。
许织夏垂下眼睫,盯着纪淮周衣上的纽扣,声音微哑:“阿衍,还有几天就是我生日了,那天你真的会来陪我过吗?”
她二十八岁的生日。
她不知道会不会像曾经做过无数遍的梦里一样,自己的生命也会在这一天终结。
不管如何,许织夏想任性一次。
从前二十多年,她每个生日都是和纪淮周一起度过的。
这一次,她也还是想和他一起度过。
纪淮周没有拒绝:“好。”
听到这个答案,许织夏却笑不出来。
最后,只是沉默的绕过他离开。
纪淮周站在原地,垂在身侧的手一紧。
他一瞬不瞬地看着许织夏的背影,忽然觉得她好像哪里变了。
走出医院的那一刻,外面天色阴沉。
许织夏走进人潮中,单薄的身影很快便被淹没。
……
转眼,日历上的日期一张张被撕掉,定格在28日。
今天是她的生日。
许织夏一大早,就换上了从前从不会尝试的红色长裙。
甚至还给自己化了一个精致的妆容,掩盖了那些脆弱,死寂,漂亮有活力,就像纪淮周喜欢的苏雅一样。
她还特地定了一个草莓蛋糕,做了一桌子纪淮周喜欢的菜。
然后给他发了消息,等待着他的到来。
然而,十一点,十二点,下午一点,两点……一直到晚上十二点的钟声敲响。
纪淮周都没有出现。
他,失约了。
寂静在黑夜中格外恐怖。
许织夏拿过桌子上的手机,机械的拨出了纪淮周的电话。
半分钟后,电话接通。
里面传来的是一个女人的声音:“唐小姐,阿衍睡了,您有什么事吗?”
第九章 生日快乐
从五岁开始到现在,许织夏和纪淮周相识近二十年。
她以为他们应该是除了父母最了解彼此的人。
可此刻,许织夏只觉得好陌生。
“没,没什么,你们休息吧。”
说着,她就要挂断话。
然而,苏雅的声音却先一步响起:“唐小姐,你和阿衍不只是朋友吧?”
许织夏悬在挂断键上的手指再按不下去:“我不明白苏小姐这话是什么意思。”
苏雅一改初见时的温婉,言语尖锐:“我知道阿衍有一个不得不娶的前妻。如果没猜错,这个人就是唐小姐你。”
“我希望唐小姐能明白,我和阿衍是真心相爱,如果你也爱阿衍,就不要打扰我们的幸福生活,我替阿衍谢谢你。”
从小到大,许织夏第一次被这样责骂。
她紧握着手机,忍不住提醒:“如果不是我同意离婚,你以为你们能这样光明正大的在一起?”
“苏小姐,我也想提醒你一句,即使你和纪淮周是真爱,但破坏了我们婚姻的人是你。”
“纵使我不该在这时候打这通电话,那身为第三者插足的你,又有什么资格来指责我?”
说完这句,许织夏就挂断了电话。
这是她少有的疾言厉色,却没想到会是在苏雅身上。
纵使不愿,委屈,但其实,她是真的想祝福他们的。
她自始至终想要的,不过是纪淮周陪自己过一个生日罢了!
夜色冷凄。
许织夏看着桌上已经融化了的蛋糕,默默拿起蜡烛插了上去。
然后点燃。
火光映衬着脸庞,许织夏却许不出愿,只有一句自嘲。
“看啊,许织夏,你只会把一切搞得一团糟!”
像是逃离,许织夏没有收拾这些残局。
只是拖着一箱酒回了卧室。
插上放映机的那一刻,结婚时的视频投屏在白墙上。
一身西装的纪淮周那么帅气,也是许织夏最喜欢的模样。
啤酒酸苦,这是许织夏第一次喝。
她还记得,两人婚宴上,纪淮周为了不让她喝酒,一个人将所有的敬酒都扛了下来。
平常那么温润的一个人,却为了一杯酒和宾客辩驳得面红耳赤。
可这样好的纪淮周,不见了。
许织夏一口一口灌着酒,冰凉的液体划进喉咙,最后化作滚烫的泪从眼角溢出。
就这样,一瓶一瓶,不知时光。
这晚,许织夏久违的做了场梦。
梦里,反复重复的是那九世的纪淮周,亲口对她说:“我不爱你。”
霎时,梦醒。
眼前突然出现的纪淮周却让许织夏以为,还在梦中。
纪淮周看着地上倒歪的空酒瓶,皱眉看着许织夏:“什么时候学会喝酒的?”
一瞬间,许织夏清醒了过来。
“纪淮周,你来了。”
“你来晚了,我的生日……已经过了。”
闻言,纪淮周眼中闪过抹歉意:“我忙忘了,抱歉。”
面对这句话,许织夏已经不知道能回应什么了,只能沉默。
纪淮周似乎也意识到了两人间的尴尬:“我就是来看看你,学校还有事,先走了。”
话落,他就转身往外走。
下意识的,许织夏追着他走了出去。
然而,纪淮周没有丝毫停留,关门离去。
门砰然关合。
许织夏怔望着那扇门良久,转头看向桌子上已经不成样子的蛋糕。
她强压着喉咙的颤抖,从回忆里扒出过往纪淮周为自己庆生时的模样。
最后,模仿着他的笑意,说出了那句祝福:“柠柠,生日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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